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1
馬蹄踏得亂石飛濺,那兩人已經日夜不停的趕赴了幾日,寒風凜冽,馬兒出了汗,人卻被風吹得發髻凌亂,渾身冰冷,俊朗的臉龐堆滿了疲憊之色,無論怎樣強撐,終還是敵不過那倦怠感。
「小侯爺——」白澤沖著前方大叫了一聲,然後勒馬停下了。
不行了!便是鐵打的身子骨也經不起如此折騰了。
孟白炎听到叫聲,勒馬一個回轉,烏騅在原地兜了幾圈,然後停下了。
「便是殺了我,今日也得找個地方休息了,如此急趕,馬兒也受不住了白澤將身子一趴,伏在了馬背上再不動彈,那疲憊感若巨石一般壓在身上,令他實在已經無法再撐下去,知道那人想要快去快回,然也應顧忌了身子,否則累垮了,倒當真得不償失。
白炎知他所言極是,自己想要早點趕到東都向皇上稟明了一切,然後回去相思谷陪無瑕,然這般趕下去,可能到了東都人也倒下了,這休息當真必不可少,想了想,卻故意瞪了那人一眼,道︰「今日便去前方投棧,休息一天,明天早起再趕路
「謝天謝地白澤雙手合十,只差將天上神仙全都拜了個遍。這幾日除了在途中進食補缺之外,當真是日夜都未曾停歇,也不知這人究竟是如何撐住的。
「哪,明早出發,三日之內咱們一定要趕到東都,多一日都不行那人丟下如是一句,然後打馬離去,白澤瞪著雙眼,將三根指頭豎在眼前,然後一根一根掰下去,掰到最後一根,終忍不住哀嚎一聲,道︰「三日,你是想讓馬兒插上翅膀飛嗎?」話雖如此,中途能夠歇上一日,倒也能養養精神,縱然不滿,白澤還是嘟嘟囔囔的緊隨了那人而去。
這雪也不知要下到何時才能停歇……
無瑕站在院子里,雙眼痴然的望著枯枝上的積雪發呆。因一夜輾轉難眠,他感到胸口郁結,是以大清早便爬起了身子,到了院中透氣。身上被弦伊套上了厚厚的白錦袍,領口袖口皆圍有白狐腋子絨毛,隨著風兒微微浮動,頭上戴著風雪帽,黑色的長發織挽成束壓在了披風之內,此刻的他便若天上的雪花一般剔透通明;因沒有再易容,所以那金絲面具再次被戴上了,整張臉只露出了秀氣的鼻尖與粉色的雙唇。
听身後細微的響動,無瑕微微一笑,沒有回頭,輕聲道︰「你還沒走
鴻達到了他的身後,與他一同站了一會兒,才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合作
「憑什麼!」無瑕的話語很輕,沒有輕蔑的味道,只是單純的反駁。
「我想咱們此刻的目的應當是一樣的鴻達篤定自己的直覺,雖然無瑕的身份不明,但他對蘇當家的態度卻是十分明朗的,如今的局勢便是,他與自己,都想要救蘇當家的。
無瑕低頭想了一會兒,道︰「你帶了多少人?」
鴻達微微遲疑了一下,回答道︰「四十人
無瑕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眸中含著深意,似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元曾道長身體可還好?」鴻達被他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得一懵,看他問得認真,竟不由自主的答道︰「依然硬朗
「歸雲莊的藍水閣今年可全開的紅梅?」
「我們來時,梅花還未……還未……」鴻達突然頓住,然後再也無法說下去。
該死!心底暗罵了自己一句,鴻達懊惱不迭的瞪向了無瑕,無瑕則不再問話,只抿嘴一笑。看著面前那帶著笑意的人兒,鴻達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自己的底已經被這人三言兩句模了個透徹了!元曾道長是丹陽著名的青峰澗道觀的住持,而藍水閣則是歸雲莊的梅園,歸雲莊的主人便是自己的主子——冷秋之!
