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來(女尊) 第30章 終是伶仃愴然陰謀已穿

作者 ︰ 郭天城

已是晚間戌時時分,街道上卻仍然很熱鬧,兩旁是鱗次櫛比的二層高的木質小樓建築,有糕點鋪子,客棧,飯館和藥堂等等,木樓屋檐下的廊角處,系了堅韌的麻繩,延伸過去至對面的木樓,麻繩上串了一溜大紅的燈籠,每隔十步的上空都會有,此刻結了金穗子的紅燈籠點了燭火,于幽深的夜空下,襯著繁華的一國之都,在夜風的微拂中,輕輕搖曳不止,閃著富麗堂皇的光芒,照耀著下面每個路過的行人,寬闊青石板的道路兩旁,有不少小吃攤位,熱氣白煙自敞開了蒸籠里騰騰升起,各色食物的香味逐漸溢滿整個街頭。

沈楓和齊若安一邊走,一邊欣賞,心中是止不住的贊嘆。

「不愧是帝都啊。」沈楓的瞳孔里滿是街道上縮小了的繁華倒影,他方形堅毅的面龐上被路上的籠燭染上了淡淡的柔光,他左顧右看,嘆為觀止。

「我說讓你出來走走,你就是不願,現在看看這些,不後悔吧。」齊若安清亮的眼眸里閃著喜愛和艷羨,唇角此刻歡快的上揚,過了片刻,神色卻又黯淡了下去。

他有什麼資格可以這麼快樂?自己在這里舉目無親,雖不至于孤苦,卻也是伶仃一人,他看著身側的沈楓,看著他輕松愉悅的笑容,心中越發感到苦寂,是啊,他羨慕沈楓,再怎樣人家也有妻主,飄零的身子總算找到了依靠,以後的日子總歸會慢慢的好起來……他扭過臉,默默的垂下頭。

可他呢?就這樣跟在楚盈和沈楓中間的他,在那二人眼中,究竟算是什麼呢?他不敢問,怕一旦問了,他就被徹底的孤立了,也許會獨自一人回到清平鎮自己那破落的家里,也許又會日復一日過著等待的生活。

他那時是等著自己那玩世不恭總愛逃避責任消失了的姐姐回來,若他這次再回去,心境上已然起了變化,再立到那扇破舊的木門前,遙遙等待內心期盼的那人,又會是誰呢?

想到此他扭頭幽幽看向沈楓,心中竟漸漸泛起了波瀾——他明明是第一個遇到楚盈的人,他不明白,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又做錯了什麼,那原本可能屬于自己的依靠,怎會變成了他人的?他當時無依無靠,楚盈也是無依無靠,兩個都是無依無靠的人,為什麼最終沒有在一起!

他的呼吸漸漸紊亂了起來,手腳也慢慢的變得冰涼——他有什麼錯,他只想可以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給他些溫暖,哪怕這溫暖只有一絲絲,他也甘之如飴,為什麼?為什麼到最後,他還是這麼的冷!

「若安,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白?」沈楓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天邊傳來,齊若安只覺得頭有些發昏,眼前燈火輝煌的一切,竟變得朦朦朧朧起來。

耳邊沈楓的聲音急促又焦慮,他想扯出一絲笑,可這麼簡單的動作他此刻做起來竟感覺有千般為難,萬般無力,他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麼,視線卻突然被前方不遠處一個身影,給牢牢固定住,不由得心頭劇震。

沈楓與齊若安出來,本來一路上說說笑笑,開心無比,卻不知怎的見他面色一點點灰敗慘白,以為他是身體不適,此刻卻又見他似癲狂了一般,猛地朝前面的人群中沖去。

沈楓一把沒有拽住齊若安,見他一頭扎入擁擠的人流里,不由得大驚失色,他連忙追了過去,人群摩肩擦踵,他艱難的前行著,卻看到不遠處齊若安緊緊拽住一個年輕女人的手臂,那女人白淨清秀的面龐上,是滿滿的驚惶失措。

「姐姐……姐姐!」齊若安看著對面的女子,震驚過後便是淚流滿面,那女子在听到他一連聲的呼喚下,似猛然驚醒,出乎意料狠狠一把甩開他,便頭也不回的往前狂奔而去。

「姐姐!姐姐!姐……齊若鈴,你不要走!齊若鈴!」他被那人一把甩下,愣了片刻,心中頓有所悟,眼淚便止不住的流淌,心頭苦澀難當,一邊嘶啞的呼喚,一邊艱難的追趕。

「齊若鈴,齊若鈴……你別走,姐姐……姐姐,等等我……我們一起走……我們一起走……我們……」齊若安啞啞的喚著,拼命的追著,被前方人帶著七拐八拐跑了好幾條街,終于還是失去了那人的蹤跡,他氣喘吁吁的倚在胡同里冰冷的牆壁上,只覺得背後的涼意漸漸變得刺骨,一直延伸著刺到他的心里去,他貼著牆壁的身體慢慢的滑到地上,頭慢慢埋在膝蓋間,深深的蜷住了自己。

