能惹出什麼亂子,最大的亂子,莫過于玉芃芃了吧。于三文心下雖這樣想著,面兒上卻不得不笑嘻嘻的遮了過去。如今實屬多事之秋,異獸族已經明顯將目標轉移到了修仙士以及神獸的身上,若當真讓他們統一了三道六界,那自己就算復興了鮫人族,恐怕也只是遠避于世,根本無法為逝去的同胞以及父王報仇。國仇家恨與個人的愛恨情仇相比之下,于三文自然明白孰重孰輕,此時便也先將心里的念頭壓了下去。
玉蓁蓁見于三文笑容如此勉強,也知道定是她談到異獸族將璇璣島與天境門滅派之事讓于三文想到了之前鮫人族的種種慘劇。她嘆了口氣,後又開口對于三文道,「三文,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只要把握好現在,還是有勝算的。我們不會讓那些人白白犧牲的,七尾狐族……」玉蓁蓁攥起了拳頭,又想起了在山洞中與七尾狐幻錦的種種對峙,頭一次在他人面前牙齒咬的吱嘎響,「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見一向溫和的玉蓁蓁都露出這樣苦大仇深的表情,于三文倒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忙搖搖頭道,「蓁蓁,別想太多了,待三派合而為一,我們便一道好好修煉,不會讓那些狐狸好過的!」
從于三文處離開後,玉蓁蓁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只覺得渾身無力。燭光不停的搖曳著,一下都安分不下來,就好像她的心一般。不知為何,這個晚上。她就是這樣一直心緒不寧的,總好像要發生什麼大事一樣。
「喂喂,怎麼還不睡。」默大王從小窩里滾了出來,迷蒙著一雙眼楮納悶的看著玉蓁蓁。在默大王見過的情況下。玉蓁蓁可是甚少有這樣的行為,尤其在累壞了的時候,哪一次她不是回來之後倒頭就睡,有時候都忘了熄滅燈火。還得勞煩他默大王。可今兒個,她竟就是這般死死瞪著眼楮望著那燭火,一直神游太虛的樣子。
「許是因為回來沒多久又要遠行,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睡不著。」玉蓁蓁這般說著的時候,還是覺得似乎有什麼放心不下的東西,攪得她就連閉上眼楮都覺得不安生。
「這一次,當真還是遠行,」默大王說著。一躍便跳上了玉蓁蓁的腿。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上之後。才又道,「不過去清虛宮,不就是回你的老家麼。你能見到爹娘,不也算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可喜可賀?可為什麼玉蓁蓁心里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玉蓁蓁搖搖頭。後一面順著默大王的絨毛,一面繼續道,「只可惜這一次回去,是帶著太沉重的原因。我們背上背著的那些人命,那些不甘的靈魂,如何讓我能夠有喜悅之感呢。」
默大王仰起身子望著玉蓁蓁,在這個方向,他只能看到玉蓁蓁的下顎,看到她臉蛋揚起的悲傷弧度。他與玉蓁蓁從相遇那一刻起,一直到現在,他一直看著玉蓁蓁在前行的道路上跌倒、爬起來,無論是荊棘還是平坦,她都帶著一份那樣平靜淡然的心度過。可如今,當真遇上這樣多的無辜靈魂時,玉蓁蓁也無法再保持之前的那份恬淡。她終究也是人,不可能永遠那麼的理性。
盡管玉蓁蓁頭一次對默大王說話之間不帶什麼尊敬的味道,但默大王卻也頭一次在玉蓁蓁身上聞到了人情味。他重新調整好舒服的姿勢,後倒是破天荒的認同了玉蓁蓁的說法,「你說的不錯,也或許是體內有了白虎之力的原因,多多少少影響到了你,你倒是開始憂國憂民起來了。孤也不清楚這是不是好現象。」
白虎之力?玉蓁蓁忽的瞪大眼楮,對啊,她怎麼沒想到,這樣不安的心情,可能是白虎之力在體內存在的原因。畢竟她體內的是前西方聖獸白虎的殘存力量,聖獸雖忝居高位,但一直是為平衡三道六界而存在的。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若是前聖獸白虎還在的話,定也如她這般坐立難安吧。
看來白虎之力在帶給自己一些便利——比如說傷口恢復極快——的同時,也給自己增加了其他的煩心事。玉蓁蓁雙臂將默大王環起,下巴頂著默大王的頭,微微嘆了口氣,「如今只希望師父和宗道子師叔快些回來,早到清虛宮一日,或許聖獸大人的心就會稍微輕松一些。」
默大王靠著玉蓁蓁的胸口,听著其中強有力的「砰砰砰砰」心跳聲,眼楮眨了又眨,後見玉蓁蓁實在沒有睡意,便一下跳出她的懷里,索性立在桌上,尾巴上下搖晃著對玉蓁蓁道,「不如孤施催眠術與你,如何?」
***
余下的幾晚,玉蓁蓁都是在默大王的催眠術下,才能得以安穩入睡。可盡管睡著了,夢里的畫面也讓她肝腸寸斷——那是怎樣的血腥場面,成百上千的異獸七尾狐,夾帶著其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物,高呼著口號氣勢磅礡的向逍遙派沖來,天上見不到一絲陽光,全數為烏雲所籠蓋,其中還能听到間歇的雷聲,轟隆隆的,甚為怕人;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七尾狐族打頭的那人,渾身為雷電所籠罩,似乎可以將雷電玩弄于鼓掌之中;再近些,玉蓁蓁驚恐的發現,那人居然是風花飛!是破天樓之中她最尊重也最敬重的風花飛,是她曾經以性命相救的風花飛,是逍遙派掌門之子、天才修仙士,風花飛!
