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死冷寒天,畢旭怎麼會看不出來羅小兵帶他出來有些蹊蹺?果不其然,話沒兩句,羅小兵便交了底,他一來是把分隊的各項事宜統統托付給畢旭,畢旭與他情誼甚篤,這事兒交到畢旭手里肯定沒有問題;二來羅小兵則是要讓畢旭幫著他去找一個人。♀
「找人?」畢旭被羅小兵弄得有些發愣,沒頭沒腦地問道︰「找什麼人?!」
「今天跟我和老牛過招的那個老兵!」
「嗯?」畢旭還是不太清楚羅小兵的用意︰「找他干嘛?」
「當然是感謝人家啦!」
「嗯,確實是要感謝一下這人,但凡踫上個小心眼兒的鐵了心的跟咱們死磕到底,恐怕昨天晚上那事兒都沒有那麼簡單!搞不好要是鬧到鐵哥那里就更不好收場了,咱們這仨進修名額都有可能泡湯!」畢旭用力點了下頭說道︰「好,我盡快跟他聯系上,把咱們的謝意帶到!」
羅小兵與畢旭相視一笑,一同提議道︰「那……回營房?」寥寥幾句,羅小兵臨行之前的所有顧慮就都煙消雲散了。畢旭是個極聰明的人,與羅小兵又有如此默契,真是讓羅小兵感覺像撿到了個大金元寶似的。就在剛剛畢旭還是一頭霧水,可羅小兵只要稍稍點上一句半句,畢旭就能立馬領會他的意圖,這樣的搭檔當真可遇不可求。
有讀者一定會說︰媽的,打了也就打了,咋還要感謝他呢?這叫怎麼回子事兒啊?其實不然,眾所周知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紛爭,官場如此、商場如此,部隊當然也不能免俗。每個人都希望我們的隊伍是絕對純潔的,沒有派系紛爭的,可是事實上,這些事情總是無法避免的。
羅小兵雖說已經入伍半年多的時間,可他大部分時間都在俄羅斯特訓,在 蛇大本營的時間本就相當之少。而那極少的在 蛇大本營的時間里,羅小兵又是一門心思地要帶好他僅有的七個兵,練好自己的本事,與那些老兵的接觸就少得可憐。
在這種情況下,羅小兵對 蛇就缺乏一個全方位的了解,他還並不清楚 蛇的人際關系網是怎麼個編織手法,更不知道這里面的水有多深。萬一真的初來乍到就樹立起了敵人,那日後刑天分隊哪還會有好果子吃?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道理是老祖宗留下來的,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羅小兵當然沒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托付畢旭向那個老兵致謝就是這樣的一個目的,如果那人只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也好試一試他以便做好防備,如果那人真是個敞亮豪爽的紅臉漢子,刑天分隊也樂不得交上這麼個實心的朋友!
回到一號營房,幾個人依舊睡得香甜,牛大力尚自鼾聲如雷,羅小兵指指牛大力又伸出手使勁兒捏了捏畢旭的肩膀,那意思是無論如何得看好牛大力,這四個月可別讓他再鬧出什麼亂子來了。
凌晨五點,急促的起床號再次響起。別看羅小兵、喬晚和周通海八點鐘還要乘車前去進修,但是只要還沒有離開 蛇的大本營該參加的訓練就一樣都不能落下,刑天分隊照樣還是全員參加了 蛇早上的例行晨練。
為了讓每個 蛇特種兵都能練就應對任何突發狀況的能力, 蛇大隊幾乎從來就沒有一個完整的訓練計劃。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明天的訓練科目,就像沒有人能猜得到自己的明天會出現在哪里,發生什麼一樣。
這天 蛇的早訓內容是三十公斤負重越野,一練就是兩個小時,身上背著六十斤重的背囊一口氣跑上一百二三十分鐘對于 蛇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了。然而,人的體能再強,出汗和疲憊都是不可避免的生理現象。
特種兵與常人的區別在于他們通過艱苦的訓練之後能夠適應各種常人難以生存環境,在于他們能夠靠著頑強的意志扛過那些常人難以逾越的身體極限。特種兵的身體素質一定是優于常人的,但是他們最基本的生理機能其實與常人並無太大異常。
在一部分文藝作品之中,把特種兵描繪得神乎其神,一頓窮折騰之後連一滴答汗都沒有,大氣也不喘一下,那純屬扯淡。就算呂布、關公再世,把他們拉出來練上這麼一圈兒,你看他喘不喘粗氣、冒不冒汗?全都照樣!