沈楓麥色的面龐上細汗淋灕,目光焦灼,眼瞅著齊若安的身影就要失了行跡,卻猛然看到籠火暗淡的一條幽深的胡同里,他孤獨的蜷縮在沒有燈光的暗影中,濃重的黑色將他層層包裹,他靜靜的坐在那里,不說一句話,無言的脆弱卻愈加明顯,從他身周一點一點的溢散出去。

「若安,你怎麼了?你看到了誰?」沈楓連忙走過去,半蹲□體,焦急的看著他。

齊若安慢慢抬起頭,淚水仍舊不斷的從空洞無神的眼楮里漫出,面色雪白,嘴唇輕輕蠕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

沈楓見狀不好再問什麼,只小心的攙起了他,兩人慢慢的走出幽靜昏暗的胡同,一對漢白玉雕刻的守門石獅此時出現在他的視角,他無意間向上一撇,卻看到匾額上金筆揮毫三個大字︰左相府。

左相府?他們竟然不知不覺的跑到這里來了?他微微皺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齊若安,卻見對方絲毫沒有留意到,仍舊低著頭,一副失魂落魄心事極重的模樣。

盈盈說過,那個皇甫諺,就是左相大人的公子……沈楓越發覺得奇怪,這也太巧了吧,胡亂一跑,竟會跑到人家的家門口……他搖了搖頭,心想許是湊巧,便斂了心神,小心的扶著齊若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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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鎮的客棧中,楚盈正緊皺眉頭,不看坐在一旁悠閑的林燁,只自說自話︰「這次回西鳳,可千萬別包馬車了,雖然我們的錢包馬車綽綽有余,但是我真是怕了,也許我已經得了‘馬車恐懼癥’了。」

「馬車恐懼癥?」林燁唇角微揚,閑閑的問著,又隨手的揮動了下袍袖,權作扇涼。

她看了眼,唇角泛起一絲陰陰的壞笑,又瞬間斂去,只蹙眉道︰「是啊,一想到馬車……不不,我現在一看到馬,就會想到這次的遇險事件,就會很怕怕,我想,我們這次回去,干脆走水路好了。」

「可你是否想過,一旦船上遇襲,到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四面皆是茫茫弱水,那可如何是好?」林燁嗤然一笑,狹長的鳳目里微芒點點︰「望閣下勿要做這種頭腦進水的行為。」

「哦哦,也是哦,」楚盈忙攏起衣袖做拭汗狀,似又靈機一動,猛地大呼出聲︰「我有了個好主意!保證又省錢又安全!」

「是何等主意?說來听听。」

「嗨,一時半會兒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等到時候大皇子一看就知道了。」楚盈沖他狡黠的眨了眨眼,他心中卻突然涌起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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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燁覺得自己的預感一向很準,此次更是絕準,且見識到了楚盈的「省錢**」,第一日,兩人擠在一個敞篷驢車里,車上男女老少什麼人都有,搖搖晃晃了一路,中途又換了幾次車,還都是驢車,照樣擁擠不堪,他開始相信,她果然是得了「馬車恐懼癥」了;

第二日,便不是驢車改成牛車了,若他覺得第一日的經歷是人間地獄,那麼今日便是第十八層地獄!因為今次是與禽畜共車!!!雖然一路上沒了昨日的頻繁換車,但他覺得自己寧可步行,也不要與一車鴨鵝交流感情,光那刺鼻的氣味,他感到快要將前三年的飯菜找找吐出來了……索性,他還能忍……

第三日,一路上還好,起碼沒有鴨鵝為伍,騾子車上的人也寥寥無幾,當他剛剛放了點心,沒想到夜間睡覺的時候,又起了「大難」。

「公子啊,前兩天算咱們運氣好,都有干淨的客棧住,今天沒法兒了,荒郊野外的,就遷就一夜吧!」楚盈說的格外輕松,林燁望著前方髒兮兮的力巴店,緊緊皺了眉頭。

力巴店就是賣苦力的行腳男人旅途住的客棧,髒且不說,光是一個「擠」字就讓人嘆為觀止,林燁先是從一間敞著門的房間,悄悄向里窺視,卻看到一溜大通鋪上,擠的全是渾身髒兮兮的壯碩男人,打著比雷還要響的呼嚕,人擠人,人壓人,旁邊還有一個摟著磚頭,坐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

