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17
陽光很暖,身子卻極其倦怠,無瑕疲憊的睜開雙眼,見屋內竟空無一人,他努力的撐起身子,雙手按床之時,才發覺自己的雙手裹著層層白紗,痛感依然自掌心傳來,敏銳異常。
屋外光線太明,令他的雙眼有些模糊,發現一道身影朝著自己而來,他輕輕甩了甩頭,再次細望。
鬼翼端著藥碗進了屋子,見無瑕起身,忙走過去道︰「東都下了聖旨,小侯爺去了軍營,弦伊去集市買菜,所以屋子里就剩下我一人了
無瑕點了點頭,然後突然道︰「明威呢?」
鬼翼將藥碗放下,將水盆端到床邊,打濕了帕子,才發覺無瑕雙手根本無法握物,遂抬頭看他,躊躇著不知如何做。無瑕見他尷尬,垂眸一笑,道︰「擱著吧,等弦伊回來了再洗
鬼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是怕粗手笨腳,擦痛了公子的臉
無瑕輕嘆著搖了搖頭,所有人都將他當成了易碎的女圭女圭一般小心翼翼,令他感到十分奈何,然這概念在眾人心中形成已久,讓他也是有心無力,只好隨了他們去。見鬼翼還未回答自己的話,無瑕又問道︰「明威人呢?」
鬼翼這才答道︰「他留了一封信,已經走了!」說完返身到桌旁拿了書信交給無瑕。
「走了?」無瑕有些失神,接過信箋,然因白紗纏繞而被迫並攏的手指竟無法打開那信,鬼翼見他不便,忙伸手拿回,將之打開,再放入了他的手中。無瑕笨拙的握著那信,走到窗前坐下,青絲不束,隨風輕舞。
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無瑕,自此天涯海角,各自珍重!
明威,道別!
雙手終是握不住那薄薄的紙頁,清風吹過,信箋隨風而落,飄飄蕩蕩,飛向屋外,一人正好入門,伸手接住,然後站定。
「白炎無瑕輕聲呼喚,小侯爺低頭看著手中信箋,眉頭輕鎖,听無瑕喚他,遂將那信一握,抬步入內,將其折好,放在了桌間。
「你早上睡得熟,所以他放下信便走了小侯爺伸手拉過無瑕,見他眉目間有些蕭索,又有些不安,不禁微微一笑,道︰「你怕我多心?」
無瑕沒有回答,只抬眸望著他。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雙花脈脈妖相向,只是舊家兒女。天已許。甚不教、白頭生死鴛鴦浦?夕陽無語。算謝客煙中,湘妃江上,未是斷腸處。元好問的《雁丘詞》與《問蓮根》,他卻為何取了這兩句
「白炎!」耳听小侯爺將信中兩句詞的出處點出念出,無瑕垂下頭去,避開了他的目光,小侯爺卻伸出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讓他抬眼望著自己,道︰「什麼也不用說,無瑕,我都明白,你對明威而言是極其特別的,他對你的情感我懂,而我對你的情感也永遠都不會改變
無瑕抬著頭,看著那人真誠的目光,漸漸的迷失了自己。那墨玉般黑亮的眸子在陽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那人唇角的微笑似若要攝人魂魄一般,令他不由自主的深陷,看著那越湊越近的臉,他竟絲毫無法避讓。
唇角踫觸,帶著一種深深的渴望,讓人迷亂。
「咳咳!」鬼翼當真恨自己方才為何不出了門去,那二人執手相擁,情難自禁,讓呆立在一旁的他恨不能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
驀然驚醒,無瑕將身子一轉,背對小侯爺,滿臉通紅,小侯爺卻斜覷眼角,對著鬼翼咬牙切齒,鬼翼訕笑著退到門口,剛一個轉身,便與南宮熱河撞在了一處。
「火急火燎的跑什麼?」南宮熱河將他胳膊一抓,穩住了身形,鬼翼嘿嘿干笑兩聲拔腿便跑,南宮熱河不解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然後進了屋子,見那二人竟似鬧別扭般避著彼此,不禁心頭顫了顫,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當了炮灰,遂小心翼翼的問道︰「怎麼了?」
那兩人還未回答,弦伊也跟著進了門,無瑕一見她便道︰「回來了正好,換了水來,我要梳洗身子挪開,掩飾了那尷尬的神色。
弦伊應著端盆出去換了熱水,無瑕站在桌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後略微不滿的道︰「雙手哪就傷得那般重,這樣包扎,當真讓我難以自理了
弦伊听完卻突然將頭一偏,恨恨的看向了一人,無瑕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南宮熱河立馬跳開了身子,然後用手一指小侯爺道︰「不是我,公子的雙手是小侯爺包扎的
無瑕這才明白弦伊為何叫屈,見小侯爺嘿嘿直笑,無瑕不禁有些氣惱,道︰「將我雙手松開,這樣子我如何自理
小侯爺聞言更加得意,走到桌旁一拉凳子坐下,笑道︰「有我啊,軍中現在完全無事了,過幾日便要整裝回去東都,現在的我便是閑人一個,如果不找點事情做,豈不是無聊死的
