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華衣 血色殘陽

作者 ︰ 矛盾的小狸

第五十九章血色殘陽

陸浩然。

多少年來藏在心底的名字。記憶久遠,回憶畫面如同舊時電影膠卷,卻將有陸浩然參與的每個瞬間定格成永恆。

那是個同他一樣衣裳襤褸的男童,不過比他大幾個月,卻堅持稱自己是兄長,執意在寒冷的冬夜將最後一口熱湯灌給他。

他們在玉龍雪山腳下行乞,卻沒有一個硬幣屬于他們,每天吃著殘羹冷炙,還要常常被所謂的「師傅」們鞭打。那一次高燒的他無法出行,一個「師傅」用沾了水的鞭子來抽他,比他強壯不了多少的那個笨蛋硬生生地替他受下了那幾鞭。那個男孩因為劇痛而縮成一團的五官,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這樣卑微童年,他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束。因為被拐賣的時候年紀太小,他還勉強記得自己叫「劉志東」,他卻只記得自己姓「陸」。

有一天「師傅」要弄瞎他的眼,因為殘疾的孩子更容易博得路人同情。是他踢開了那扇門,將一整瓶水銀潑到淬不及防的行刑者的臉上,是他拉著他的手開始逃亡。那一年,他們都只有八歲。

雲南邊境九死一生,是那個有著一雙獵鷹般眼楮的男人救了他們,同時徹底改變了他們的人生。

泰國的無人島,他們一呆就是十年。每天的生活就是學習十八番武藝,學習近身格斗術,學習尖端科技,學習……殺人和互相殘殺。識字的那一年,那個人給自己取名叫「浩然」,陸浩然。

那個孤島修羅殿,每一年都會進行一次優勝劣汰的殺戮比賽。一年又一年,他們攜手在殘酷搏殺中生存了下來。最後一年的競技,在收到只能活一個的命令下,他們聯手殺了一起長大的最後的四個同伴,殺了負責監場的教官。他們做好了攜手赴死的準備,卻在最後一起活了下來。那個始作俑者別有用心地笑,起立為自己培養的最好的兩顆棋子鼓掌。

後來的故事無需贅言,他們聯手掀起無數風浪。掮客生涯,以生命為賭注,必然驚心動魄。

再後來,陸浩然的世界卻不同。他擁抱了那個純白如雪的靈魂,迎來了他的滅頂之災。

手握一份足以引起生靈涂炭的手札,他和他尋求到最好的庇護。明明已經離開,卻為了救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明知道對方布下的是天羅地網,明知道一去就是必死的境地,他依然義無返顧。

最後時刻再見,那是他一生的噩夢。那樣驕傲的陸浩然,英俊無匹的陸浩然,無所不能的陸浩然,最後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團……

胸膛里燃燒著炎炎熱火,眼中有淚,卻再無一絲猶豫,「陸浩然用生命守護的東西,怎麼可能交給你們?!」

「不知死活!」秦啟冷笑,「你還以為你是當年的劉志東?別忘了你只有一只手!你能撐得了多久?就算你不怕死又怎樣,你就看著我怎麼折磨你的老婆和孩子吧。」

秦啟示意,一直沉默站在他身後的男子走出去,不一會兒就和阿力一起將劉志東的妻兒拉拽了進來。

「阿爸!」馬桑大叫,」阿爸,他們是什麼人!?」他使勁地往往前沖,卻一下子被一個人扯住了手臂,寸步難行。一抬頭,是念華溫潤如玉的臉。

馬桑卻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都是這個人,都是因為他長著這樣一張溫文無害的臉,所以才錯將他當成好人,帶回家來。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被背叛、失望、忿恨……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馬桑怒不可擋,張嘴就咬住陸年在白襯衫之外的手臂。

極重極狠,帶著滿腔的恨意,直到嘴里彌漫血腥味。

奇怪的是,念華並不喊叫,只是在痛到不行的時候一把甩開他。那動作看似很大,落地卻並不十分疼痛。

馬桑的母親卻不知道,她見馬桑又被人欺辱,悲憤地叫著,那聲音支離破碎,既可憐又怪異。

阿力一個人哄笑開來,「哈哈哈,一個殘廢配一個啞巴,絕配絕配!」

劉志東在這時動手,阿力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听到「 嚓」一聲響,他的最後一刻定格為一個怪異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站在阿力邊上的扎杰卻是一個高手,他有一瞬間的錯愕,卻在下一剎那回神,招招狠厲,直攻劉志東下盤。終究是少了一只手,劉志東的肩頭一片殷紅,鮮血泅濕他的衣衫。

還不夠,念華的槍口直指他的胸膛,劉志東潰不成軍。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張臉,「你……」

