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醫院的走廊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來來往往的人都是面色沉重沒有表情,偶爾有穿著白褂的醫生從身旁走過,眼神淡漠地往旁邊看了一眼就走開了,腳步不做停留。也是,這種事情每天都要都要發生好幾回,時間長了就麻木了。
奚鈺看了看身旁哭的不可遏制的姑娘一眼,心里無奈酸澀說不上什麼滋味。
半響才低低地一聲︰「好了……別哭了。」
譚沁根本听不進去她的話,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落,哭的好不可憐。
眼看著她有厥過去的趨勢,奚鈺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怎麼說之前也是你心甘情願的……就別再難過了,嗯,再這麼哭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我知道……」譚沁抽抽噎噎,從她手里拿過紙巾擦了擦眼淚鼻涕,「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嗚太難受了……」
奚鈺無可奈何地望了望天,腦海里一晃而過的是許燁那張漫不經心的臉,頓時就有些牙癢癢。這干的叫什麼事兒,太不是東西了。
還有這譚沁的心思也讓人捉模不透,上回分明拒絕了要她陪同,今天早晨奚鈺還沒起來,就一個電話打到家里把她叫了過來,口氣別提有多委屈心酸。奚鈺沒辦法,只好在俞堯不滿的注視下起床洗漱出門,好說歹說才沒讓他一起跟來。
就在奚鈺出神發愣的時候,手術間已經在叫人了,譚沁頓時臉色煞白地站了起來。
她看了奚鈺一眼,咬了咬下唇說道︰「謝謝你。」
說著頭也不回地跟著一個醫師走進手術間。
奚鈺就在外面等著,腦袋放空靜靜地盯手術間的門,眼神飄忽思緒不知道去了幾公里遠。
她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細細回想了一遍,頭靠在牆壁上睜大眼楮一動不動地看著牆壁。包括奚玦的死,跟俞堯的結婚,還有即將到來的婚事……以及她自己都迷茫的明天。
她不是沒想過逃離,現在的情況遠遠偏離了她原本的生活軌跡,是以前想都沒想過的方式。不過幾個月的工夫,竟然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好強烈的不真實感。
手術的這段時間異常的漫長,直到譚沁下了手術台,奚鈺才上前扶著她進了休息室。
譚沁的表情比剛才空虛了很多,原本明亮的眼楮沒了神采,不過才幾分鐘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眼神空洞無力。奚鈺見她不對勁,也不好說什麼,就去一旁給她倒了杯熱水放手里,「喝點水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麼需要再打電話給我。」
譚沁接過杯子也沒有喝,只是木木地看了她一眼,就轉過了頭。
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我沒什麼事……就是覺得自己有點傻。」
奚鈺愣了愣,見她神色平常,才放下心來等她繼續說下去。
譚沁握著杯子的手在微微顫抖,聲音干澀黯啞,「覺得自己,特別不值……真的,太掉價了。」
奚鈺詫異地看了看她,剛想開口安慰什麼,她又張口︰「你以後千萬要注意,別跟我一樣。我知道你男朋友跟那些人關系好,說這話也沒什麼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女人要是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就沒人心疼你了。」
譚沁的眼眶泛紅,說話口氣有些哽咽。
奚鈺也不知道哪來的沖動,站起來就往外走,不顧譚沁疑惑的目光。
她在眼科室門口停步,一咬牙敲響了門。
里面傳出許如媛有禮溫潤的聲音︰「請進。」
在奚鈺推門走進的一霎,許如媛從辦公桌上抬頭,「是你?」
奚鈺點頭,「嗯。」
「今天似乎不到預約的時間?」許如媛偏頭問道。
「我不是來治療眼楮的。」奚鈺擺手解釋,抿了抿唇問道︰「可以麻煩你跟許燁聯系一下嗎?」
許如媛面露不解,「你,找他有事?」
「嗯,是很重要的事。」奚鈺不避諱地承認。
許如媛看了她一會兒,因為是私人電話,她從一旁掛著的便服里拿出聯系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後就放在奚鈺手心,「既然是很重要的事,你就自己跟他說吧。」
話音剛落電話已經被接起,奚鈺一驚放在耳邊,還沒說話里面已經傳來聲音︰「什麼事姐?」
