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梅跟那中年女人走了一路,就裝柔弱套了那中年女人一路的話。
原來這個中年女人姓郭,也就是劉梅那便宜哥哥說的郭大娘。這郭大娘不是李家兄妹是一個村子的,她是隔壁村子的,每次來李家都要走好遠的路。
「大娘,我哥咋那樣了,他說的話,我都听不懂的劉梅心里對她撇下那傻乎乎的便宜哥哥,多少有點兒別扭。劉梅擱這裝樣,套著郭大娘的話,就盼著找點兒她那便宜哥哥李常思不招人可憐的地方,她好徹底能狠下心走。
郭大娘嘆了口氣︰「他也可憐,原沒有這麼呆。你娘和你辛苦賺錢,就巴望這他能讀書讀出來,一家子過得好些。你哥哥他呢,也是十分下功夫的。但可能咱們這樣的人,就不是個讀書的料。甭管你哥哥怎樣下功夫,就是成不了。可越是不成,你哥哥就覺得有愧于你們的付出,就越是用功,想給你和你娘個好日子。結果就讀書讀痴了……」
劉梅听著,抿了嘴角,回頭看了眼她出來的方向。然後,劉梅低了頭,看著她那一雙手。這哪兒是一雙小女孩的手啊,髒乎乎的,手指頭,手掌上都磨出了繭子。這村莊里的山路不平,但劉梅踩著也沒多疼。劉梅估計著這是這個小姑娘常常光著腳走山路,給磨了出來了。
劉梅也就再沒那個伶俐勁兒,去打听什麼了。
一直到了郭大娘家,郭大娘拿出那些小荷包小坐墊兒,再掏出個小包袱,拿出一雙黑呢面兒的小布鞋。那小布鞋模樣可笑,在鞋後幫加了塊碎花布,整個兒比鞋底兒多出去一大塊。
郭大娘笑著說︰「這是你哥哥存下錢,給你買的。為了這鞋,你們兄妹還吵了一架呢。你哥哥心疼你,你卻罵你哥哥亂花錢,該去拿了這錢買書買筆。但你雖然罵你哥哥,卻很喜歡這雙鞋,只在進城的時候穿,平時都留在我這兒。等你腳長大了些,就用布把鞋後幫加大一些。這還是你腳實在磨得不行,怕把鞋撐壞了,才加的。不然你怎麼舍得改這鞋?來,快穿上,過會兒,你就跟著你栓子哥他爹一塊兒進城去……」
郭大娘開頭還是笑著說得,等說道後面就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劉梅把那雙怪模怪樣的鞋穿在腳上,低頭看著愣了許久。
等她再抬了頭,那郭大娘方又嘆道︰「瞧瞧我這個老婆子,跟你說這些干什麼?勾得你這孩子又哭了麼?」
哭了?
劉梅模了模臉上,果然有淚水。她心里也奇怪了,她又不是沒穿過好鞋,她擱這兒為了雙破布鞋哭個什麼勁兒啊?
劉梅就大不想承認她哭了,就別扭的轉了頭,說道︰「我沒哭……」
結果郭大娘卻笑了,跟哄孩子一樣哄她︰「好,好,你沒哭
劉梅一听這話口,心里更別扭了。就好像她真成了需要哄得孩子一樣。
但好在郭大娘再沒說什麼了,轉身兒就出去幫著她丈夫套車去了。劉梅抱著這個可憐原主做得幾樣小荷包小墊子,靠在這郭大娘家的黃土牆上,皺著眉頭。
郭大娘家雖然比李家強些,但過得也不好。家里也沒個像樣的東西,幾個跑出跑進的小孩兒也沒有鞋穿。但好在這家有兩個大人在,收拾得干淨齊整,被褥都整整齊齊的放著。郭大娘家里情況也不是很好,還能這麼幫著李家,還真是個不錯的人。雖說李家對郭家有救命之恩,但那種被人救了,還反咬人一口的白眼兒狼,劉梅也不是沒見過。能夠像郭家這樣,知恩圖報的,就算很好的人品了。因為郭家的窗戶是擱粗白紙糊得,屋子里面也不光亮。但好在暖和,比李家那滿面透風的破窗子強多了。
劉梅禁不住想︰這李常思那個呆傻迂腐的人,往後要是沒了妹妹照應,那個傻人呆在那個破房子里可怎麼活啊?
