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這是我這幾天做的魚片和米糕,做了好多,都在這兩個包裹里,去東麒的路上餓了可以吃,幸好是夏天,出去一趟也不會太辛苦,要是冬天的話我都趕不及做棉袍……」楚盈站在院子里,看著一直忙進忙出給她拿東西的沈楓,听著他喋喋不休的千叮萬囑,心中溫暖又酸澀,差點掉下淚來,趕緊伸手揉了揉眼眶,扯出個自我感覺很開心的笑容。
「沈哥,帶這麼多東西估計用不上吧,人家大皇子那里什麼沒有啊?」齊若安低頭幫著替楚盈整理行囊,隨口一問。
「你看你也說了,那是‘人家’的,‘人家’要是不給怎麼辦?難道要盈盈去求嗎?」沈楓滿目憐惜與不舍,溫柔的看向楚盈。
「那是,」楚盈哈哈一笑,接過行囊,撇了齊若安一眼,開玩笑道︰「干弟弟還是沒有親夫君好!」又看向沈楓,口氣略帶撒嬌︰「大哥是吧?」
沈楓寵溺的看著她,齊若安正系著包袱結的手驀地一頓,心中涌起一股酸澀,只是一瞬,又繼續整理起來,只是再不說話。
「大哥,」楚盈跑過去,抱住沈楓的肩膀,心中想起一事,慚愧突來,更是對林燁的怨懟又升了一層︰「剩下這幾天,林燁還不讓我晚上回家,是中午也就算了,偏偏時間還這麼短……這麼短……」她的臉上飛起兩朵紅雲,又有點羞澀的撇了眼一旁的齊若安,嘟囔道︰「……這麼短的時間,還杵著個人……能做什麼啊……」
沈楓心下了然明悟,他與她成親日子不短,卻一直有名無實,雖然一想起那朦朦朧朧的夫妻間的事,就會羞窘得臉紅脖子粗,他沒經歷過,自然不了解其中會有什麼滋味,他現在只想和楚盈踏踏實實的過日子……看著她的羞澀,他面上微窘,心里卻泛起絲絲蜜意,只把她深深攬進懷里,相偎相依。
齊若安心頭失落,撇過頭,不去看粘的分不開的二人,兀自朝敞開的院門望去,卻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緩步邁入,驚得他趕緊連聲咳嗽,提醒身後你儂我儂的二人。
皇甫諺踱步而入,明媚的陽光直直的灑在他身上,映的他面色如玉般透出溫潤的瑩光,水碧色的長衫在行走間,似衣袍每個層層皺褶,都流動著絲絲銀光,目若點漆,眸色深邃,唇畔含笑,翩翩佳公子,高貴的氣息環繞在畔,卻隱隱的透出一股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絲絲的冰冷漠然的氣息,只是這種氣息被隱藏的太好,沒人可以察覺,齊若安卻不知怎的一眼看破,心頭漸漸的蒙上了一層疑惑。
楚盈趕緊從沈楓懷中跳出,眉眼間含著濃濃的惱意,卻又不好發泄出來,只得穩住心神,沖著皇甫諺展顏一笑,噓聲問好。
沈楓性子老實憨厚,此刻更是大窘,窘的連打招呼都忘了,臉上似火燒,只局促的站在一旁,根本不敢看任何人。
皇甫諺好似什麼都沒看見,又好似什麼都看到了,只露出個明悟的淺笑,低頭看向石桌上的大包小包,看向楚盈︰「怪不得今日楚姑娘沒來寒舍,原來是要外出。」
楚盈雖與他相處了幾日,卻模不清他的脾性,與他說話的感覺有時似朋友,覺得關系好似近了一層的時候,他卻又突然露出翩翩有禮的客套一面,讓她覺得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如今見他坦然發問,只得笑著點點頭,沒說什麼話。
皇甫諺見她不語,也沒強求,從袖口處掏出三張百兩的銀票,置于桌面,楚盈頓覺眼前一亮,听他含笑道︰「這幾日多虧了楚姑娘,母親覺得腰痛大為緩解,特讓我向為她診治的大夫,送上謝禮,我覺得復雜的禮品倒沒錢來的實惠,希望楚姑娘不要嫌我世俗了的好。」
「怎麼會嫌俗,呵呵,皇甫公子真是……真是太客氣了。」她嘴里說著客氣,但手上一點也沒客氣,走上前拿起銀票,看著皇甫諺︰「公子您真帥……呃,我是說,等我外出回來,再去給左相大人拔罐,因為這個拔罐啊,需要長期去做,這樣既可以驅除疾病,又可強身健體……我沒夸大,說的是真的。」
皇甫諺只看著她,眸色深邃,眼楮里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靜靜的看了她片刻,讓她覺得心里發毛的時候,他突然淡淡開口︰「嗯,我知道,那麼告辭了。」
說罷沒等楚盈有什麼反應,徑直的向院門走去,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楚盈心中淡淡的疑慮被手中閃亮輕盈的銀票一晃,剎那間被丟到爪哇國去,興高采烈的拿給沈楓看,連即將要離去的黯然,也沖淡了不少,沈楓只寵溺的看著她的開心。
