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19
漠北的九月早晚已經十分的寒冷,一路上奔波勞累的眾人只有到了晚上才能稍稍緩解疲憊,得以放松幾分。零星的火光在突如其來的狂風中忽明忽暗,散發著微熱的火焰被一人用水一潑,發出了「嗤啦——」一聲輕響,滅掉了。
「這風吹得緊,咱們還是找一個山洞擠一夜為好南宮熱河抬頭去看了看身邊的將士們,然後將白澤一推,道︰「走,咱們去找找
「好白澤應著剛起了身,便听附近草叢傳來了輕微的窸窣聲,還未待他們召喚,身邊的將士們便已經一躍而起,直撲了那頭而去。
「別動手,是我們!」黑暗之中響起了白炎的聲音,眾人皆是一驚,手中的利刃隨即放了下來,南宮熱河與白澤急急的回頭一看,才見白炎方才所在的位置上哪里還有他的人影。
「要了命了,你走的時候不知道吱一聲嗎?」南宮熱河有些惱火,因白炎不聲不響的離去,且自己這麼多人竟沒有發覺而感到郁悶,白炎則嘿嘿笑了一聲,然後竟一張口,對著他「吱」了一聲。
「噗——」白澤等人在旁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南宮熱河滿臉漲得通紅,一把將手中的水囊丟過,恨恨道︰「這人簡直不可理喻!」
白少卿見狀從白炎身後走出,強忍笑意,道︰「咱們這些人里頭,就數你最了解他的性子,又何必與他置氣,小侯爺與我方才去附近找了一找,尋到了一個較為寬敞的山洞,可能是獵戶們常用來落腳之處,收拾得十分干淨,所以特地回來叫大家一起過去
「正好南宮方才也跟我說起此事,既然小侯爺與白大哥已經找到了,咱們倒也坐享其成,少了許多麻煩,對不對,南宮白澤笑著將南宮熱河的脖子一摟,沖著他揚了揚眉頭,南宮熱河不過是惱火白炎方才離開沒叫上自己,哪有在這般寒風中與他斗氣的道理,于是在瞪了他一眼後將頭一回,對著身後眾人怏怏道︰「拉了馬兒,咱們走
白炎早就模透了他的秉性,笑得愈發有恃無恐,南宮熱河也不去看他,只顧拉著自己的馬兒往前走,白炎見他果然不睬自己了,才又涎著臉往他身旁一竄,如白澤般將他的脖子一摟,笑道︰「生什麼氣,孩子爹,等到你果真有孩子了,我便來做他的干爹,這樣他就能有倆爹疼他了,你說這提議怎麼樣
南宮熱河的腳步一頓,回過頭來,很認真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將他的手一掰,一字一句道︰「白大哥那一箭能射出多遠,你便離我有多遠,我南宮熱河這輩子若是有了孩子,必定讓他離你十萬八千里,省得將來也成了人見人怕的禍害
「開玩笑嘛,何必那麼認真白炎說完將手一松,竟一個翻身躍上了九逸的馬背,然後俯身趴下,雙眼一閉,道︰「乏了,讓你的馬兒馱著我
「你的烏騅馬兒就在這里,為何不用你自己的馬兒去馱!」南宮熱河額角處青筋暴跳,白炎卻只一趴身間便睡去了,旁人看著他二人斗氣的模樣,皆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我說——」南宮熱河氣急敗壞的動手去推白炎,抬頭間才見他竟果真就那麼趴在馬背上睡著了,于是指尖一頓,落下時弱了力道,輕輕搭在他的背後撐住了他的身子。
每一天起得最早的人是他,睡得最晚的人也是他,這一路上事無巨細都需他親自決斷,因為前面走著的不是幾人幾十人幾百人,而是千軍萬馬的敵軍,一個不小心,大家就會跟著他一同沒了性命,所以他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然平日里他卻從不顯露出一絲倦意,特別是在大家面前,他總是精力充沛到讓人吃驚,可是他終究是個人,血肉之軀再怎麼撐也終有力量耗竭的時候。
「南宮——」
「噓——」南宮熱河輕輕搖了搖頭,止住了白澤的話,走了一段,見白少卿停下,他才輕輕將馬兒一拍,然後示意了一下,那九逸馬兒竟似看懂了他的意思,向前走了幾步之後雙蹄一屈,矮身跪下,白炎的身子一晃之後向旁傾倒,被南宮與白澤二人接住,抬起入了山洞。
「讓他睡,誰都別去吵他,明日白天咱們再將落下的路程趕回來
「好那一行眾人皆應著噤了聲,將馬兒放在洞外,人則擠在了山洞之內加緊補眠。待四處都靜悄悄一片之後,白少卿輕手輕腳的模起自己的長弓,出了洞去。
天空無月,草叢在風中沙沙作響,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在漆黑的夜里格外的令人警醒,他屏息靜氣的貼于一道樹干之後,慢慢模出了背後的長弓。
繃弦聲十分輕微,在風吹草動之中簡直微不足道,然當那利箭射出之時,對方還是做出了躲避。
好敏捷的伸手!
