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圖駕著戰地越野車很快便來到了大河邊上,此時大河中間的冰窟窿已經變得十分平靜,只有兩三條從冰里跳出來的大魚還拼命用尾巴拍打著冰面。♀王鐵抄起越野車內部的戰術耳麥大聲跟監視器前的士兵喊道︰「人呢?!我的人呢?!」
可是王鐵卻只听到了陣陣的忙音,看來是自己的命令下得太急了,監控室內的士兵也已經緊急撤回了。他跳下車,身後數十個會水的 蛇老兵已經跑了過來,王鐵扯過一個水性最好的命令道︰「你他娘的給我下去找!一分鐘之內必須上岸,否則我扒了你的皮!」
「是!」「撲通!」那老兵應了一聲便跳進了冰冷的河水之中。他潛入水里,四周的水面都被冰層所覆蓋,即使打開強光手電也根本看不了多遠,視野之內哪里還有羅小兵的身影?他盡力找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爬了上來,面對王鐵熱切的目光,他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已經盡了全力。
王鐵立刻變得十分歇斯底里,他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完全無法接受羅小兵離開的這個事實︰「去你媽的,平常就會吹牛,今天說是浪里白條再世,明天說是混江龍重生的。可是老子一用到你們就全都成立孬兵、熊兵、扒了一天也硬不起來的慫貨!我要你們是干什麼吃的?!」
「鐵哥!」王鐵還沒罵得過癮,身後就傳來了十分熟悉的呼喚聲。愁雲未散怒氣又起,王鐵頭也沒回便罵道︰「去你媽的,別在這兒跟老子叫魂兒!連個大活人都救不回來,還有臉叫老子鐵哥?!!!」
「不是……」何思圖用手捅了捅王鐵提醒道︰「鐵哥,你看這人是誰再罵也不遲!」他的語氣中透著溢于言表的激動。♀
王鐵似乎在何思圖的眼里看到了某種希望,他迫不及待地轉過了頭,雖然心里已經打好了提前量,但他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渾身都是觸電般地戰栗了一下。是的,在他的對面站了一個渾身濕漉漉的新兵,這個新兵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掉下水去的羅小兵!王鐵不敢相信,這羅小兵剛剛還遙遙無蹤,此刻為何便站在了他的面前。
羅小兵打著噴嚏說道︰「鐵哥,怎麼樣?我們新兵這次算是通過考核了吧?」
王鐵一听就完全明白了羅小兵的意思,雖然暫時還不明白他是如何完成的這場如同魔術般的表演,但王鐵能夠確定的一點是羅小兵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冒了一次險,完成了這最後的考核。
王鐵此刻臉上的表情矛盾之極,找到了羅小兵他本應感到高興,但是他卻絲毫都高興不起來。只見王鐵掄圓了巴掌照著羅小兵的臉就是一記重重的大耳雷子︰「對,你們八個他娘的過關了!這就是老子給你的獎勵!」
這一巴掌扇得太重了,羅小兵的臉上立時便鼓起了五個高高的手指印。所有的新老 蛇此刻都被王鐵的這一巴掌扇得愣在了原地,王鐵怒不可遏地高喊︰「都傻愣著干啥?!還不趕快把所有的裝備運回營區,咋地你們也想挨巴掌是咋地?!!!!」
王鐵喊完,轉身扔下已經被他打蒙了的羅小兵,伸手拉開越野車門便垮了上去︰「開車!」
羅小兵呆立在原地,臉上還火辣辣的疼,七個新兵都圍了過來,畢旭頭一個開了口︰「小兵,咋樣?冷不冷?」本來羅小兵還沉浸在剛才王鐵的那一巴掌中忘記了身上的濕冷,經畢旭這麼一提醒,北風再那麼一吹,羅小兵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冷襲遍全身。♀
他感覺自己身上的熱量好像正源源不斷被一個巨大的磁石吸走,立刻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也許是剛剛潛在水中肺內嗆進了水。羅小兵一邊狂抖不止,一邊劇烈地咳嗽著,他面如金紙、嘴唇紫青極其難看。
恰在此刻,一股賊風吹來,羅小兵感到自己的魂兒都好像被這風給吹散了一樣,他感到天旋地轉般的一陣劇烈眩暈。整個人便猛地栽倒一邊,別看牛大力這人長得五大三粗,應變卻是神速,一看羅小兵要倒牛大力一伸手一把就把羅小兵給接住了。
要說這牛大力這名兒起的是真沒錯——是又牛勁兒又大啊。那羅小兵上高中的時候就挺實,這又在王鐵手下練了大半年的時間,體重不說又一百六也得有一百五十五了,他單手竟然一下子能把羅小兵給輕輕接住,那力道絕對小不了。
