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3-21
多日以來,鄭淵主終于第一次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朝中大臣已經匯聚玲瓏閣,一見鄭淵主帶著蕭皇後入了門來,忙伏地高呼萬歲,鄭淵主只是微微一點頭,笑了笑,朗聲道︰「眾卿都起來吧,今兒個是燕王大喜的日子,設宴不過是大家湊個喜氣,都,不必拘束了
眾大臣聞言,皆眉開眼笑的拱手道喜,鄭淵主坐在龍椅之上,淡淡的瞄了一眼殿下,道︰「怎麼不見太子?」
「兒臣在這里殿角處站著一人,甚至連眾大臣都未曾注意到。
鄭澈軒一身玄黃金絲袍立在柱旁,神色倦倦,且,有些心不在焉。
「到朕這來鄭淵主示意了一下,鄭澈軒抬眼望了望殿門,臉上帶著一絲擔憂,躊躇了一下,似乎還想磨蹭,見鄭淵主眉間閃過一絲不悅,終還是向著大殿之上走去,蕭皇後冷冷看著鄭澈軒,卻忍住性子,沒有表現出不耐來。
「安逸王爺到——」門口一個小太監高聲通報,安逸王蕭君莫大笑著入了大殿,先向鄭淵主和蕭皇後行了叩拜之禮,然後起身從身後小太監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道︰「今兒個大好日子,臣得了個好玩意兒,正好送給燕王殿下當了賀禮了,咦?殿下還未到麼?」
鄭淵主眉間含笑,道︰「差不多該到了
「大晉小侯爺到——」
「無瑕公子到——」
那兩聲通傳聲竟同時傳來,殿內眾人皆是一愣,神色難明。
那兩人也是一愣,因行走的方向不一致,兩人在台階上盡之前,皆看不到對方的身影,這一下竟在大殿之前撞了個正著。
白炎!
對面那人眼底眉間漾著笑意,眼中星光閃爍,帶著一絲驚喜,一絲柔情,微微勾起的唇角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身上一襲黑袍雪白滾邊,玉色腰帶,墨黑的發垂直而下,在風中微蕩。
無瑕的腳步動了動,卻不進反退︰「小侯爺先請
身子微微一側,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翦水秋瞳,滿頭青絲被細細梳理挽著發髻,露出了如珍珠般白潤的脖頸,那人兒一身紫金色在陽光下耀目異常,讓人怦然心動!
他沒有戴上面具!是的,本就應當如此,容貌上天所給,怎能因總被他人覬覦,便一輩子讓自己隱藏在那面具之下!無瑕,你便早該走出來了。
那笑容越發燦爛,小侯爺沒有推月兌,這里是大鄭的皇宮,自己是來使,無瑕的身份是隨侍,他所做的一切合乎情理,自己絕無推月兌之理。
「白炎謝過公子小侯爺抬步入了大殿,見他進門,無瑕稍稍松了口氣,卻一剎間又想到了前兩日那人在長亭苑中絲毫不拘的行為,心頭一堵。
抬頭看著那人的背影,無瑕有了一瞬的失神。
白炎,你那天的行為如此奇怪,除了不讓我發覺你的記憶恢復之外,是否還有其它事情瞞著我?
