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25
馬蹄踩跺,陷入坑坑窪窪的泥坑,令行走十分困難。風雪交加,再厚實的衣衫都擋不住那透骨的寒意,那行走于夜色中的三人終再也挪不動步子,停了下來。
「奚昊,你還好嗎?」見身前那人已經身形不穩,纏綿放開牽著馬兒的手,向前一探,將奚昊拉回摟入了自己的懷中。雪太深,馬兒已經不能再騎,否則陷入積雪麻煩更大,他三人對這里地勢不熟,竟兜了幾個時辰都未曾走出那片林子。
夜已過半,他們從未時出發,向著當時指路的那樵夫所說的不到三個時辰便會到達的小村子前進,然如今亥時已過,他們卻還連那村子的影子都未曾見到,天氣如此寒冷,徒步行走,饑寒交迫,當真令人難耐之極。
「纏綿,你與奚昊在此等候,我去尋了一處高處瞧一瞧方向,否則這麼下去,他會受不了的
纏綿用手揉.搓著奚昊的雙手,然後又搓了搓他的雙頰,見他臉色于雪光之中蒼白異常,不禁心頭焦急,听明威如此說法,忙一點頭道︰「好,我們在這等你
明威抬眼四望,尋了一條斜坡上行,纏綿則伸手月兌下自己的披風往奚昊身上一裹,又將風雪帽于他的頭上再罩了一層,柔聲道︰「奚昊,你可還好,明威去尋路,咱們在這等一會兒,等尋到了那個小村子,便找了熱水給你泡一泡身子,暖和了,就不會有刺痛感了因發覺奚昊被踫觸時有了不自覺的反跳,纏綿知他必定是被凍傷,才會因刺痛感而做出無意識的反應,然此刻無法尋到那村子,他也無計可施,只好輕輕揉著奚昊的雙手,想讓他的血液流動順暢一些,以緩解那種疼痛。
奚昊的精神已經恍惚,纏綿和明威二人有武功有內力,身子也十分強健,所以尚能支撐,奚昊則不同,他不過是一個行醫治病的大夫,身子縴瘦,本就不御寒冷,且還這般日夜兼程的趕路,若非一路上纏綿照顧有加,他肯定早就已經倒下了。
那刺痛感在蔓延,奚昊知道這是凍傷的前兆,他抬頭去望纏綿,這才發現纏綿竟將披風都披在了自己身上。
「胡鬧了聲音透著無力,雙手卻毫不猶豫的去抓自己身上的披風,奚昊有些生氣,他知道纏綿是怕自己凍傷,可是這麼冷的天,纏綿的身子再好,在這般風雪之中也是受不住的。
「沒事,我底子好,一點寒冷不怕的纏綿見他去抓披風,忙伸手將披風兩肩一攏,不許他月兌下來。感受到纏綿的踫觸,奚昊鼻間一酸,伸手抓了他的手輕輕一摩挲,然後難過的道︰「你的手一向都是極溫暖的,可現在也這般冰涼了,纏綿,我們還能找到去白山的路嗎?為何,我覺得我們仿佛永遠都到不了那里了似的
纏綿知道他此刻精神不佳,才會產生這種消極的情緒,遂笑著一捏他的臉頰,道︰「自然能找到,別忘了我可是走遍大江南北之人,你就算信不過明威,也該信得過我
听他擠兌明威,奚昊忍不住舒了眉心,漾出了一抹淺笑,卻笑得十分牽強︰「又往自己臉上貼金,為何當初便沒發現你是這樣一個厚臉皮的男人
纏綿見他現出了笑意,心頭略微放寬,突然背過身去將腰身一彎,道︰「來,我背著你,你若困了,便趴在我的背上歇息
抬眼看著他那寬闊的肩膀,奚昊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也不推月兌,上前兩步便趴在了他的背上。
「我若臉皮不厚,又怎會拐到一個讓人如此疼惜的小夫君那種成熟男人特有的聲線透著一種難言的蠱惑,帶著得意,卻沒有絲毫輕浮之感,于風雪呼嘯之中清晰分明的傳入了身後那人的耳中。奚昊將頭埋在纏綿的脖頸處,冰涼的鼻尖輕輕摩挲著他的肌膚,听了那話突然一吸鼻子,嘟囔道︰「你倒是承認自己拐帶了我麼
「那是,為了讓你乖乖的鑽進我的懷里來,我可是想盡了辦法,費盡了心思,若非你太傻,太不解風情,我又何必那麼大費周章……嘶——」