眼見著異獸族將逍遙派的同門們高高拋起,後抬起手臂,一掌貫穿弟子們的胸膛,再將心活生生的扯出來,帶著噴濺而出的血液,一口口的送入口中,風花飛于其中笑的一臉張狂;而曾經奪去玉蓁蓁一條命的幻錦,竟那般柔媚無骨的依偎在風花飛身旁,與其狼狽為奸;不遠處,方泠芷與雲宿兩個,被架子高高架起,並以鎖靈繩捆綁。即使相距甚遠,玉蓁蓁都听得到方泠芷那聲嘶力竭的悲哀喊聲——
「花飛,不要再被他蠱惑了,你看看你手中的花墨劍,它在哭泣,你听啊——」
***
「啊——」
玉蓁蓁醒來的時候,一頭的冷汗,再瞧小窩中的默大王,已經是習以為常的瞪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楮望著她,口中道,「瞧你那沒出息的一頭冷汗樣,又做噩夢了?」
為什麼,為什麼幾天都做同一個夢?而且最奇怪的,為什麼夢中,自己會覺得風花飛是統領異獸七尾狐族的人呢?這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如今的風花飛,就算談到異獸族,也恨不得將他們碎尸萬段,怎麼可能與他們一同對付逍遙派的同門,這當真是完全不可能。玉蓁蓁使勁的搖搖頭,後拭了拭額頭上的汗珠,輕輕松了口氣,心中不停的安慰自己,那都是夢,只是夢而已,一定是自己最近受了太多的刺激,才會如此。
「究竟做了什麼夢,這幾天早上都在同一時間大叫著醒來,都弄得孤的生物鐘調的與你一般了。」默大王白了玉蓁蓁一眼,雖然說了這樣多的不滿話語,但最重要的,他非常想知道玉蓁蓁究竟做了什麼夢。只可惜就算他追問,玉蓁蓁也只是搖頭,對于噩夢之事,始終不吐露一句。
「沒事,只是普通的噩夢而已。」玉蓁蓁起身下地,走至桌旁,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碗水,好像這樣才能補充她出的那些冷汗一般。
不說算了。默大王一蹦一跳的到了桌上,無聊的望著對著銅鏡梳妝的玉蓁蓁。正這個時候,葉靈芸卻已經在門口霸道的咚咚咚咚敲起門來,好像玉蓁蓁再不開門,她就要破門而入了似的,「玉蓁蓁,都什麼時候了,還睡得和死豬似的。掌門請我們幾個過去,你一會兒把三文魚叫上,速度快點,我是懶得等你們了。」
葉靈芸說完了自己要說的,便自顧自的跑開。玉蓁蓁听著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微微嘆了口氣,她本不願與葉靈芸爭什麼,可不知為何,自己越是想躲開葉靈芸,葉靈芸便是越不想放過自己,想安心修煉都難。默大王卻對著銅鏡之中一臉愁容的玉蓁蓁道,「怕她作甚,這一路有于三文跟著,想來葉靈芸那丫頭也做不了什麼鬼。」
「以和為貴比較好吧。」玉蓁蓁嘆了口氣,梳洗完畢後,讓默大王跳上她的肩膀,便去尋了于三文,兩人一道出了梅苑。
也巧了,正好遇上與凌波一齊出來的風花飛。玉蓁蓁的步子驀地定住了,頭一次沒有注視著凌波,也沒有因為凌波的出現而覺得心疼。她只是一直定定的望著風花飛,腦海里浮現的,全數是夢中那個渾身浴血,修羅一般的風花飛。
風花飛被看的有些愣,但很快反應過來,便冷哼一聲,扭頭就走。凌波有些納悶的看看風花飛,又看看玉蓁蓁,後湊到于三文身邊,小聲的問道,「他們兩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