低頭跟入了大殿,腳步輕柔緩慢的走到了殿中,無瑕身子一躬,並不跪下,只是拱手眉前,輕聲道︰「無瑕見過皇上
殿內一片嘩然,站在兩側的大臣議論紛紛,鄭淵主身子斜靠,手撐頰邊,看著那殿下所站之人,微微一笑。
「無瑕,到朕的身邊來
抬頭,雙眼望向鄭淵主,無瑕又道︰「無瑕豈敢冒犯天威,無瑕只是一名小小的隨侍,站在角落便好,謝皇上!」那話說完,無瑕返身徑直往大殿角落而去,人群散開,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那人兒如輕風拂過,淡定從容,他的容貌引來眾人一陣驚呼,頓時所有人的視線全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
「放肆!」蕭皇後忍不住出聲輕喝道,鄭淵主微微一按她的手背,輕咳了一聲。
小侯爺默不作聲的望著無瑕,忍俊不禁,這人兒當初在東都大殿之上挑釁晉文帝,彈奏廣陵散,這次又在大鄭的宮殿之上公然讓鄭淵主下不了台,果真是性子來了誰都擋不住。
大殿上忍不住笑的又何止一人,鄭澈軒也在搖頭輕嘆,父皇為了脅迫自己,燕王和孟白炎,故意將無瑕軟禁,又故意讓蕭君莫接近他,無瑕雖然性子淡,但耍起小脾氣的時候卻也是很讓人抓狂的。
無奈的望向那人兒,鄭澈軒恨不能此刻便能到他身邊去,無瑕卻只是淡淡的垂著眼眸,誰也不看。
鄭淵主倒是身子一靠,爆發出一大串笑聲來。
這人兒的確有趣,性子冷冷淡淡,卻總讓人無法掌控,他當知道最近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故意縱容的結果,現在這般讓自己下不了台,便是算定了自己不會治他的罪。
那一干人等本見場面尷尬,正怕皇上發怒,卻不料皇上不怒反笑,頓時也訕訕的跟著笑了起來,一時之間,整個大殿竟和氣一片,氣氛頗佳。
樂聲一路響徹,正午時分,迎親的隊伍終于浩浩蕩蕩的到了玲瓏閣。
鄭謙下了馬,回頭看了一眼那八人大轎,然後接過身邊小太監遞過的弓箭一箭射在轎頂上。
弓箭入木的聲音驚得柳兮飛一個激靈,她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地方了。
「新王妃下轎——」隨著喜娘的一聲高呼,柳兮飛雙手驟然緊握,轎簾一掀,陽光頓時撒了下來,縱然低著頭蓋著紅巾,那刺目的光芒依然讓柳兮飛情不自禁的閉上了雙眼。
「小姐,該下轎了木木在一旁輕聲提醒著。
「姑娘,該改口叫王妃了喜娘在旁哈哈一笑,伸手去扶柳兮飛,柳兮飛握著手中沙果,緊張至極。
「我來一聲輕柔的聲音,修長的手指從掀開的轎簾伸到了柳兮飛的面前,那大紅的衣裳撞進了柳兮飛的眼簾,柳兮飛知道伸出手指的是何人,心頭頓時安定了下來。終于松開一只手去抓住那人伸來的手指,躬身下了轎,然後由著那人牽著自己一步一步,踩著台階向著那高高的殿門而去。
「燕王,燕王妃到!」
那聲悠長的通傳聲撞痛了那人兒的耳膜,無瑕沒有抬頭,站在角落一動不動。
小侯爺透過人群看著無瑕漸漸蒼白的臉,心頭泛起疼痛。
雖然自己不知道無瑕與燕王究竟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可是,燕王愛著的人是無瑕,這一點自己很清楚,燕王也毫不避諱的在自己面前承認過。無瑕在大鄭的這半年多,自己是完全在他的生命之外的,所以,就算他的心中有著那人的位置,自己也沒權利去責怪他,因為,那才是無瑕,才是那個人前冷冷,內心卻炙熱如火焰般的無瑕,他的心不是冰冷的鐵,而是溫柔的水。
心疼,看著他低頭無助的模樣,自己好心疼!
雙手在不自覺的用力,感到有視線透過人群直直而來,無瑕輕輕一抬眼眸,卻在與小侯爺眼神踫撞的那一剎驟然一縮,避了開去。
成親!總有一天,他也會如此這般牽著別人的手從自己面前走過,將他的一生與另一個女子緊緊相連!因為這情世俗不允許,就算他愛,他的家人呢,他的父母呢,他們又怎會承認這份情,自己的身份與仇恨,又如何容納他的存在!
