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兵半躺在地上,他已經被張鵬程逼到了帳篷的一角。縱使知道自己那種程度的格擋對于眼前這只史前巨獸的進攻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但是出于生存的本能羅小兵還是拼命用雙手護住頭和軀干。
拳頭、腳尖、膝蓋、手肘,總之你能想到的人體最為堅硬的部分一次次毫不留情地落在羅小兵的身上,他感到渾身的肌肉都腫脹難當,每一塊骨頭都像要即將折斷一樣疼痛。他感到空前的恐懼,這種恐懼完全來自于張鵬程近乎慘烈、近乎瘋狂的進攻。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但是張鵬程的進攻速率卻似乎有增無減。羅小兵真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家伙哪里來的這麼多的體力,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如果不是王鐵不要傷筋動骨的命令,羅小兵恐怕早已經非死即傷。在戰場上遇到張鵬程這樣的敵人無異于接到了一封來自死神的通知單,羅小兵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與這樣的一個人為敵,那將會是怎樣的一個後果。
與羅小兵全神貫注的挨打並做著于事無補的防御不同,王鐵、何思圖和莫茲科夫三個人已經早早收起了內心深處的不安。他們和羅小兵一樣感嘆張鵬程格斗技的精湛,能夠把一個人揍成這樣又不傷筋動骨,那絕對是一種本事!
眼前血腥的一幕似乎成了一場空前絕後的表演,吸引著三個人目不斜視地欣賞著。時不時王鐵還會伸出右手的食指對張鵬程的格斗技巧做一些直觀的點評,王鐵是戰斗力相當強悍的兵王,但那是綜合素質。單就射擊而言他其實並不比張鵬程這個 蛇槍王差到哪去,然而如果說到格斗,恐怕在 蛇大隊除了釋猛能和張鵬程打個半斤八兩之外,恐怕無人能出此人之右了。
醫療小隊的幾個俄國士兵站在一旁,他們是俄國某特種部隊的直屬醫療分隊的醫療兵。在進入這支醫療分隊前,每一名士兵都要經過大浪淘沙般苛刻的選拔和無比艱苦的訓練,作為一個特種醫療兵,他們不但要掌握高超的行醫技巧,更要具備一定的生存能力和戰斗力。
他們中每一個醫療兵都經歷了相當殘酷的生存和戰斗訓練。雖然是醫療兵但是如果放到基層連隊,這些人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兵和絕無僅有的殺人利器。饒是如此,幾乎每個醫療兵都被張鵬程的格斗手法驚得直咧嘴。心說︰這要是來真的,還真不知道咱們這手藝能不能救得回地上這小子的命啊!
羅小兵的眼眶、嘴角、臉上都滲出了一道道鮮血,整張臉都被張鵬程打得高高腫起。早上還完完整整的作訓服被張鵬程撕得東一條西一道,羅小兵的皮膚大面積地暴露在外面,更加觸目驚心的是每一塊的皮膚幾乎都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外傷,不是腫了,就是破了,迷彩的作訓服被染得血跡斑斑。
羅小兵用一雙封喉的眼楮注視著張鵬程,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個絕對的格斗高手,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不可多得的實戰教材。羅小兵盡量仔細地記下張鵬程的每一個進攻的姿勢,以便在日後的訓練與實戰中加以應用。他相信,即使自己的力量和速度都遠遠不及眼前這個老兵,但只要學會了他格斗技的十之六七就足以成為戰場上不可多得的本錢。
但是,羅小兵看了好久卻發現自己一無所獲,張鵬程所運用格斗技給人的直觀感覺的確相當具有壓迫性。但是,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普通。雖然略微能看得出些太極、柔道、泰拳等等格斗技的影子,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炫技。
這讓羅小兵懂得了一個道理,任何的高手都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毫不炫耀自己的招式,不用浮夸的手法,僅僅用每種格斗技中最基礎的進攻方式就足以讓敵人腿短腰折、聞風喪膽!這樣的人才算得上真正的格斗大師,就好比最好的廚子根本無需鮑魚、熊掌,依然能夠用最不起眼兒的食材做出人間少有的美味一樣。
一來羅小兵的注意力漸漸集中,二來自己身體上承受的疼痛已經到了麻木的程度,羅小兵起初殺豬般猛烈的嚎叫已經漸漸停歇。倒是張鵬程依然每打一拳、踢一腿都要狠狠地虎吼一聲。整個帳篷異常安靜,除了張鵬程的虎吼和砰砰作響的擊打聲,周圍的幾個人似乎呼吸可聞。
羅小兵已經被張鵬程逼在帳篷角上很長的一段時間了,羅小兵身體的正面除了某些最為脆弱的、足夠致命的器官沒有受到攻擊之外,幾乎沒有一塊地方是完好無損的。他的雙手依然有氣無力地掛在身體的前方做著一直都起不到實質作用的防御,似乎只要還有游絲一般微弱的氣力,羅小兵就會舉著這雙手臂。
突然!羅小兵的雙臂猛地垂了下來,周圍全神貫注觀察這場單方面虐殺的人都感到無比的震驚和擔心。因為他們知道那雙手不僅僅起到的是格擋的作用,更重要的他已經成了羅小兵生命體征的一種象征。如果這雙手臂垂下去很有可能代表著某種極其危險的身體信號!
