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6-13
雨已經停歇,陽光透過薄窗照進了屋內,被裹得緊緊的身子因那熱氣而不安的動了動,奚昊睜開了雙眼。
天亮了!身子霍然而起,他有些茫然的望了望屋內。房間里靜悄悄,沒有一絲聲音,什麼時辰了?自己竟睡得如此沉。拍了拍有些暈沉的頭,掀被下了地,奚昊走到門邊將門打開,發覺纏綿似乎不在屋子內。
山谷中的鳳靨被大雨沖刷得也倒了一大片,那其中,混雜著一小片紫色,看到那抹色彩,奚昊的心頭一痛,記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靈姝沒了,本己以為這藥草只存在于古書之中,現在知道世上竟還有它的存在,那自己便不能在此等待了,纏綿不在也好,省得自己既無法面對他,也不知如何與他道別。
返身去穿戴整齊,整理好屋子,奚昊四下看了看。
雖然來到這里的時間不長,可是,因為纏綿的緣故,自己過得十分開心,果然美好的東西是最容易逝去的,自己本就不該奢求太多,便,走了吧。
指尖從那一件一物上撫過,然後停在了一尊小巧的玉雕前。
這是纏綿送給自己的,玉石翡綠通透,雕工精細異常,他說,自己沉浸于藥物研究時的模樣是最真實美麗的,所以他坐在一旁靜靜的雕下了這尊雕像,說要永遠留住那美好的時刻,而這,也是自己唯一想要帶走的東西。
心中突然酸楚難忍,奚昊拿起玉雕,撫過那精細到發絲的玉人兒,淚水漸漸落下。
纏綿,你保重!
門被輕輕關上了,那抹小巧的素潔輕盈而去,隨風揚起的衣袂若飛舞的蝴蝶,來不帶一物,去留一份情!孤單的身影漸漸隱入花叢,終消失不見。
「公子,公子弦伊小聲喚著那人,看無瑕沒有回應,不禁心頭猛的一悸,伸手去撫他的額頭,頓時嚇了一跳,手中托盤乒乓落地,忙不迭的便往外奔,叫道︰「紫衣,去回稟皇上,公子病了,雪雁,讓人去問鼎軒找寇太醫,趕緊的,快快快——」
長亭苑內頓時腳步紛亂,弦伊吩咐完,又跑回了屋內,到了床邊輕聲喚著無瑕,無瑕終于睜開了雙眼,眸中卻帶著一抹血紅色,聲音干澀無比︰「很渴,拿水來喝
「好弦伊返身倒上水,將無瑕扶起,無瑕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卻突然一嗆,身子一僕,杯中剩余的水潑了弦伊一身,他自己卻趴在床邊咳得直不起身來。
「公子!」弦伊搶過杯子丟在一旁,伸手去幫無瑕撫背,無瑕趴著咳了好一會兒,突然用手將嘴唇一捂,拼命忍受,弦伊看他臉色緋紅,忍得難耐,不禁急道︰「公子別忍了,小心憋著了自己話一完,卻見無瑕的指縫之間竟淅瀝的滴下幾滴血色來。
「了不得——」弦伊說完拔腿便往外奔,無瑕見她往外跑,拼命直起身子叫道︰「回來!」
弦伊急得不行,卻听無瑕聲音中透著嚴厲,遂頓住了腳步,也不回轉,只在門邊看著無瑕,簌簌落著淚。
「別這般火急火燎的,拿水來,伺候我梳洗了弦伊抹去淚水,萬般不願的出門打了水來,無瑕用帕子細細洗去了唇角和手掌間的鮮血,道︰「不許胡說,讓別人知道,特別是不許傳到皇上耳朵里,你可有听見?」
「可是公子——」
無瑕抬起眼,不說話,只那麼看著弦伊,弦伊在他的注視下垂下了眼眸,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
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鄭澈軒竟在進門時一個趔趄,小六子在身後將他一拉穩住了身形,無瑕回身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不禁心頭一酸,道︰「這麼急的跑什麼,剛下了朝麼?小六子,給皇上拿了衣裳來換了,朝服太熱了
「听說你病了,我簡直如坐針氈,好不容易捱到朝議完了,就馬上過來了,怎麼樣?太醫來了沒?」鄭澈軒說著便動手去撫無瑕的額頭,入手發覺果然滾燙,不禁有些動怒,道︰「怎麼這麼燙,宮女們都是怎麼伺候著的?」
「時氣而已,每到夏天都會如此,不關她們的事,只是今年似乎更甚往年無瑕說完又咳了幾聲,回頭對著弦伊使了個眼色,弦伊會意,趁兩人說話將銅盆端起,從旁悄悄後退,鄭澈軒只顧看著無瑕,小六子卻在弦伊經過之時瞥了一眼,頓時驚得嘴張得老大,卻半晌不敢出聲。
那銅盆之內水面漾著紅色,那是?!