腦中渾渾噩噩,無瑕不知道大殿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有些茫然,看著身邊的人在不停的說話,看著大殿中那兩個渾身大紅的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然後對拜。胸口有些悶,呼吸也有些不順暢,想離開,想離開這喧鬧的人群,腳步一動,人卻突然清醒了過來。
自己在做什麼?這里是大鄭的皇宮,面前的,是大鄭的皇上皇後,自己若就此離去,便犯了欺君之罪,自己竟然糊涂了。
整個行禮過程,鄭謙都一絲不苟的完成,雖神色淡然,卻出奇的配合。
當一切禮畢,他帶著柳兮飛前往頤寧宮時,腳步突然頓住了。
視線從那熙攘的人群透過,直直射向了那躲在人群之後的人。
無瑕突然有些慌亂,腳步一退想要避開,才發覺自己竟已經到了壁角,那人與自己的距離如此遙遠,可那眼神卻盯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不!別那麼看著我!謙!
鄭謙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後回過頭,抓住柳兮飛的手指,帶著她離去了。
無瑕身子一松,才發覺緊握的雙手中全是汗水。
鄭淵主不動聲色的看著那一幕,然後微微一回頭,看了看身旁的鄭澈軒。
鄭澈軒也在緊緊的盯著那一幕,他知道此刻那兩人心里有多難受,這一切不但是對那兩人,就算是對自己,也是一種折磨,自己不會被逼娶親,可是……
「听說太子最近又去睡書房了?朕看太子對這房中之事似乎還不甚明了,改日真得尋個得力的人去教教太子了鄭淵主似漫不經心的瞧了瞧鄭澈軒,低聲道。
鄭澈軒一瞬驚出了一身冷汗,父皇逼燕王娶親,燕王娶了,現在又要逼自己回去圓房,自己又該怎麼辦?那事當然不是不會,而是不願!抬眼去看無瑕,鄭澈軒心頭一堵,鄭淵主見他半晌無話,又道︰「這無瑕公子聰明伶俐,深得朕心,朕,倒還真想就這麼將他留下去,不過他一直呆在太子身邊輔佐,朕倒也不忍心這麼一個人兒就此被鎖在深宮之中,不如這樣,朕何時抱上了皇孫,便何時放無瑕回到太子身邊去,如何?」
「父皇——」
「好了!」鄭淵主突然出聲喝住了鄭澈軒的話,站起身揚聲道︰「禮畢了,擺駕建章宮,今日設宴直到明天,所有人都開懷暢飲,朕很久沒這麼開心了,眾卿隨朕去熱鬧熱鬧吧——」
走下台階,鄭淵主揚長而去,大臣們一見忙緊緊跟隨,不一會兒,碩大的宮殿只剩下寥寥幾人。蕭皇後沒有跟著鄭淵主離去,她依然坐在大殿上,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才起身看了鄭澈軒一眼,笑道︰「皇上說了,等著太子妃的佳訊,本宮可也等著抱皇孫,太子殿下可要加油了起身下了大殿,蕭皇後看了蕭君莫一眼,然後離去了。
蕭君莫一直抱著看好戲的神情看著一切,此刻見只剩下自己幾人,才整了整衣衫,幸災樂禍的走到無瑕面前,輕聲道︰「公子臉色不好,要本王帶公子去休息嗎?呀,本王忘記了,公子的老情人在呢,怎會輪到本王來操心,公子可要悠著點,別讓那兩人在大殿之上為你動了手,鬧了大笑話,哈哈哈哈——」那人極其惡劣的放聲大笑著出了門去。
小侯爺看了一眼鄭澈軒,然後走到無瑕身邊,道︰「我從宮外來的時候,冷二叔讓我跟你說,一切安好,讓你放心,無瑕,我要去建章宮了,你若累了便回去歇著,無論有什麼事,都不要一人承擔,要記得,在你身後還有那麼多支撐著你的人
「白炎,你是否已經記起了一切?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噓——听話,乖乖照顧好自己,我走了那人不再如往日般眷戀,伸手撫了撫無瑕輕蹙的眉頭,然後轉身便走,似乎有什麼急需去做的事情,令他不得不離開,無瑕站在碩大的宮殿中,看著那人越走越遠,越來越模糊,直到只剩下一個小黑點,最終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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