中國有句成語叫舉重若輕,來形容牛大力再貼切不過了。一百五六十斤的羅小兵他不光單手給接了個正著,而且稍一較勁就把羅小兵攔腰背了起來,牛大力把羅小兵擱到後背上便開始向營區狂奔,羅小兵身上冰冷的河水全都流進了他的衣服,牛大力竟全然不知。
在猛士戰地越野車的後視鏡里,王鐵看到了後面這感人的一幕,他命令何思圖猛踩油門,嘴里面還假意幸災樂禍地嘟囔著︰「這小兔崽子啊,人緣兒還不錯,就讓那頭老牛扛著他在咱們身後跑吧!媽的,敢懵老子!我說狗日的怎麼月兌褲子放屁刨了倆坑呢,整半天全都是算計老子吶,你媽了個蛋的!!!」
王鐵的猜想的確沒錯,羅小兵之所以弄兩個冰窟窿,其目的就是為了引蛇出洞。他假意掉進那個大的冰窟窿之中,並裝作痛苦掙扎的樣子,好迷惑住王鐵。一旦王鐵被他的表象迷惑住了就一定會出動大隊人馬前來救援,到那時候王鐵就會自投羅網,他把所有 蛇都藏起來的陰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在那次泅渡黑龍江的過程中羅小兵也有過一些潛泳的經驗,但是兩次行動的情況卻有著截然的不同。那次泅渡正值夏季,雖然是在夜間泅渡,但水溫也很有保障;而此時正值嚴冬,在地面上人都會凍得瑟瑟發抖,更何況是下到冰冷的河水之中?
再者,羅小兵最後一次游泳就是那次泅渡黑龍江的行動,那次行動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年有余,羅小兵是否還能保持當時的游泳水平也成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
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最最關鍵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呼吸,眾所周知人只要活著就離不開充足的氧氣,羅小兵泅渡黑龍江時還可以不時探出頭來換氣,可這次潛泳頭頂上就是厚厚的冰層,羅小兵只能靠著一口氣堅持到二百米以外的另外一個冰洞。
技術上羅小兵倒並不擔心,他從小學開始什麼東西就相當扎實,半年的時間絕不會把游泳技術忘掉,他最需要增強的就是對溫度的適應能力和水下閉氣的能力,因此從羅小兵想到這個主意起,每天晚上其余的七個新兵都會模著黑給他放滿一大缸涼水,以供他訓練之用。
羅小兵對自己下手也確實夠狠的,一連幾天晚上他都會在水缸里待上超過兩個小時的時間,每次憋不住了剛探出頭來換一口氣就會被陪在一旁的戰友一把將他的頭再次給塞回水里去。戰友們當然也都不忍心這麼干。
可誰讓羅小兵這人是個倔脾氣呢,一旦哪個戰友摁得晚了一些,羅小兵就會給自己當晚的訓練時間加上十分鐘,一次十分鐘,兩次二十分鐘,三次就是半個小時!為了減輕他的訓練壓力,戰友們也只得按照他的話照做。
到了大年初五這天,羅小兵感到自己閉氣的能力和水下抗寒的能力都已甄成熟,他才決定下水實施這次引蛇出洞的行動。為了保證自身的安全,羅小兵不僅帶上了自己最為信任的畢旭,更帶上了人高馬大的牛大力,這二人一文一武一旦羅小兵在水下久久不出,兩個人便能通力合作在最快的時間內把他給救上岸來。
不過,羅小兵還是失算了,他雖然適應了冷水的溫度,但那畢竟還不能與嚴寒之下的冰水同日而語。羅小兵僅僅游出去一百多米的距離,腿部就有些抽筋,他靠著高超的游泳技藝和頑強的意志品質才游到那個小冰洞口,爬了上來。
羅小兵在下面喝了好幾口水,本想給王鐵一個驚喜,可萬萬沒想到王鐵上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外加一個力道實足的大耳雷子。羅小兵一時間疲累、怨懟的情緒都凝結在胸中,北風一吹,他竟然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暈過去的羅小兵眼前浮現出了各種各樣的形象——離去的父母、王鐵、張鵬程、何思圖、維塔里耶、畢旭、牛大力等等,他所經歷的那些事也都像快進了的電影一樣飛速地在他的眼前掠過。夢中,羅小兵感到自己仿佛進入了一個深深的漩渦,他被漩渦中急促的水流卷著、沖著,始終都由不得自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羅小兵突然感到嗓子渴得冒煙兒,才慢慢張開了他的雙眼。雙眼迷蒙的視線之中,一張中年人的國字臉第一時間便湊了過來。羅小兵早忘了自己在哪兒,更忘了自己是怎麼睡著的。
那張黝黑的國字臉上,兩只眼楮里投射出慈愛的目光,那目光像極了他的父親,暈暈乎乎的羅小兵情難自已,忍不住開口叫道︰「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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