劉梅低頭想了一會兒,一直等到郭大娘說車套好了,喚了她出去。
劉梅這才抽了抽鼻子,抹了抹眼淚出去了。
郭大娘在劉梅上了馬車後,還給劉梅圍了一塊頭巾,囑咐道︰「你可就再集市上略賣賣就好,不要亂走。等你栓子哥他爹送過了柴,他去接了你,你再跟著他回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不要理睬,可要記住了。能賣多少錢就賣多少錢,別和別人爭搶。就是賣不得什麼錢,你回來,大娘這有你吃的
說完,郭大娘又跑到她丈夫那囑咐了幾句。
劉梅听了幾句,就是什麼要他好好照顧著李小花的話。
郭大娘囑咐一句,她那丈夫就憨憨的點頭,應了一聲。
等終于能走了,郭大娘還扯著嗓子在那兒喊︰「你們可要早些回來啊
劉梅坐在馬車後面,慢慢的看著那小村莊沒了影兒。劉梅縮在馬車上,也不知道她如果不回去。她那便宜哥哥能不能傻到,一直把那個餅子給他的妹子留著。
郭大娘的老公郭大爺是個老實少言的人,一路上也沒個話。等到了鎮上,將劉梅放下車,就粗聲粗氣囑咐了一句︰「等著我啊,別亂走。就再這兒賣,我一會兒就回來
劉梅站在明顯繁華了許多的街道上連連點頭。
等郭大爺趕著馬車走遠了,劉梅心想︰這可算有機會了,總算能跑了。
可心里這樣想著,劉梅的腿卻動不了。劉梅看了眼她懷里抱著的小荷包小墊子,這都是李小花一點點做出來賣錢的。她如果都給帶走了,那是不是有點兒不地道啊?
要不?先賣了,換點兒錢,交給那郭大爺,將郭大爺給李小花那傻子哥給送了回去,也算了結這事兒。
而她,只要把錢交到郭大爺手里,就轉身跑。那郭大爺還趕著馬車呢,她只要往小巷子里鑽,肯定抓不住她。劉梅這樣想著,就蹲地上,把小包袱打開,把那些小荷包啊,小墊子啊,一樣一樣擺出來。
可等了一會兒,連個問得人都沒有。
這可把劉梅給激著了,當初她就靠擺地攤兒賺得生活費。一條街上,就她賺錢最多。就這荷包這坐墊兒再破,她也不能一個都賣不出去啊。這也太折面子了。
劉梅蹲街邊上,眼看著別人的買賣都那麼好,猛地站了起來,扯著嗓子就喊︰「快來看啊,李氏正宗荷包墊子減價出賣了。買了李家的荷包墊子,男的升官發財,女的花容月貌。坐了李家的坐墊兒,男的步步高升,女的……女的一生生個大胖兒子。賣了……賣了……一個銅板一個,這價就今天有,過了明兒,可就沒有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哎……」
還甭說,經過劉梅一吵吵,還真招來幾個人。
但都是听著劉梅的說辭心想有趣,過來看熱鬧的。
有個有些歲數的女人笑著說道︰「小丫頭,就一個碎布頭子做的荷包墊子要賣一個銅板啊?」
「嘖……」
劉梅看了那女人一眼說道︰「這位美麗的大姐,你雖然長得好看,但你這話可不這麼說。這是碎布頭子麼?這是‘百家余’,您說你帶著這一百多家余出來的東西,你會不會發財?這墊子,都是人家生了兒子的媳婦用過的被子,剪出來的。你說,坐著這個,哪家媳婦沾了這福氣,不生個大胖小子?我們村兒的一個小媳婦,三四年沒孩子,眼看著就要被休了。結果,坐了這‘百家余’的墊子,三年生兩個大胖小子。大姐,一個銅板就把福氣買回家,換了個大胖小子,一家子的富貴,這不值得麼?」
經過劉梅這一虛假宣傳,還真有幾個人上當,把劉梅手里的荷包墊子都買了去。
劉梅這吵吵的嗓子都啞了,她掂了掂手里的幾個銅板,心想︰甭管多少,總算有錢了,對得起自己那便宜哥哥了。
劉梅就收了攤兒,把銅板放在懷里。順著郭大爺駕著馬車走的方向去找郭大爺。
可才走了幾步,劉梅就看一個男人鬼鬼祟祟的從個鋪子里出來。那男人臉色微紅,眼楮放著精光,緊緊抱著懷里的小包裹,急匆匆的往前走。劉梅抬頭看了眼那店鋪的名字,恆遠書齋?
賣書的地兒,這男人怎麼跟做賊似的?劉梅覺得里面有門道,她得知道知道,指不定里面就有發財的路呢。
想著,劉梅就愣頭愣腦得往那男人身上撞。那男人沒防備有人撞他,就摔倒在了地上。小包裹落在了地上,散開了,劉梅看著有本書,書名是《繡塌艷史》。
身為寫手劉梅,一看這書名,就知道,這是本什麼書啊。
等那男人紅著臉把那本《繡塌艷史》撿了起來,轉身就跑了。
在現代就靠著寫這種小說謀生的劉梅站在原地琢磨著︰原來這種書在古代也是有市場的,這古代的正經兒小說我也許寫不來,但這種小說,我還是可以試一試的。那我能不能重操舊業,繼續那十分不和諧的寫手生活呢?
劉梅回頭看了一眼先前那男人出來的書齋,口中念道︰「恆遠書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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