「無瑕與冷莊主多年未見,沒想到他竟如此記掛,派人來尋我了無瑕心底透徹,卻不點破,然既鴻達是冷秋之的人,那麼在營救蘇永裕一事上,自己是完全可以信任他們的。
「公子!」弦伊匆匆入內,一張臉因走得太急而泛著淡淡的紅暈,眉目間帶著焦急之色,到了院中,先是看了鴻達一眼,欲言又止,無瑕一見,笑笑道︰「無妨,鴻大哥是自己人
鴻達不知他為何突然之間便轉變了態度,心底不解,正待相問,弦伊已經先開口道︰「城門被封鎖了,除了金翎城中的百姓之外,任何陌生人,包括路過在此停留的客商都一律不許進出,听說這一路出去幾十里都設了關卡,咱們想要聯系附近人手,估計一時是無法成行了
「武飛雲知道我在這里,必定會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將我抓住無瑕心底了然,武飛雲既知曉自己在這里,便一定會想盡辦法將自己抓住,自然不會讓自己有去搬救兵的機會。
「現在怎麼辦公子?單憑咱們幾個,要想再武飛雲手中將人救出,只怕難保蘇當家的性命弦伊道出心頭憂慮,無瑕看了她一眼,然後將目光轉向了鴻達。憑自己與纏綿,加上弦伊,要想從郡守府救人也並非不可能,然對方人數眾多,若說能夠帶著蘇當家的全身而退,倒當真難如登天。
「你的人可全在金翎城內?」這話是對著鴻達說的,鴻達見無瑕問他,知道他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心底一喜,道︰「全都在,分散在四個客棧,只需召喚一聲
「你此次來金翎的任務必定不是這個,若你私自改動了命令,回去之後必定會受到責罰,你可想清楚了?」冷秋之其人如何自己十分清楚,鴻達此次不但暴露了行蹤,被自己識破了身份,還要在武飛雲手中救人,他若不敢擔當,只怕受到連累的,不僅僅是他一人,還包括他的手下。
「鴻達願一力承擔!」雙拳緊抱,鴻達篤定的回答著無瑕的話,無瑕見狀贊許的將頭一點,道︰「將熟悉水性武功較好的人挑出十個來,午後來這里
「這……」鴻達有些不解,無瑕見他疑惑之貌,也不解釋,只抬步向內一走,道︰「只管去
「公子去哪?」弦伊見無瑕竟往外而去,忙急步跟上,鴻達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揣摩不透無瑕之意,遂不再去想,將斗笠上的雪花抖了抖,然後戴好,穿過大堂,出了門去。
「公子慢點弦伊跟著無瑕出了門,見他只低著頭朝著街道的西面走,也不說為什麼,不禁有些心急,小跑幾步到了無瑕身邊,幫他整了整披風的領子,道︰「咱們就這麼出來行麼?怎不去叫了纏綿公子一起
「只是去看看,馬上便回靴子踩過積雪,發出了咯咯咋咋的響聲,無瑕伸手拉住了弦伊,道︰「小心這薄冰
弦伊見無瑕帶著自己越走越遠,竟到了西街盡頭的河流處,不禁愣了愣,道︰「公子來這里做什麼?」
無瑕沒有回答他的話,因為他看見不遠處的河床上竟已經有了三人。
劉劭康回過頭來看見無瑕,微微一笑,抬步向著他二人而來。
「公子也來此處了麼劉劭康微笑著,向著無瑕伸出了手去,無瑕站在坎上,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伸手搭在劉劭康指間輕躍而下,站在了他的身旁。
「看來咱們想到一處去了劉劭康說完松了手,又回身將弦伊搭了下來。薄冰覆地,令行走十分困難,劉劭康低頭看了看無瑕的靴子,然後伸手將他一拉,道︰「我來抓著你
無瑕下意識的想要掙開,那輕微的動作卻讓他幾乎跌倒,低頭看向了劉劭康,無瑕才輕嘆一聲,暗道自己準備不足。劉劭康三人的靴子上纏著稻草,雖然影響了美觀,卻十分實用,在這地面上行走才不至于跌倒。
回頭看弦伊緊抓著自己的胳膊一動也不敢動,無瑕無奈的皺起了眉頭,見劉劭康的手一直伸在面前等待著,若自己再推辭,反而顯得多慮小氣,于是將緊扣的手指慢慢張開,放入了那人手中。
劉劭康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頃刻便逝,將無瑕的手緊緊握入掌心,然後帶著他向前走去,弦伊則拉著無瑕的另一只手慢慢跟隨其後。
「郡守府中的蓮池用的是活水,水從西面引入,然後至東南流出,此刻郡守府外重兵重重,若想要從外圍攻入,只怕人手不夠,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從內部突破劉劭康伸手一指不遠處的一道暗渠,道︰「以水的走向來看,那便是活水的入口了