連機器人都有短路的時候,特種兵憑什麼就不能感到疲憊?總有人喜歡把這樣的一群人神化,讓他們成為子彈都打不死的戰神。其實,現實往往相反,正因為他們也會受傷、也會疲憊,也會在某次戰斗中失去唯一的生命,但是他們卻永遠都勇于挑戰、勇于犧牲、勇于勝利!正是他們平凡之中彰顯出來的堅韌和偉大,才成就了他們不朽的榮耀!
訓練完之後已經是七點多鐘,羅小兵和他的刑天分隊一個個全都練得一身臭汗、哈哈嗤嗤,他們不敢耽擱,趕緊抓緊時間洗漱干淨,再匆匆忙忙地跑去食堂吃了口飯。♀回到一號營房幾乎還沒把氣兒倒騰勻乎呢,營房門口便響起了越野汽車急促而刺耳的鳴笛聲。
羅小兵、喬晚、周通海趕忙又背起早就打好的背囊走到停在門口的越野車前,上車前羅小兵重重地打了畢旭一拳︰「好好帶著兄弟們訓練,就算只剩下五個人,也要給我練出咱們分隊的威風!」
畢旭被羅小兵捶得一咧嘴︰「你他娘的就放心的走吧,你不在誰敢揍我啊?」
話音未落,牛大力就像個虎逼似的沖了上來,扛起畢旭就是一個大背跨,「讓你吹牛逼,老子就敢揍!」
「哈哈哈哈……」看著被摔在地上的畢旭,眾人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臉上還帶著笑容,羅小兵就快速向前邁一步欺近了牛大力,猛一轉身便繞到了牛大力的身後,眾人還在哄笑誰能想到羅小兵竟然會這麼一手兒啊?
羅小兵繞到牛大力身後,那牛大力剛剛反映過來想要轉身,可是一切早就為時已晚。羅小兵掄起右腳便踢在了牛大力膝蓋後面的腿窩兒上,要知道各個關節可是人體上十分脆弱的部分,牛大力的腿窩兒受到重擊吃力不住「呼通」一聲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見牛大力跪倒在地,羅小兵立刻抬起右腳踩住了牛大力的小腿。這牛大力哪是那受制于人的主兒啊?二話不說,掄起胳膊便朝身後擊去,羅小兵早料到他有這麼一手兒,左手接住牛大力的腕關節,右手抵住牛大力肩膀,向左只輕輕一扳,牛大力手腕上疼痛不已便不得已以一個極其痛苦的姿勢側著身子歪到了地上。
牛大力右腿、右手兩處關節受制,左臂、左腿又被他自己壓在身下,這回想反抗也啥招沒有了,嘴里嘟囔道︰「小兵,你他娘的不講究!我不就摔了旭哥一跤嗎?至于這麼整我嗎?!趕緊給我放開吧,疼!唉喲!疼!!!」
牛大力疼的呲牙咧嘴,牛般的漢子吼得像受傷的老虎一般淒厲,任誰都看得出這羅小兵的手上是真較上了勁了。羅小兵自己雖然不說,他們也從其他老兵那里听到過幾耳朵羅小兵的事跡,徒手能干死一頭野狼,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玩命的訓練,那手上的勁頭兒能有多大,他們甚至都不敢想象。
可是大家又都清楚羅小兵的脾氣,他平時並不動怒,這突施冷箭肯定是有他的原因。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解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牛大力所有五官都堆積在一起的痛苦表情,听著他痛苦不堪的嚎叫。不知為何,所有人的眼前都浮現出了一個人類徒手屠狼的畫面,大家不禁齊刷刷地打了一個寒噤。
這時候越野車駕駛座上探出頭來,正是 蛇的載具之神s3中隊的中隊長何思圖,何思圖假裝不耐煩地喊道︰「羅小兵,你小子磨磨唧唧地干啥呢?趕緊地,啥時候能處理好家務事兒啊?用不用老子幫你一把啊?!」
羅小兵連忙應道︰「喲,何隊,可不敢勞您大駕。我自己的兵,我還是自己管好吧,你老人家再稍等片刻啊!」羅小兵滿臉堆笑地應和著何思圖,可是手上的勁兒卻又加了一層,疼得牛大力嚎得都破了音兒了。
分隊的其他人見何思圖都開了口,他們也繃不住了,紛紛給牛大力說情︰「小兵,小兵,進修要緊,你就放了他吧!」「對對對,你就放了他吧!」「這都是一個營房里住著的戰友,何苦來的呢?」
牛大力自己也虛弱地求饒︰「小兵,隊長,爺爺,你他娘的就放過我吧!」
羅小兵左手猛一扽(讀den拉扯之意)牛大力的胳膊,這小子又是痛苦地「唉喲」一聲,羅小兵則是倒出右手不慌不忙從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煙來,用嘴叼出一支,打火機在夏裝常服上輕輕一劃便迸發出了點點的火星,隨即打火機上便跳起了紅色的火苗。