「阿爸!」跌坐在地的馬桑哭叫著要跳起身來,卻一下子被扎杰踩住胸膛,力道之大,他幾乎要背過氣去。

秦啟冷笑著走近,拍拍劉志東漸失血色的臉頰,像是耍弄瀕臨絕境的麋鹿,「劉志東,誰還能救你呢?快告訴我手札在哪!?」

劉志東狠狠瞪著他片刻,終于還是閉上了眼楮。

秦啟眼底有瘋狂的光芒,「扎杰,他不肯說我們沒也不必客氣。你喜好男色,那個小子就交給你。至于他的老婆,我會好好折磨的……」

佛國地界,卻比地獄齷蹉。

「嘶」的一聲,裂帛的聲音進入耳膜。劉志東听到妻子和兒子的哭叫,渾身的血液倒流。豁出去,豁出去,要死死在一起!

幾乎在同時,「砰」一聲槍響,石破天驚!

他睜眼,軟軟倒在馬桑身上的是扎杰。

開槍的是——

那張似曾相似的臉孔。

「陸子!你瘋了!」秦啟自驚愕中回神,盯著念華看了半響,慢慢從劉志東妻子的身上爬起來,他半側著身,偷偷將手滑入外套里面。

「砰」一聲,秦啟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槍。他掏槍的速度很快,但是那一發子彈不是他的。他張大了嘴,瞪著念華,一雙眼像要跳將出來。轟然倒地,額頭中央的血潺潺流。

「你是誰!?」劉志東氣血不足,卻一把抓住念華的衣領,看清這張玉一般的臉,「你究竟是誰?」

那人搭上劉志東青筋暴起的手背,他的手寬大溫暖,他淺笑著的臉龐和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我叫陸為止。君子有所為,有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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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年以前,有一個男人,明明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掮客。法國盧浮宮,俄羅斯紅場,耶路撒冷聖殿……智取巧奪,偷天換日,如入無人之境。

那個人總是接受最難的任務。刺探的時機,偷竊的方式,接洽的地點,逃亡的路線……他精心策劃,做好一切安排部署,步步為營,從來沒出過差錯。

那樣的人卻常常說著,君子有所為,有所止。

他曾經取笑他,一個做賊的,說什麼君子?梁上君子嗎?哈哈哈。

那個人卻不生氣,只是揚著嘴角淺笑,我是沒得選擇為與不為,但是我的兒子可以。

他眼底有淡淡的惆悵,卻很快釋懷。我們現在這樣賣命,不過是為了讓子孫後代不再吃苦受罪。我不能做的事,我的兒子一定能替我完成。所以我決定了,我的兒子就叫陸為止。

兒子?嘿嘿,萬一你以後生個閨女怎麼辦?……

閨女也叫陸為止。女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我叫陸為止。君子有所為,有所止。」

仿佛時空交錯,過去和現在相接。

劉志東心緒難定,高大偉岸的中年男人,兩鬢微白,臉染風霜。伸出僅有的一只右手,用力抓住面前這個溫潤如玉的青年。

「陸為止,我叫劉志東,我是你父親的兄弟。」鐵血男兒,語帶哽咽。

四十二年光陰,半生匆匆。

陸為止儼然是另一個陸浩然,輪廓間又可以辨得他母親的影子。尤其是那雙亮如星辰的眼楮,像極了那個純白如雪的女子。

三具尸體橫在地面上,血在地上蜿蜒流動。馬桑心有余悸,和同樣受驚的母親緊緊抱在一起。又按捺不住好奇,偷眼打量替阿爸包扎傷口的陸為止。

身體是疲軟的,剛才被壞人踢打的地方還痛著,心情卻是舒暢的。念華,哦不是,陸為止果然不是壞人,他沒有看錯人!

馬桑離開母親的懷抱,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拉拉陸為止的一角,陸為止回頭,「怎麼了?」

「對……對不起,」馬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剛才咬了你。」陸為止手臂上那個帶血的牙印真是驚心。他咬得這麼狠啊……