小六子嚇得臉色大變,弦伊見狀對他一搖頭,然後出了門去。小六子看無瑕冷靜如昔,心中頓時涌起了酸楚。他與無瑕也算是主僕一場,無瑕半年多時間三次入住長亭苑,有兩次都是他伺候,想到無瑕平時待人溫婉,那發自內心的真誠打動了這皇宮內外多少人,可是,老天卻為何要將這病痛的折磨毫不留情的加諸在他的身上,那病犯時的可怕情景,讓人心如刀割一般難受,縱如此,他卻依然那般倔強的不屈服于任何人,這般節氣與傲骨,讓人如何不敬服。
小六子別開臉,悄悄拭去了眼角淚水,鄭澈軒心急如焚的踱了幾步,揚聲道︰「怎麼,太醫為何還沒到?」
弦伊在外听見答道︰「差人去叫寇太醫了,公子一直是他照看著,怕換了人反而不好
鄭澈軒點了點頭,看了看無瑕的臉色,實在靜不下心來等待,正待轉身叫人去催,已見寇雲氣喘吁吁的進了院子。
因冷三受傷,寇雲被留在了問鼎軒為他醫治,但那日無瑕病發情形嚴重,是以他吩咐過弦伊,若有不妥一定要迅速通知自己,這會子見宮里有人急沖沖而來,他是拿了藥箱便往外跑,走得急,竟忘了問鼎軒有馬匹,跑了一段路想回頭去要,又嫌來回反而耽誤時辰,所以一路狂奔,到了長亭苑門口已經累得快要癱倒,見寇雲到來,鄭澈軒忙不迭的將他拉進了屋內,道︰「無瑕的額頭好燙,你瞧瞧看有無大礙,需要些什麼藥物,要用什麼來降溫,或者——」
「皇上,皇上!」寇雲氣息不勻的打斷了鄭澈軒的話,道︰「待臣先把脈
「好,你先看
寇雲坐下,搭在無瑕的脈上細細診斷著,眉頭越鎖越深,鄭澈軒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想問,又怕問出自己不想听到的結果,實在坐立不安,反而無瑕十分淡然,除了發熱引起的不適,絲毫不見驚慌之色。
寇雲診完脈,輕輕嘆息了一聲,起身道︰「時氣所致,公子身子虛寒,這天太熱,稍稍注意不到便會風邪入侵,且……公子那七竅玲瓏癥發作頻繁,心髒負重過于所當,實在……」
「實在什麼,去開了方子抓了藥來,風邪入侵,喝藥就行了鄭澈軒大喝著打斷了寇雲的話,無瑕卻只是淡淡的垂著眼眸,也不說話,待寇雲滿頭大汗的去開方子,他才抬眼望著鄭澈軒道︰「生死自有天命,強求不得,去換了衣裳吧,仔細中了暑氣
鄭澈軒看他淡然如昔,已經無懼生死,心頭更加疼惜,奈何疾病非人力便能改變,想了一會兒,道︰「先吃點東西,一會兒喝了藥就歇著,那些賬目之類的可不許再看了,若我發覺,我便懲罰了下面的宮女太監,你是最體恤下人的,定不會叫他們為難了
無瑕本因發熱而乏力之極,也不與他爭執,只點點頭,待他出門之後,由著弦伊扶著到了屋外軟榻躺下,閉著雙眼,卻感到渾身熱得厲害,恍惚間竟輕聲道︰「娘親,瑕兒心痛!」
弦伊霎時捂住了嘴,淚水盈眶而下。
公子這是怎麼了?這情形便仿佛他就要離大家而去了一般,讓人心底恐懼。無法再在屋內呆下去,弦伊拼命捂著嘴退出門,穿過長廊,到了邊角,終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十九歲,公子這十九年得到的快樂究竟有多少,似乎只在遇到小侯爺之後,他的心才知疼知痛,才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感,可是,他二人一再的擦肩,讓旁人都看得忍不下去。不過只想緊握彼此的雙手,可是卻連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
身子無力的滑落,弦伊靠在台階的柱旁,將頭埋在了雙臂之間。
哥哥,你在哪,弦伊好害怕,若公子出了事,咱們這一幫子人,該怎麼撐下去!
哥哥,弦伊想你了,你回來啊,回來啊!
這道路是通向哪的?奚昊呆呆的站在分岔路口,眼神迷茫。
自己根本不知該去何處,東都是回不了了,白炎深陷囚籠,根本無力保護自己,若水小島沒有靈姝,也是不能回的,那麼,自己該去哪?
腳步終一動,向著其中一條道路而去。
無論去哪,自己都是孤單一人,便,隨他去吧。
街道慢慢繁華,喧囂的人群來來往往,奚昊卻感到身子冰涼,孤獨得可怕。
走到一家藥鋪前,從門內被趕出一個人來,那人滿身補丁,樣子十分狼狽,因是被趕出來,到了台階處竟一個不穩,摔倒而下,跌在了奚昊的面前。
「大夫,求求你行行好,我娘實在病得嚴重,求大夫去看看,診費我明日便送來,求求你求求你那人磕頭如搗蒜,站在藥鋪門口的大夫卻嗤之以鼻,不屑一顧道︰「沒錢,便讓你老娘等死吧,我這不是慈善堂,滾——」
奚昊看著腳下那人哭得可憐,低頭輕聲道︰「你娘在哪?我是大夫,可以幫你去瞧瞧
「真的?」那人仰起頭,眼中充滿了驚喜,忙不迭的爬起躬身道︰「謝謝公子,我家就在這附近,公子請跟我來
奚昊點點頭,隨著那人向著一條小巷走去,走了一會兒,發覺越來越偏僻,不禁住了腳步,道︰「你家究竟在何處?」
那人卻突然回身一笑,道︰「渭州!」
奚昊腳步一退返身便跑,卻在瞬間被擊中後頸,眼前一黑,倒在了那人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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