他見楚盈自櫃台返回,便指著里面蹙眉問道︰「那人怎生坐地上睡?」

她輕飄飄看了一眼,便嘻哈的說︰「哦,那個啊,我剛听老板娘說了,通鋪睡的人太多了,要是下來小解,不快點那什麼完,自己睡的地方就會被別人擠掉啦!」

「……那他為何要抱著磚塊入睡?」

「那是人家的枕頭啦公子!他們窮,有點布料只會做衣服啊打補丁什麼的,要是有了一點碎布頭,也得想方設法的做點襪子,枕頭對這些苦命人來說,可是奢侈中的奢侈啦!所以說有塊磚頭就不錯啦!老板娘說四國現在男的越來越多,女的越來越少,他們不攢點錢,哪會有女人要他們啊,哎哎,話說真的很可憐不是嘛?」

「今日我等就要睡在此處?!」

「我跟老板娘擠擠睡,您啊,」楚盈用嘴努了努里面,做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就跟他們擠擠睡。」

「夠了!」林燁黑著一張臉,疾步走了出去,楚盈趕緊跟隨,他看著店門不遠處的幽黑暗影,低聲喝道︰「全部出來!」

十幾個身著黑衣的彪形大漢嗖然出現,身後本來喧嘩不堪的力巴店,頓時一片死寂。

「速備一輛馬車,徹夜趕行!」林燁話音剛落,幾個黑衣人立刻頓首,一眨眼消失在茫茫夜空中,余下好幾個大漢,迅速站在林燁左右。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他緩緩面向她,唇畔帶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你不動聲色,逼迫人的手段卻頗為狠戾啊。」

「哪里哪里,您老人家才是忍耐力一流啊。」楚盈邊說邊伸出了大拇指,晶亮的眼楮里,得意的神色怎麼也掩不住。

「你還沒說你什麼時候發現暗衛的?」

「我沒發現啊,我就是不信了,您可是堂堂的大皇子啊,遇險神馬的就算了,但會落魄的不像樣?切,我可怎麼也不相信。」

「原來你是在戲弄我,」林燁狹長的鳳眸里精光閃閃︰「若真是遇險,真無暗衛在側呢?」

「萬一真遇險,也會更省錢,唔,我想我會想出比這更省錢的辦法。」林燁看著她認真的表情,不由得心頭一陣惡寒,卻听到那邊傳來得得馬蹄聲,侍衛已然駕馬驅車而來了。

「歐也,又享福了歐也!」楚盈一聲歡呼,快步奔向馬車,林燁漫聲道︰「你的‘馬車恐懼癥’可好了?」

「嗨,我這人一向身體修復率極高,好啦好啦!」她歡歡喜喜的說,扭頭看他︰「三天了,您怎麼今天才義無返顧而且非常堅決的召喚侍衛出來呢?」

「……只是因連續三日與各色人群禽畜等同車,漸覺身上氣味紛雜,怎奈你掌管財政大權,卻連小小一桶沐浴熱水都不肯給予……如此而已。」林燁剛說完,卻見已奔到馬車旁的楚盈又折了回來,笑嘻嘻的跑到他跟前,猛地伏在他胸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渾身一僵,眼前女子身上說不出的怡人氣息縈繞在他的鼻端,使他莫名的心頭一顫,低頭看著她漆黑發亮的烏發,看著她貪婪的在他胸膛肆意的吸聞,她的身體時不時踫到他敏感的區域,心中一股莫名的情愫緩緩升騰,身子竟變得微微燥熱起來。

「哎哎,您身上怎麼這麼香啊,天那個爺,您可是比俺們老家那里的女人還香啊!」他看著楚盈得意忘形的笑容,朦朧的月光淡淡的籠在對面呼吸咫尺間的女子細致的面龐上,她濃密的睫毛忽閃,眸色異常明亮,嬌女敕的唇瓣泛起柔和的粉色朦光,他有些怔怔然,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想要狠狠吻下去的沖動。

只剎那間他便摒棄了心頭荒唐又詭異的想法,這時楚盈也由于太高興了沒發現他的異常,只是歡月兌的跑到馬車旁一躍進去,他只覺面色微燙,強按下心頭隱隱的躁動,似往常般,不動聲色故作坦然的進了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驚起了棲睡在樹枝上的鳥兒,踏破了月夜的寂靜,行在深藍的夜幕下,點點繁星間。

這是舊一日的終結,也是新一天的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箱里的小郭要留言,要評論,要要要,寂寞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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