陸為止眉宇間有淡淡笑意,「你做得對,遇到壞人就不應該妥協。」他模模馬桑的頭,如同一個真正的兄長。

劉志東看著他們百感交集。陸浩然的兒子,他的兒子,冥冥之中像是上天安排的一場相逢。

然而,變故卻來得這樣快。

劉志東和陸為止幾乎同時听到了聲響,很輕微,合著山風,窸窸窣窣。陸為止迅速趴去,將耳朵貼著地面。

腳步聲從三面包圍而來。

劉志東臉色凝重,「查寧恐怕早就盯上了秦啟……過了這麼多年,終究是躲不過。」

當年他精心布一個局,人人都以為他被炸死在埃及沙漠中,他得以逃出生天,代價是一只手臂。

而今早已不同,他知道被查寧抓到意味著什麼,而他有了太多牽絆,太多需要守護的人。

陸為止隱在窗柩後,從容上膛。

勁瘦修長的身體,俊美如裁的側臉,跟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在一起,揮之不去。

劉志東一下子抓住他的手,「那一份前蘇聯留下的核武器手札早已被你父親毀了,他抱著必死的決心一個人去見查寧……」他眼中有淚,字字泣血,「查寧將當時懷著你的母親,也是他自己唯一的女兒做要挾。他心狠手辣,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父親沒得選擇……他死前受了很多折磨,但是他至死也沒有說出那個他早已爛熟于心的手札內容……」

那一年的慘烈是糾纏他多年的噩夢,他將往事告訴眼前的這個青年,那個人的骨血,那個女子用生命換來的孩子,如同完成一項傳承,一個使命。

陸為止胸腔內是沉重的錐擊,一下一下,剮心之痛。

眼淚落到手背上,異常滾燙,幾乎要滲入他的肌膚,燃燒他所有的骨骼經脈。

劉志東抓著他的手臂,「陸為止,你有一個了不起的父親。沒有人有像他那樣卑微的出身,可怕的經歷。也沒有能像他一樣忠貞。不管是對國家,還是對你的母親……」

陸為止抬頭看他,一雙泛紅的眼幾乎要流下血來,「我一定會為他們報仇!」

劉志東輕輕地笑了,心中再無遺憾,靠近他,「如今在這世上,知道那半份手札內容的人只有我。而那個秘密……在我的背上。」

依舊是瓦頂竹牆的舊屋,地上依舊是尸體橫陳,屋里卻只有劉志東一個人。

他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顫抖。臉上一片青白,嘴唇泛著紫氣,額角兩鬢都是冷汗。

血濡濕了整片後背,緩緩往下流,在他腳下匯成一大灘刺目的紅。

他手中拉著一根細長的漁網線,透明引線的另一頭連著牆壁,蜿蜒向上。

全東南亞排名第二的掮客,他的殺手 是一雙制作炸藥的手。

劉志東緩緩閉上了眼楮。

陸浩然,這一次我會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和女人。

你的陸為止和我的馬桑,正爬過一條黑暗潮濕的地道,通往光明。他們的未來,會是自由和平的……

新鮮的空氣進入胸腔,陽光透過枝葉灑到污黑的臉上。陸為止緊緊拉著馬桑的手,將他從地道里拉出來。不過百丈的距離之後,是另一個世界。他們在半山腰,陸為止在劉志東叮囑的地方找到了那輛外表破舊但是經過改裝的車子。

劉志東早早準備好了一切,仿佛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也好像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飛鳥盤旋的樹林,隱約听見槍聲陣陣。刻不容緩,陸為止將一直流淚的馬桑推上副駕,馬桑的母親卻在車子開動的那一刻推開車門跳了出去。

陸為止吃驚回頭,卻看到後窗里的那個婦人滿臉的淚,彎下腰雙手十合對他行了一個禮。

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往山腳跑去。

「阿媽!!!」馬桑驚駭,這一聲叫喚山林震動。

他忘了他的母親蒼蘭是個聾啞人,蒼蘭的世界沒有聲音。

她只記得那一年冬天,她因為得了不知名的怪病,臉上起了一片一片赤色紅斑,妓館的老鴇把她丟給人販子。湄公河畔,她穿著暴露的衣裙,手上鎖著鏈條,像牲畜一樣被叫賣。

一萬緬幣,喝著湄公河水土生土長的緬甸新娘帶回家。

暖床干活,什麼都能做。伺候過很多人,技術嫻熟。買回去,權當一只狗養著。

活著真是惡心,她恨不得一頭栽進湄公河里去。

她的臉因為紅斑而面目全非,即使是最齷蹉的男人也嫌棄。

人販子辛苦叫賣了一天,甩起鞭子拿她出氣。一下、兩下……她記得那毛刺抽在皮膚上的痛覺,想著死了好,就這樣死了反倒好。

鞭子卻沒有再抽到身上來,她昏昏沉沉中仰起臉,看見一雙充滿悲憫的眼。

他說,這個女人我要。

卑微的蒼蘭遇上了這世上最好的男人,骯髒的蒼蘭嫁給了這個男人,還替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這一生已是上蒼的恩賜,她很幸福,很知足。