當發覺自己一發不中之時,白少卿沒有絲毫猶豫的反手抽箭,飛身一躍間再次射了出去。
枝葉被風刮得傾斜,利箭的嘯響掩蓋在了窸窸窣窣之中,顯得愈發難以捉模。當發覺箭已到眼前之時,那人突然一個側翻,箭尖從耳畔掠過,削去了他的一縷鬢角,沒入了草叢之中。
「白大哥!」
對方急切的聲音突然響起,白少卿第三箭已經出手,听見那喚聲時已是收勢不及,眼見那呼嘯的利箭便要扎入那人的胸口,他的身旁突然掠過一道身影,隨著一聲悶哼聲,那箭被來人用手一擋,硬生生的停住了。
白炎緊緊的咬住了牙關,白少卿的那一箭正正的扎在了他的手背之上,透肉而過,鑽出了箭頭來。
「小侯爺!」
「別亂動——南宮趕緊將酒拿過來白少卿已經來不及去看對面站著的究竟是誰,從白炎的去勢與箭的走向,他肯定自己那一箭已經射穿了白炎的手背,心急之下也顧不上許多,只一把奔過去將白炎拉過便往山洞而去。
酒帶著並非是要喝,只因為是最便捷也最普遍能弄到的消毒之物,白炎的右手緊緊的握著左手的手腕,拼命的忍受著疼痛,可縱如此,當烈酒潑下,沖洗傷口之時,他卻依然忍不住有了顫抖。
火把已被燃起,山洞中頓時有了光明,眾人在低頭去看時,皆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白少卿判斷無差,白炎的左手手背已經被利箭射穿,好在箭的前端全都透肉而出,倒也不需再受剔刮之苦。
「握著箭頭!」白少卿低呼了一聲,南宮熱河伸手去握住了箭頭的頂端,而他則一手托住箭頭的尾部,一手接過了白澤遞來的短匕。
那是白炎隨身所帶的短匕,削鐵如泥,可就算這樣,在砍斷利箭的那一剎那所給予白炎的疼痛也必定不會減輕。白少卿猶豫了一下,白炎感到了他的遲疑,突然笑道︰「你若動不了手,便將匕首給我
「唰!」的一聲,白少卿手起刀落,砍斷了箭身,將翎羽處除去,而南宮熱河便就著箭尖的那一頭狠狠一拔,將剩余的部分從白炎掌心拔了出來。
鮮血霎時涌出,白澤將包袱中尋到的藥粉一股腦的全都撒在了白炎的傷口處,繼而撕下一角衣擺,用盡全力的纏繞住白炎的手掌,然後按壓著不再放手。
「沒事,當初武飛雲賜我當胸一箭我都沒死,這點傷算不得什麼見眾人神色凝重,白炎故作輕松的笑了一聲,然因太過疼痛,那笑聲端端的透出了一種沉悶,讓大家聞之更加難過。
秋衡越愣愣的站在人群之後,當看見白炎額頭滾下了大粒的汗珠之時,他的眼眶一熱,擠開人群到了白炎身旁,然後竟雙膝一屈,跪在了他的面前。
「衡越該死,不該如此偷偷接近你們,孟大哥的救命之恩,衡越沒齒難忘
「你呀!」白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去看了看他的身後,道︰「你便將你的鏢師們拋棄了,跟著我們來了麼?我說過,我們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險,如今天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生死可能就是一瞬間的事情,縱然這樣,你還是要跟著我們嗎?」
「是!我不願回去守著那寸許之地,過逍遙安逸的日子,我秋衡越是個響當當的男子,也想為百姓盡一份力,我知道你們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險,也知道必定是與這九原的戰爭月兌不了干系,可是我真的不怕,我想跟你們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爺們,干一番事業,將來老了回憶起來,便也沒什麼遺憾了
「嗤——」白炎突然笑了一聲,然後對著南宮熱河一揚眉道︰「還真像咱們當初說過的話,怎麼樣,這人交給你了,這會子要他回去他肯定是不走了的,不定又跟咱們背後鬧出什麼事情來
「我看呀,不是像咱們,而是像你南宮熱河已經緩過來神來,沒好氣的瞪了秋衡越一眼,故意咋呼的道︰「你連累小侯爺為你受傷,從明日起,他的一切起居飲食便都由你照料了,別說不願做,若是不做,便趁早給我滾蛋
「小侯爺?誰是小侯爺?」秋衡越滿臉茫然的看了南宮熱河一眼,然後僵著脖子慢慢的轉向了白炎去。
白炎正好整以暇的等著他,待他回頭之後嘿嘿一笑,道︰「從明日起,你便替了南宮熱河這廝的跟班身份,好好的跟著我,長本事!」
秋衡越呆呆的望著他,突然間感到了一股涼颼颼的寒意從脊背之下一竄而上,鬧不清為什麼,卻來了個透心涼。
自己這個……
算是上了賊船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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