「于是我便要受此活罪,讓你戲弄麼?」無瑕抬步向他而去,到了跟前將雙手一舉,道︰「給我解開
「不解!」
「解開——」
「不解!」
發覺那人兒有炸毛傾向,小侯爺突然站起身,將那舉在面前的雙手輕輕一握,然後俯子,深深一吻。
「讓我照顧你,從現在開始,我要每時每刻都陪在你身邊,看著你吃飯,看著你喝藥,渴了我給你端茶送水,累了我給你揉肩捶背,總之,我現在就是你的雙手,你要做什麼,我都會一絲不苟的做到
南宮熱河與弦伊在旁仰頭興嘆,也終于明白了鬼翼為何要逃離而去,這廝耍起無賴來,當真是不管場合,肉麻得可以,偏偏公子對這一切全無抵抗力,拿他毫無辦法。果然無瑕被他抓住雙手,耳听他說的話語,又見旁邊那兩人頗為無奈的模樣,心頭羞愧,偏偏掙扎不開,遂紅了臉頰,往後一退,道︰「弦伊給我梳洗,不許這人踫我一下
那退卻讓小侯爺愈發得意,看無瑕去了一旁梳洗,他才再次坐下,沉吟了半晌,突道︰「皇上下了聖旨,龍家父子不必押解進京,就地處決,倒也省了龍萬雲之死的麻煩,想來是武相不想讓龍家父子進了大理寺,道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話來,而皇上也不想在此事上與他糾纏,所以——」
「都死了麼?」無瑕微微一頓,輕聲問道。
「早上到的聖旨,林尚堯是朝廷命官,押解進京是必然的,不過也只怕進了大理寺便出不來了,所以明威倒讓他父親得了一個痛快,龍懷宇今早也已經斃命,明威將他們葬在了一處,龍家,已經不復存在了
「勾結官府匪患,龍家在臨安作威作福了多年,總算是遭到了報應,只是,明威他……」
「他自由了,龍家沒有承認他這個兒子,反而讓他逃月兌了此劫,自此之後,他便是自由之身,海闊天空,任他遨游,無瑕,是你留住了他的性命,他定會好好活下去
無瑕抬起頭,望向了陽光明媚的天空,露出了一絲舒心的微笑。
自由,他自由了!而自己,卻又到何時才能如他一般,又或許……根本就沒有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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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大晉的密函送到!」
劉劭康微微一揚手指,擯退左右,只留下了諸葛毅一人。諸葛毅站在一旁,有些疑惑,自政王從大鄭回來之後便一直密切關注著那冷公子的一舉一動,其程度令他不得不心存疑慮。
看諸葛毅眉目之間的神色,劉劭康心頭了然,他展開密函細細一看,然後站起身,走到諸葛毅身邊,道︰「諸葛先生對那冷公子其人如何評價?」
諸葛毅有些猜度不透劉劭康的意思,他略略思索了一下,才道︰「倒要看他是作為敵人,還是盟友!」
劉劭康聞言低低一笑,道︰「你覺得咱們能夠籠絡他嗎?」
諸葛毅猛的一抬頭,詫異之色掩飾不住,卻見劉劭康一本正經,才在愣了片刻之後,肅然道︰「他與鄭哲主相互扶持六載,不惜蕩盡家產將安逸王蕭君莫拉下馬而全力扶持鄭哲主上位,對其當真是仁至義盡,然卻也可在與其有了矛盾沖突之後拋開一切離去,說實話,雖然他看似柔弱,卻是老臣見過的人中最有魄力的,因為不是任何人都有這種勇氣和實力去對抗一國之主!王爺若想籠絡他,只怕……難!」
听完諸葛毅的話,劉劭康點了點頭,然後將手中密函遞到了他的手中,道︰「看了再說
諸葛毅接過密函細細瀏覽,然後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似乎不敢相信信中所言,他抬頭去望劉劭康,想要求證,在劉劭康篤定的一點頭之後,才倒吸了一口氣,道︰「他是冷公子,便就是反晉勢力的最高領袖,成樂小侯爺孟白炎,豈不就是威武侯孟昶龍之子?他二人……他二人竟暗生情愫,且不說皆為男子之身,他們的立場與身份根本就是水火不相容!這份情感將來注定無法善終……」
「晉是他的死敵,鄭是他不惜一切也要逃離的地方,赫博多是蠻子之地,他必定不會與之為伍,所以,他若還想得到外力支持,便有可能會選擇咱們韓國,而我們曾在九龍救過他一次!」
「王爺的意思是?」
「他很倔強,對于這樣的人,絕對不能去強迫于他;當初九龍決堤,他為了救城中的百姓,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去炸毀堤壩,由此可見,他重的是情感與道義,我會讓人時刻注意他的動態,只要一有機會,我便會想盡辦法,將他從孟白炎身邊帶走
「可是王爺,就算他有過人的智慧與才學,有不俗的勢力與後盾,老臣卻依然還是不明白王爺為何要這般費盡心思的去得到此人?」
黑白分明的鷹眼微微一抬,劉劭康將身子靠入了軟榻之中,指月復輕撫過微薄的唇角,輕輕道︰「本王如此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此子絕不簡單,先生,本王可以斷言,得此子者,當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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