「快!快!準備急救!!!」醫療小隊的隊長對自己的隊員高聲命令道,兩個連續的「快」字也正說明了他此刻焦急的心情︰「王鐵隊長!我請求對羅小兵實施急救措施!!!」醫療小隊長向此刻這里的最高長官申請對羅小兵進行急救,無論是他的良知還是一個醫者的榮譽感都不允許任何一個生命在自己的面前發生消失的危險。
「等一等,這小子在最最艱難的東西伯利亞叢林中都能全身而退,尖牙霍霍的西伯利亞平原狼都沒能奪走他的生命,張鵬程這種程度的進攻完全對他的生命造不成威脅。我也相信張鵬程的手段,他不可能掌控不好這個力道!」王鐵的話每個字都擲地有聲,不容違抗。
「可……」俄國醫療兵隊長似乎還不想放棄自己急救的想法,但是精神卻完全被王鐵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強大的氣場所打敗、所束縛、所吞噬!他能夠從王鐵的話中听出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更能听出一種無比溫暖的信任——對羅小兵的,和對張鵬程的。那種程度的信任絕不是普通人之間能夠擁有的,而是強者對強者的信任!
在羅小兵手臂下垂的一刻,張鵬程也停下了自己的進攻。說實話,他這樣的進攻會很累,比正常的進攻至少要累上一倍!因為進攻方不光要把最犀利的進攻呈現出來,又要保障防守方筋骨、肌肉不受到致命的打擊,這就使得張鵬程每一招都要迅速擊出又要留有余地,這無異于給張鵬程的進攻套上了枷鎖。
張鵬程在這個枷鎖中完全不能酣暢淋灕地進攻,羅小兵身體上的突變讓他也著實震驚不少。難道是自己下手過重了?張鵬程充滿自責地想道,他不知道一個來自羅小兵的陰謀正在實施之中——
處在昏迷狀態的羅小兵突然之間就地一滾,站起身來,飛也似地沖出帳篷鑽進了草叢之間。王鐵本想命令羅小兵趕緊回來,因為他的行為已經超出了今天的訓練範圍,今天的訓練內容是抗擊打,而不是逃遁!
但在王鐵與張鵬程頗具深意地對視一眼之後,他打消了下達命令的想法。因為他看得出張鵬程的眼里放著格外明亮的光,像一頭猛虎遇到了餓狼的挑釁時的眼神。他明白張鵬程是要給羅小兵上上一課!
羅小兵奔出帳篷不久,張鵬程便尾隨著追了出去。但與羅小兵的逃生軌跡不同的是,張鵬程選擇的路線是迂回包抄,迅速地沖進了草叢一旁的樹林中。
這里的叢林和黑龍江畔的叢林很像,樹木之間距離十分有限,對于羅小兵和王鐵這樣身材的人來說奔跑起來尚可應付,但對于張鵬程這樣的大漢來講鑽這個林子無異于自討苦吃,因為誰都知道身材相對矮小的人在密林之中一定會更加的靈活,更加具有先天的優勢;相反,身材高大的一方反而會因為自己的身體條件而處處掣肘。
令包括揚科斯基在內的幾個俄國士兵都感到震驚的是,張鵬程巨大的身軀竟然能夠在密度極高的叢林之中來去自由。也許用蝴蝶比喻一個人高馬大的特種兵不太貼切,但是如果形容此刻人們眼前張鵬程穿梭于密林之間的場面,真的就只有「穿花蝴蝶」的成語才足夠精當!
在進入叢林後不久,張鵬程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幾個俄國大兵顯然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還沒有回過味兒來。
王鐵抬起左臂看了看手表,時針已經接近數字12的位置了。「真他娘的沒勁!看這兩個蠢貨打了這麼一大上午。那個老揚,安排做飯!醫療小隊也一起吧!」說罷,王鐵轉身向作為餐廳的那間帳篷走去。
「可是?他們……」揚科斯基還有些不明白,難道要放棄這兩個人了?很顯然他們的訓練還沒有結束。
王鐵頗具深意地看了一眼何思圖,後者拍了拍揚科斯基的肩膀說︰「司機同志!你放心,他們很快就會結束上午的訓練的。羅小兵雖然具備一定的叢林逃遁能力,但是跟張鵬程一比,呵呵……」
「怎樣?」
「簡直班門弄斧!」何思圖看一眼身後的叢林,拉著揚科斯基向就餐帳篷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