羅小兵把煙點上,抽了一口,吐出來默默地問牛大力道︰「牛哥,按理說我這一去四個月得給你老哥留下個好印象的,可是我實在是不得以才出的手啊!你他娘的知道我為啥要打你嗎?」
「我摔了旭哥一個大跟頭……」此時的牛大力腦門兒上早就冒了白毛汗了,羅小兵一擰身把牛大力的胳膊給掰了過來,自己則是一坐在了牛大力膘肥體厚的身上。羅小兵又抽一口煙︰「何止是旭哥這事兒?我昨天本想讓咱們分隊在老兵面前好好露露臉。
可誰承想你一上去就頻施殺招,人家都被你給制服了,還要再絆人家一跤,你這樣做還把自己當成一個兵了嗎?你還把那老兵當成自己的戰友了嗎?你這樣做跟他娘的打家劫舍的土匪強盜紅毛子有啥區別?!」
羅小兵越說越氣,手上卻沒敢加勁兒,畢竟這牛大力是分隊戰斗力相當強悍的兵,萬一把他的手給廢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牛大力在羅小兵的身下已經開始告饒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兄弟們都在這兒呢,何隊也在這兒呢,他們都能作證啊!」
「啪啪啪」羅小兵扔掉手里的煙頭,輕輕拍了幾下牛大力的大臉︰「好,既然何隊和兄弟們都給你求情了,老子還著急去進修,今天就放過你一馬羅小兵手一松,牛大力頓時感到通體暢快,剛要坐起來,就感覺手上和腿上又是一緊。
羅小兵惡狠狠地補充道︰「牛大力,我丑話可說到頭里,你他娘的要是再膽敢給我惹事兒,小心我回來拆了你的牛骨頭給全隊炖湯喝!到那時候,誰求情可都不好使了,就算鐵哥親自來了我都照樣修理你!!!咋樣?」
那牛大力哪敢說個不字,趕緊帶著哭腔應道︰「我他娘的牛大力要是再惹事兒,都他娘的不用你小兵炖了我,我自己燒一大鍋開水,調好了咸淡兒,我自己就往里蹦!這下總行了吧?!」
「放了他?」羅小兵詢問著幾個隊友和車中的何思圖。
「放了他,放了他,放了他……」眾人無不異口同聲地答道︰「再不放了他,那手腕子估計就得讓你給掰斷嘍,可趕緊放了他吧!」
羅小兵一甩手,從地上站了起來,再次走向畢旭︰「旭哥,你可千萬千萬管住這小子啊,他但凡有啥出格的舉動,你就直接去找張隊、何隊,他們如果再管不了這頭 牛,那你直接就去找大隊長!好了,我們走了啊,大家多多保重身體!」
這時候,牛大力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怯生生地看著羅小兵,兩米來的大個子樣子就好像一個剛被人欺負了的小學生一樣。羅小兵走過去輕輕照著他的肩膀打了一拳︰「牛哥,你別生我氣,你那脾氣如果不改改早晚給分隊惹事兒,我今天的勁兒使得大了點,就是怕在你身上出點什麼問題!我這回真走了啊!」
那牛大力眼圈一紅,竟然要哭出來似的,他知道羅小兵剛剛那一大套都是為了他好,他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說道︰「祝你們活著回……來……」牛大力話一出口,就感覺不對,沒等他捂嘴呢,就又遭到了一頓拳打腳踢。
大家哄笑著目送著羅小兵、喬晚和周通海上了越野車。此去一別就是四個月,每日里吃在一處、睡在一處到不得覺什麼,可是一旦離開,他們之間倒也有種難以言說的情感。不必矯情地折柳送別,但那種深深的戰友情懷卻遠比書里寫的更濃更烈。
何思圖一擰鑰匙門,掛上了檔,油門兒一踩,越野車便轟鳴著引擎從 蛇大本營駛了出來。路邊的風景向後奔跑過去,前方的景致又迎面撲來,羅小兵感到頗有一絲顛沛流離的感覺,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的足跡已經在多少地方留下了印記?如今剛剛安頓下來,卻又要再次離開。
四月的東北天氣雖仍是極寒,但已有了暖意,羅小兵想也許過不多久,柳樹就要發芽,青蛙就要再次蹦進池塘聒噪不已,等到自己再回此地早已是熔爐般的盛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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