無瑕細細看了看,又抬頭目測了一下距離與走向,點頭道︰「應當便是這里,從這到郡守府要經過十二間民宅,地下的走勢無法分辨,所以需要水性極好的人從此處潛入無瑕說完卻滿含深意的看了劉劭康一眼,明眸之中掩不住懷疑之色。劉劭康察覺到他的探尋,不禁低頭一笑,然後側目與他直視,道︰「你可以理解為我喜歡多管閑事,想要幫助你。而每到一個地方,模清那里的底細,包括郡衙的一絲一毫都是我的習慣,這個習慣,不犯法吧
「每個人都有他在這個亂世之中求存的本事與手段,無瑕不做評價,我只是……不想欠你的,更不想將不相干的人牽扯進這件事中
話說得很直白,沒有目的性的接近在這個亂世之中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在未曾模透對方想要的是什麼時,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他。
看無瑕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模樣,劉劭康心頭一動,手上不由自主的便加重了力道。無瑕眉頭微微一蹙,將手從他掌心抽離,道︰「無瑕先告辭身子返過,與弦伊小心翼翼的離去,無瑕不知此人目的為何,也不想去知道,他此刻唯一想的,便是如何將蘇永裕從武飛雲手中救出來,其余一切,能不牽扯便最好離得遠遠的。劉劭康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眉目間漸漸凝起了深色。
「王爺邱壑低呼了一聲,劉劭康將手一揚,制止了他的話。
「不必多言,本王自有道理
有趣,這人此刻便若刺蝟一般,一遇到難明的情況,便將渾身的小刺豎起,抗拒著一切靠近。刺蝟的月復部是最為柔軟的地方,也不知,這人卸下防備之後又是何種風情!
劉劭康突然輕笑出聲,然後大步向著河岸走去,邱壑與墨淵對視了一眼,皆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邱壑示意了一下緊隨而上,墨淵卻慢慢落在了最後,神色復雜的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鎖起了眉頭。
政王此行擺明了是為這無瑕公子而來,可是,他究竟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自己暗藏在他身邊八載,卻依然無法取得他全部信任,此人城府極深,當真不可小覷。
墨淵輕嘆一聲,仰頭望著遙遠的天際,滿目蕭索。
八年了,便連自己都快忘記了本來的身份了!不知雲城的天空是否也在下著大雪!先皇駕崩,新帝登基,雲城也已經斗轉星移,而唯一不變的是身為虎賁的自己,無論皇命如何,只要那密令下達,自己便是拼盡性命,都要努力去完成!
「皇上,雲將軍的密函送到
屋外大雪飛揚,屋內卻溫暖如春,坐在桌旁對弈的兩人皆垂眸深思著棋局,听到小六子的話,鄭澈軒將手中棋子一丟,對著寇雲笑道︰「朕輸了,你的棋藝是越來越好了
寇雲聞言忙起身一揖,道︰「皇上有事,臣先告退說完拔腿便跑,見他忙不迭的便往外奔,鄭澈軒不滿的冷哼了一聲,道︰「寇卿這是跑什麼?莫非是嫌朕的棋藝不佳,下得心焦?」
寇雲的腳步頓住,站在院子中進退不能,然後尷尬的回過頭道︰「皇上可否不要再拿臣玩笑,臣是要去問鼎軒看冷三爺,他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說要離開雲城回蒲州去了
鄭澈軒突然沉默了下來,然後背過身去,揚了揚手指,道︰「去吧
寇雲見他突然落寞,知他定是又想起了那人,自從那人走了之後,他每日下了朝便來到這長亭苑呆著,當真讓人看了心底難受。
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寇雲在院中深深一揖,然後退出了門去。
小六子這才走到了鄭澈軒身邊將密函呈上,鄭澈軒接過密函打開,只看了一眼,心底便是一驚。
政王劉劭康離開韓國,去了大晉的金翎城!鬼翼曾來信說過,孟白炎帶著無瑕去了金翎找奚昊公子醫病,劉劭康此刻到了金翎,究竟目的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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