倒吸了一口冷氣,纏綿吃痛的頓住了話語。
奚昊低頭咬在他的頸間,口中含糊不清的道︰「壞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是你騙了我,竟還反過來說我傻,說我不懂風情
「哈哈哈哈,終于回過神來了?」听奚昊說話,纏綿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被他這一鬧騰,奚昊倒果真頭腦清醒了過來,雖然還是很冷,神色卻較方才好了許多。
腳下的積雪被反反覆覆的踩踏壓得平坦,他二人雙頰輕貼,呢喃細語,說著甜蜜的過往,難以忘卻的回憶,笑聲漸起,暖了那一方冰雪寒冬的天氣。明威于遠處住了步子,雙眼輕凝,竟不忍去擾了那繾綣情深的一幕。
「明威大哥奚昊發現他站在遠處,忙示意纏綿停下,明威到了近處,伸手指向了一方,道:「咱們從那走,那邊有條路徑十分寬闊,想來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常走,踩踏而成,風雪愈發的大了,還是快點走為好
「好
奚昊一動身子,才發覺纏綿竟雙手緊扣,不肯放他下來:「我背著你,手涼了就縮進我的脖子里,你總問我願不願背你一輩子,如今,便讓我用行動來告訴你吧纏綿透著笑語說出了奚昊總是追問的傻問題,奚昊听完看了明威一眼,蒼白的臉上頓時泛起了紅暈,幸得雪光不及月色,掩了他此刻窘態。見他老實了,纏綿抬步便走,明威則拉了兩馬于身後緊隨,三人順著那道又走了許久,終于看到了山窩處的一座小村莊。
四周一片寂靜,冬日萬物俱籟本不足為奇,然一個村子連狗吠雞鳴都難以听見,便非同尋常了。
「小心點明威放開馬兒,輕聲走在纏綿身側,纏綿將奚昊放下,回身低語道:「拉著我的衣服,小心走
奚昊雖不及他二人閱歷廣,卻也發現了不對,他伸手緊緊拽住了纏綿的衣服,忐忑不安的跟在他的身後,拐進了一道院落中。
那木欄籬笆半開著,院子中凌亂的掉落著一些東西,明威在前,伸手推開門之後發覺毫無動靜,遂對著纏綿一點頭,首先進了屋去。纏綿隨之而入,奚昊跟在他的身後,尚未適應屋內的昏暗,便突然間被纏綿一個回身抱住了:「別看!」雙眼被蒙住,奚昊的心驟然間狂跳起來,他想看清這屋子里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纏綿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這里,定也如小池鎮一般,已經無一個活口了。
雙手狠狠揪住了纏綿的胸口,奚昊顫抖著身子,突然發出了咆哮之聲:「他們究竟要什麼!他們要什麼!這些都是無辜的百姓,手無寸鐵,他們也殺,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纏綿你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
纏綿沒有回答,因為無法回答,這里的情形與小池鎮如此相似,就說明當初他與明威的猜想沒錯,這些人果然是沖了白山而去。回頭看了一眼明威,卻沒有將心中所想道出,因為奚昊此刻已經再經不住任何刺激,他若想到這些人是直奔白山而去,由此而擔心爹爹,必定更加難以心安。
將奚昊支到一旁,纏綿與明威收拾了屋內的一切,點亮了燭火,生起了爐子。然後三人便那般和衣而坐,緊緊依偎,捱著這煎熬一般的夜。前路未卜,暗潮洶涌,未來的不可預知令他們皆沉默不語,一時之間氣氛凝重異常。
這便是戰爭!鮮血,殺戮,無常的一切便是其本質!