「楚盈,這個皇甫公子看你的眼神很奇怪。」齊若安困惑的聲音傳來,她此刻正在興頭上,于是嘻哈的開玩笑︰「有什麼奇怪的,你不會認為他看上我了吧?」
「切,還真拿自己當根蔥了。」齊若安撇了撇嘴,繼而又皺眉,困惑的把自己心里的感覺慢慢的說出︰「好像,好像……」
「你真傷我自尊,好像什麼啊……」
「好像看一眼,少一眼,不多看幾眼以後就看不到了的感覺。」齊若安終于抓到感覺,大聲說出,楚盈本想繼續開些玩笑逗他,听聞後猛地一愣,連沈楓也呆住了。
「若安,你糊涂了,咱們跟那個皇甫公子無冤無仇的,而且大家互相幫忙,我看目前為止,即使關系不會很好,但也不會變壞啊!你這看人看的不一定準!」沈楓急急的呵斥齊若安,因為楚盈出門在即,不想被這些莫名其妙不吉利的話,搞得心神不寧。
楚盈愣了一會兒後,旋即笑著搖搖頭,大哥說的對啊,什麼眼神表情的都是浮雲,只有手中三張銀票,雖然輕飄飄的,但絕對是重量級的真實存在啊。
楚盈很煩,真的很煩,坐在並不是很顛簸的寬大馬車內,時不時掃一眼斜臥于朱紅色灑銀色暗花長塌上閉目養神的林燁,眼神中含著絕對的忿忿。
想著今天清早,沈楓和齊若安掂著昨日整理的吃食和日常用具的大包小包,前來給她送行,誰知林燁淡淡掃了一眼粗糙的包裹,留下了淡淡一句此行什麼都有,就命人把所以的包裹撂下了,當她坐在馬車上看到帶著譏嘲神色的下人把包裹毫不客氣的甩給二人,沈楓眸中含著傷痛,身段卑微的站在一旁,齊若安瞪著楚盈,盼著她說幾句話,她還沒來得及說,簾子驀地一放,隔絕了三人的視線,伴著前後方跟隊整齊騎著馬的便衣侍衛,夾在中間的馬車緩緩前行。
楚盈想著想著就開始狂瞪林燁,心想著他閉著眼楮看不到,便開始用意念的眼刀把他唰唰凌遲,正意念的過癮,突見林燁口唇輕啟,富有磁性的嗓音淡淡響起︰「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她心中一震,不可思議的把眼楮瞪的更圓,見鬼了,這人到現在還沒睜開眼,他怎知她在看他?!!
「大皇子說笑了,小的可不敢直視您的威嚴。」楚盈趕緊低下頭,撇了撇嘴,說。
「你可知我為何備受他人的尊敬和仰視?」林燁緩緩睜開眼眸,狹長的鳳目流溢出如珍珠琥珀的動人光彩,看向馬車一角的楚盈,淡然問道。
得,這人開始顯擺自己了,楚盈心中鄙視了一把,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敷衍道︰「因為您一生下來就是東麒國的大皇子啊。」
「東麒的皇子多了,可不是每個人都如我這般受盡榮寵,有的空有皇子名號,過的卻連一個普通宮人都不如,你想知道這是為何麼?」林燁鳳眸里閃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語氣中含著絲絲逗趣,是的,他就是突然想逗逗她,並且如願的看到了她好奇的神色。
「為何?」難道皇子們不都應該像林燁和韓煜祺這樣嬌生慣養,榮華富貴一輩子麼?
「因為我閉著眼楮,就能看出別人是否緊盯著我,試問有幾個人能做到?」他淡笑說完,手臂微揚,海清色長衫處,滾著墨藍明亮絲緞邊的寬松袍袖輕滑至腕邊,露出瑩白若皓雪的肌膚,他隨手拿起一旁黃梨木雕花小案上擱置的折扇,唰的一下打開,十二骨的檀香木散發的淡淡香味,隨著他信手輕搖,陣陣傳來,宛若春風撲面,爽心迎人。
楚盈心中鄙視了一把,憤憤的把視線移至小案上的蓮花繪翠荷葉的小瓷杯,緊緊盯著不放,似想把茶杯看出幾個洞,方才罷休。
「你在看什麼?」仍舊是逗趣的口吻。
「我在看這個茶杯能不能發覺我此刻在緊盯著它。」楚盈目不轉瞬,盯著茶杯一本正經的說。
林燁輕笑出聲︰「你是不是有點無聊?」
楚盈瞪著快要成魚目的眼珠瞄向他︰「大皇子,你也知道很無聊啊?」竟然沒事逗她,真是無聊中的無聊,她現在不想理他好不好!
「是無聊,」林燁抿唇輕笑,手中折扇仍舊悠然輕搖︰「你是民間來的,百姓之間應該有許多趣聞故事,不如你講幾個吧。」
楚盈暗暗撇嘴,不發一言。
「講的好了重重有賞。」
「呃?那成。」
楚盈看著林燁得逞了的笑容,看了眼他手中一直搖個不停的折扇,計上心來,咧嘴嘿嘿一笑︰「今兒給大皇子講一個總愛搖著扇子,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神仙的故事。」
「哦?這個神仙可有稱號?」楚盈見他坐直了身體,一副感興趣的模樣,她看著他手中似乎越搖越帶勁的折扇,笑了︰「這個神仙的名字,叫‘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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