奚鈺看了回到桌後的許如媛一眼,頓了一下說道︰「是我。」
「你?誰?」許燁明顯沒听出來她的聲音,「我姐呢?」
「我是奚鈺,你馬上到醫院來。」奚鈺怕他再說什麼,一句話把要說的全部交代完畢。
許燁忽然笑出聲來,「我為什麼要听你的?你的男人還不夠讓你操心嗎,怎麼總想管到我頭上。」
「許燁!」想到那邊還在兀自難過的譚沁,奚鈺忍不住聲音大了起來,引得許如媛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目光探疑。她又放低了聲音,但是口氣很堅定,「我不是跟你開玩笑,你最好趕快過來。」
說完不顧他的反應就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許如媛時才覺得尷尬,「謝謝……不好意思。」
許如媛並不介意,反而對另一件事頗有興趣,「那小子又做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我還以為你脾氣很好不會生氣。」
奚鈺自然說不出口原因,「不是我的事……是……」
許如媛是個聰明人,不想她為難,善解人衣地擺了擺手就讓她出去了。
奚鈺如釋重負,休息室里面太壓抑,她不想再回去,于是就在醫院門口等著。
三九天天氣嚴寒,冷風不斷地透過衣領灌進身子里,沒一會兒就吹得人頭疼。奚鈺使勁把腦袋縮在大衣領子里,只露出兩只眼楮認真地看著過路的車子。
不過看了一會兒她就放棄了,因為實在是為難自己。
許燁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凍得耳朵臉頰冰涼了,怪不得許燁看見她就說︰「你是傻了不成?外面這麼冷站在這里干什麼?」
奚鈺搖搖頭說正好我想冷靜一下。
許燁以看神經病人的眼光看她,露出難以理解的神情︰「看來你被俞堯感染的不淺。」
他一句話剛說完,就被奚鈺拽著袖子不容拒絕地往醫院里面走,醫院這個時候正趕上人多,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
許燁在後面不懷好意地笑,「我們這樣拉拉扯扯不太合適吧?」
奚鈺觸電般連忙松開他的衣服,瞪了他一眼,「跟我過來。」
果然是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
許燁雙手放在風衣口袋里,口氣一貫的不正經,「到底什麼事?我這個人作風很嚴謹的,可別打什麼歪主意。」
……奚鈺狠狠咽了一下,沒有回答帶著而是直接帶著他來到譚沁的休息室。
譚沁杯子里的水早就涼了,見她回來很是驚訝,緩過神後說道︰「我還以為你走了。」
頭一偏看到奚鈺身後的人,眼楮緩緩大睜,下意識地往奚鈺看去,「這是……」
奚鈺後退一步,「我出去一下,你們兩個慢慢談。」
說著不管兩個人面色各異的表情,識趣地從休息室離開。
休息室外面的牆上掛著各種婦科知識普及,奚鈺雖然看不清,但是把上面的圖案一個個仔細地掃了一遍。後來實在沒東西看了,只听休息室的門一響,許燁就臉色陰沉從里面走了出來。
這麼快?
奚鈺有些詫異,立在原地不知該不該上前。然而沒等她多想,許燁已經走到了她跟前,眼里從未有過的嚴肅認真,甚至還有隱隱的怒意。「奚鈺你……」
奚鈺下意識後退一步,「怎麼樣?」
「怎麼樣?你還好意思問?」許燁收受了刺激一般,步步逼近,連嘴角抿起的笑意都是冷的。「誰跟你說那個人是我了?嗯,誰讓你自作主張多管閑事的?」
奚鈺沒想過他是這種反應,蹙著眉頭認真地說道︰「你自己做的事,還不想承認嗎?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多管閑事?我不是吃飽了撐的。」
許燁氣急反笑,「你就是吃飽了撐的。」
奚鈺不說話,但是氣勢毫不退讓,靜靜地看著他。
許燁少見的嚴肅,捏了捏拳頭似乎很煩躁,對上她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說道︰「不是我。」
奚鈺眨了眨眼楮,「吃干抹淨了想賴賬嗎?」
「賴屁的帳!」許燁忍不住罵了聲髒話,「本來就不是我的!」
奚鈺被他突如其來的暴躁嚇了一跳,許燁的反應很不對勁,根本不是他平常的樣子。奚鈺心里騰升起一股異樣,到嘴邊的話生生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然而還沒想清楚,譚沁已經從休息室走了出來,蒼白的臉蛋恢復了一些血色,表情微不可查的尷尬和著急。
她走到奚鈺身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就見奚鈺越听越僵硬,最後怔怔地看著許燁,一臉復雜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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