奚昊自幼生活在若水小島,雙眼所見皆為純淨,自從兩年前踏出小島之後,歷經了前十九年從未想象過的一切,于他來說,所有的生離死別都是那般難以忍受,從當初看見白炎無瑕的痛苦分離,到後己被卷入一切,深陷其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堪回首。他本是個無所求的,只希望跟纏綿一起在相思谷中避世,可如今卻已經無力掙月兌。想到無瑕走前鄭重其事的話語,奚昊禁不住心底一嘆。
他便也是這般無奈的掙扎在其中吧,自己不過經歷過這麼一點時間,他卻是自小便已經陷入這般境地了,所以他才會那麼認真的囑咐自己一定不要來找他,不要卷入這一切。
「纏綿……」
「嗯
「我倦了……」
「我抱著你,你放心的睡,我保證,你雙眼睜開之時,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好……」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于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泛著寒光的短匕輕輕挑開了門閂,然後門被輕聲推開了。
「有暗器!」抬眼間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直撞而來,門口那人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卻還未及讓開,便被那冰涼感刺激得一蹦三尺高。
「好冷好冷,什麼玩意兒
已經有人從旁進了屋內,四下一看,回身叫道︰「屋內沒人!」
旁邊兩間房間也傳來了響動,然後回應聲響起︰「這邊也沒有
有人吹亮了火折子點了燭火,那一行人才看清那所謂暗器不過是懸在房梁上,接在門閂處的一盆涼水,被水潑到的那人卻正是那小二哥書同,他此刻凍得直磕巴,跳著腳吼道︰「趕緊追,一個個都是聾了,人跑了都不知道
人影颼颼的躍下了樓去,書同此刻才四下一看,驟然間發覺不對,正欲張口叫喚,便覺頸間一涼,然後一道戲謔的聲音響在了耳邊︰「書童書童,爺我要買筆墨字畫,听說你們這的瀝泉山莊盛產這個,如何,帶我們一起去瞧瞧?」
書同站在原地,被那在頸間摩擦的涼意得起了雞皮,他硬著頭皮道︰「三位爺說的什麼,小人不知
「不知啊?」似乎被他的話語難住,白炎回頭瞟了南宮熱河一眼,道︰「把我包袱里那個什麼什麼散的,拿出來,那可是那個塞外出了名的惡醫南平子做出來折磨人的東西,听說吃了之後奇癢無比,三天三夜之後會渾身潰爛而死,這廝嘴硬,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就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只眼!」
惡醫南平子的名號本是在相思谷中纏綿無意中提到的,說此人精通毒性,卻脾氣怪異,從不辨善惡,不明是非,一切只在自己喜好,做出來的東西更是千奇百怪,多為取人性命還兼百般折磨者,也因此令江湖中人敬而遠之,不敢沾惹半分。
「三只!馬王爺長了三只眼!」那突如其來的回答令白炎三人皆啞然失笑,他自是不知這南平子在江湖中的地位,只不過用來威嚇書同而已,卻沒想到竟如此管用。
「你可知道我是誰?」
南宮熱河與白澤左右一挾,將那書同帶著從後窗而出,落在了院子中。
「知……知道……」書同渾身濕透,凍得直哆嗦,結結巴巴的答道︰「前兩日瀝泉山莊發出了必殺令……召集了各地英豪,要取……阿嚏——要取成樂小侯爺的性命……小人見過畫像……所以……」
必殺令?!
那是江湖之中的玩意兒,為何會牽扯到自己身上?白炎百思不得其解,然看這書同的神色,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看來,要弄清原委,還需去那瀝泉山莊一趟。
那城內四下皆是黑影,可見這瀝泉山莊的勢力之大,那四人于小巷之中穿行而過,因武功不弱,兼書同對地勢極其熟悉,因而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不過一盞茶功夫,便到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山莊門前。
微微示意了一下,白炎令那二人將書同綁了,堵上了嘴丟在了角落處,然後三人輕聲而起,幾個翻飛便入了高牆之內。
如此大院,卻為何只亮著幾盞廊燈,連守衛都未曾見到一個!發覺情形不對,白炎招呼那二人正欲撤離,便見那院中魚貫而出了數道黑影,人很多,然動靜卻極小,顯見那些人的身手非凡。
「哈哈哈哈——這三更半夜的,孟小侯爺當真是給于某面子,竟親自登門拜訪來了,小侯爺既然來了,便別急著出去,省得他日別人說我于風揚不懂規矩,怠慢了貴客!掌燈!」
「啪啪——」兩聲掌擊,四院燈火亮起,頓時院內情形一目了然。
白炎將南宮熱河與白澤兩臂一握,穩了一穩,然後踏步上前,朗聲笑道︰「晚輩孟白炎,見過于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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