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3-18
房間里很暗,燭火被壓得低沉,讓空氣也漾著一種壓抑感,一道身影陷在軟榻之中,不時的傳來咳喘聲,一聲一聲,如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那不勻的呼吸聲透露著這人現在的身體狀況。
挑簾入內,雲嵐將手中茶杯遞到了那人面前,鄭淵主看了他一眼,沒有接過茶杯,只是揚揚手指,將身子調整到一個舒服一點的位置,眯著眼望著空蕩的大殿,輕聲道︰「雲嵐哪,你跟在朕的身邊,多少年了?」
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鄭淵主爆發出一陣猛咳,雲嵐放下茶杯上前輕輕拍著他的背,低低回道︰「回皇上,已經十六年了
「十六年了……」鄭淵主重復著那話,抬眼望了望雲嵐︰「朕當年找到你的時候,你才六歲,這一眨眼,竟都過去十六年了思緒飄渺,那漫天的戰火無情的燃燒,殘破的車輪下卡著的孩子睜著大大的眼楮,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的倒下,鮮血將他的雙眼也染成了紅色,他的淚早已哭干,嘴唇干裂得如同焦土,近乎麻木的思想在被鄭淵主從馬車下拉扯而出的那一剎由茫然轉為憤怒,小手伸出,拼命的掙扎,喉間發出著小獸般的咆哮,那眼神憤恨得可怕,似乎要以這弱質之身,將面前之人撕裂生吞。
鄭淵主無法安撫那小東西,那孩子已經陷入瘋狂,以雙手去摳去抓,低頭去咬,只是想要掙開面前那人對自己的束縛,懷中一面令牌隨著劇烈的掙扎掉下,鄭淵主低頭看見了令牌上的雲沖二字。
虎賁軍三萬八千人,因自己一時判斷失誤,全軍覆沒,虎賁駐扎的東昌城被赫博多的鐵穆耳汗屠城,鮮血成河,枯骨滿地,尸橫遍野,待自己帶援軍趕到,已經為時晚矣。虎賁頭領雲沖率部抵抗,直到最後一兵一卒,當自己跨入東昌城,看見那被懸于空中的尸體時,那滿腔的怒火將自己燒得近乎爆裂。
雲沖的夫人因拒不透露百姓躲藏的入口被挑死在了城牆之上,那夫妻倆至死都沒能在一塊兒,可是,他們不是還有個兒子嗎?他又在哪?
幾萬兵馬在殘垣斷壁中細細搜索,每一具尸體,每一個孩子,每一個角落,然後,在那坍塌的馬車底下,有人發現了那個孩子,他的腳被馬車壓住動彈不得,一身被鮮血浸透,當有人叫出雲嵐此名時,那孩子的眼眸動了,可是,那眼中的仇恨卻令人害怕。
雲嵐!
「雲嵐……」
「臣在,皇上身邊那人低低應了一聲,鄭淵主回過神來,看了看那俊秀的男子,有些茫然。他的個子不算太高,與他父親不一樣,可能,更傾向于他的母親,脾氣有時略顯暴躁,有時卻又沉靜如水,在他十六歲那年,自己重新組建了虎賁軍,較之從前不同,這支軍隊是隱秘的,每個人經過精心挑選,然後分布各地,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份,如果沒有召喚,他們也可能如此隱藏直至老去,而他們的頭領,便是這個年輕人,這個平時低調得絲毫不引人注意的年輕人。
「皇上在想什麼?」
鄭淵主深吸了一口氣,咳了一聲,然後搖搖頭,嘆息中透著一種蒼老與疲倦︰「朕在想,你很好,這麼多年,盡心盡力跟在朕的身邊,朕老了,很多事都已經有心無力,澈軒這孩子有野心,等他登上皇位,定不會甘于現狀,你的仇恨埋在心底這麼多年,也苦了你了,若有一天,你能上戰場殺敵報仇,朕只希望,你能……活著最後那兩字說得很輕,卻讓雲嵐心頭一酸,他展眉一笑,道︰「皇上今天怎麼了,盡說些讓人心底泛酸的話,臣這麼多年蒙皇上帶在身邊,照顧有加,皇上雖是君,亦是父,臣雖萬死都難報答恩情
鄭淵主笑了笑,身子撐起,背對著雲嵐,低聲道︰「孟白炎可有行動?」
「他的人馬,在聚集
「他倒很有膽識,身在雲城,也敢有此動作,你說曾有人夜入行館
「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帶著一男一女,功夫皆很高
「那男子什麼模樣?」
「俊逸不凡,一雙鳳眼特別醒目,帶著三分妖嬈,卻又很有霸氣,十分奇怪的感覺,他們進了屋,我看不便,便出來了
「鳳眼!」鄭淵主的腦中細細搜尋著這般相貌之人,大晉的年輕人中如此貌者,最為著名的,當是那少將軍莫寒了,他在去年已經重返朝堂,接替了那孟小侯爺御林軍頭領一職,如此說來,來者莫非是!