就讓她陪著她的丈夫,一起走完最後一段路。

陸為止停下車,蒼蘭已經快跑到山腳,他看到那山下的小屋從四面八方圍上穿著軍裝的男人。

他飛跑向前——

「轟」一聲巨響,整個山頭顫了一顫。

陸為止被震開到兩米開外,耳鳴,尖利的聲音充斥著耳膜。

他強忍著不適站起來,山腳下的房屋已被大火吞沒。空氣中彌漫難以形容的焦味,他眼楮里只有冒著黑煙的火苗直直往上竄。亞熱帶的風助燃,山腳下的樹木枝葉全都燒了起來。

「阿爸,阿媽!!!」馬桑黑亮的眼楮里只有赤色的火焰,他歇斯底里地喊叫。

陸為止強抑著悲憤,一把撈起他扛上肩膀,快步上車。危險並沒有結束,劉志東用自己的生命為他們爭取了時間,絕不能浪費。

在陸為止表明身份後,劉志東說,「如果我不死,查寧絕不會死心。手札的秘密他也會一直追查下去,一旦查寧得到核武器構造方程式、配方公式和冶煉方法,我不敢想象他會有多瘋狂。你的父母都是為了這份手札而死,不能再讓人為了它犧牲了……」

上衣口袋里的那一片,比他生命更重的手札,剝離自劉亞東的後背。他見他刀起刀落,他听到皮肉分離的聲音,他永遠記得那一張因為忍受著非人疼痛而扭曲的臉。周身的血液上涌,蓄勢已久的痛和恨在身體里奔騰叫囂。陸為止雙眼通紅,轉頭對一直哭叫的馬桑吼道,「馬桑,你的父母,我的父母都是為了我們,為了手札死的,我們得好好活著。活下去,才能為他們報仇!活下去才有希望!」

顛簸的盤山小路,曲曲折折,陸為止听從劉志東的交代,一路向北。

他體內植入的微型收發器,自從進入緬甸國內後就一直訊號微弱。如今已快到四十八小時,單向收發器的效用快失靈了,指揮部是否接收得到自己的位置還是未知數。而境外救援,需要跨國合作更是不容易。眼下他只能自救。

一路北上,經由緬甸境內公路通往邊境口岸清水河,駛過海孟公路進入雲南臨滄市。

陸為止飛快地計算著所需的時間,一只手搭在耳後的位置,那里有微型注射器留下的針孔。一下一下,快速敲打摩斯密碼。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會放棄。

落日西沉,遠遠可以看到世界上最長的柚木大橋——烏本橋。

身後有由遠及近的軍用越野。比想象中的還要快!

陸為止握緊了手中的方向盤,換擋加速,一氣呵成。

「哥哥,我們怎麼辦?」馬桑緊張地抓緊了安全帶。

「馬桑,你會不會游泳?」陸為止目視著前方,開口道。

馬桑緊張地點點頭,「會!」

「怕不怕死?」陸為止再問。

馬桑一雙眼楮亮得驚人,「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想就這麼死了!」

陸為止側頭對他展開一個笑容,他眼中有淚,那笑容卻安定人心,「我們一起活下去。」

踩下油門,將後面的車子引到湄公河碼頭,一路開到泊口處,紫荊花旗幟迎風飛舞。陸為止和馬桑都解開身上的安全帶——

急速墜落,須臾之間,轟然巨響在湄公河底響起,沖天的火光齊天,烏本橋身震動!

這是劉志東制作的最後一枚水雷,藏在他的車底,因水壓作用起爆,威力無窮。

劉志東是全東南亞最擅長毀滅與爆破的兩個掮客之一。這原本是他為自己留的最後結局。

萬分之一的可能,萬分之一的機會。陸為止看著馬桑游魚一般遠去,毅然加大馬力將車往大河深處沖去。兵行險招,換一次絕處逢生。

他剛剛游出兩三米開外,湄公河下劇變。

巨大的爆炸沖力,汽車殘骸碎片狂砸。

陸為止左肩被細長鋼柱刺穿,寸步難行,血色蔓延。

浮浮沉沉,沉沉浮浮。

血水被河水稀釋,彌漫在他眼前,統統沖進口鼻。

一刻地獄,下一瞬天堂。

漫天火光,帶他回到那個煙花燦爛的夜晚。

林華衣在璀璨星空下揚起的小臉,比煙花更美。

他記得她的誓言,林華衣愛陸為止一生一世。

他也記得自己的承諾,華衣,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陸為止屏住呼吸,慢慢抽出肩上的鋼柱,一寸一寸像是凌遲。

不能死,絕不能死。

終于攀到浮木,探出水面,緊緊地抱住不松手。

在昏死過去之前,嘴角浮起淡淡笑意。

馬桑說的沒錯,烏本橋的落日果然是全世界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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