「雲嵐,若孟白炎有事有求于你,無論那事是什麼,你都答應他
「皇上?」雲嵐並不明白鄭淵主的意思,小侯爺最近神神秘秘,也不知在忙什麼,自己跟在他身邊之時,他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可是,自己能夠感到他在進行一件事情,莫非,皇上已經猜到了?
「所有的要求,都答應他,你隨他去,自然便會知道他要做的是什麼,他若成功了,對我們大鄭來說,便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他若失敗了,便只能怨他命不如人,可是,就算他成功了,朕,也不會放過他,因為,這黑鍋,注定要有人來背
雲嵐雙眼驟然一閉,听了鄭淵主的話,他已經隱約猜到了小侯爺要對付的是誰,的確如皇上所說,他若成功了,對大鄭來說確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就算他成功了,也注定逃不月兌鄭國大軍的追捕,因為,那人,畢竟是大鄭冊封的王爺!皇後娘娘的親弟弟!
火光映亮了一切,連天上的雲霞似乎都在燃燒。
這一晚注定是不平靜的,因為,冷公子手下的所有死士,皆在全力一搏。
弦伊站在遠處,看著那一道道火箭劃破夜空,那烈焰灼燒的,不但是安逸王爺的糧倉,還有公子這許多年來積累的財富,這一切,便在這大火中化為灰燼。
流螢打馬到了弦伊身旁,看著那沖天的烈焰,帶著幾分惋惜,又帶著幾分澎湃的熱血,躍躍欲試。
與淮安遙遙相望的漳河縣突然出現了幾道響箭,弦伊抬頭去望,然後回頭看了流螢一眼,沒有說話,只將手中長劍一緊,大喝一聲,率先沖向了淮安的軍營,她的身後,是人影憧憧。
公子,咱們的戰役,開始了!
鄭歷四十年三月二十六日晚,大鄭遍布十三個郡縣隸屬于安逸王蕭君莫的二十四個營地,當然,還不包括其暗藏勢力,全部受到突襲,來人以火焚毀糧倉,幾乎同時發動進攻,令其勢力無法互救,暗襲者全屬死士,目的只在糧倉,軍營的將士一時之間竟慌了手腳,待到發覺已經無法撲滅那以無數生命來燃燒的大火時,一場瘋狂的屠殺開始了!
玄夜站在淮安的城門上,看著那赤色的天空,雙拳握得 嚓作響,身後一個士兵跌跌撞撞沖上城門,道︰「大人,漳河,秦方,八閩軍營皆發信號告急,看樣子,是都受到了襲擊,大人,對方人數不少,根本無懼生死,咱們的糧草倉,快要保不住了
玄夜返身下了城門,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這暗襲並非偶然,淮安附近所有郡縣均告急,對方顯然是有預謀的。
馬蹄沖入軍營,那混亂的場面令玄夜心頭一驚,他一勒韁繩,厲聲叫道︰「楊大人人在何處?」
「屬下在——」一個渾身血污的將領從亂陣中沖出,對著玄夜揚聲應道。
「讓你的人從糧倉附近撤離
「可是大人——」
「八百弓箭手蓄勢待發,一刻鐘的時間,就算我沒出現,都給我將那地方夷為平地玄夜說完,狠狠一踢馬月復,掠過之時,從地面抽出一桿長槍反扣,直沖入那一片火海當中。
有擊鼓聲!
弦伊一腳踹在一人胸口,挑起的長劍帶出一道血痕,濺污了她那秀麗的臉龐,側耳去听,弦伊回頭揚聲道︰「流螢,大火已經無法抑制,你帶人沖出去
流螢手中長劍剛從一士兵的脖子抹過,見弦伊身後一人猛撲而來,一個飛躍揚劍劈下,那人頭戴頭盔,未被傷及,卻也被那力道甩得仰面而倒,未待起身,已經被弦伊一劍刺中,掙扎了一下,終不再動彈。
不對勁,身邊的士兵在撤離。
「他們要棄糧倉了!」弦伊回身看了看,身邊的人已經所剩無幾,雖然此次來者皆為死士,了無牽掛,可是,若能有一線生機,又豈能就此丟掉性命。
「咱們走——」弦伊說完正欲上馬,卻被迎面而來的一桿長槍挑下了馬來。
「弦伊——」流螢口中大叫,飛身一撲,一手抓住弦伊,一手揚起長劍一劍劈下,那槍頭就此斷在弦伊肩頭,兩人身子急速後退,玄夜冷冷的站在對面,眼眸如血。
「沒想到,不是太子,不是燕王,竟是他!」
弦伊按住肩頭,抬眼笑了︰「讓你們王爺沒想到的事情,還在後頭
「好,既然你們活得不耐,我便成全了你們,黃泉路上,等著你們家主子——」那黑衣緊束的男子渾身散發著暴戾的氣息一瞬襲來,一聲清脆的龍吟,寒光映亮了弦伊那雙美麗的眼楮。
今天的更新來晚了,只因為柒柒昨天突然氣餒了,不想寫了,于是,墨跡了一天一夜,在這里以正文3111回來了,謝謝給我鼓勵的朋友們,無論怎樣,柒柒會好好寫完,給軒城一個交代,給還在看文的朋友們一個交代,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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