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29
火光閃爍,夜靜更深,白山城內駐守將士卻無人入眠。赫博多軍隊逼近一事早已傳遍,往年冬季他們皆已退兵休養,今年卻別有不同,不但沒有離去,且一直駐扎在毗鄰白山的珂布拓,十萬大軍吃穿用度非比尋常,也不知他們從何處來的那麼多糧草儲備,不但支撐至今,且還敢于出兵犯境!
白山糧草自始至終便沒有充裕過,白少卿到來之時本得以緩解,勉強能夠支撐到春暖花開之時,卻又因下毒一事令糧草損失過半,這才有了之後的長野之行,豈料,前往長野的三萬人馬竟只回來三千余人,其余全部歿于長野小池鎮,這一連串的打擊,已經讓風雨飄搖的白山城不堪重負,岌岌可危!
咳嗽聲在寂靜的夜里此起彼伏,條件的艱苦令將士們的身體狀況大打折扣,這幾日以來,便連飯食都已經開始節減,整個白山城除了駐扎的幾萬人馬之外,尚還有雪災受難的民眾,放眼望去一片皆苦,當真讓人心焦難耐。
主帥營帳此刻依然燈火通明,孟昶龍與其麾下五員大將並南宮陌一同正在商議著明日對策。
「侯爺,咱們派往九原的士兵未有任何消息傳回,恐……」副將王禹將拳狠狠砸在桌面,然後霍然而起,憤慨道︰「巨鹿在白山與九原之間,武飛雲如今坐鎮巨鹿,屬下等人認為,咱們的人恐連巨鹿都未曾通過!侯爺,武氏父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們這是有心將咱們與外界隔絕,如今赫博多大軍壓進,咱們白山城卻孤立無援,他們這一招借刀殺人之計當真使得巧妙!」
「是啊侯爺,如今咱們糧草匱乏,縱然花赤爾只是圍城不攻,咱們也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依屬下所言,不如暫時撤離此處,待——」
「不妥!」孟昶龍揚聲打斷了左翼將軍羅孚的話語:「白山是九原第一道屏障,我們若是撤離,將此地拱手相讓,無異于親手將九原置于險境,本侯就算是血濺沙場,也絕不後退半步
「那便死守城門,等待援兵。紙終究包不住火,武飛雲再怎樣阻礙,都不可能一手遮天,將這消息封鎖的如此徹底,只要消息能到九原,趙穆將軍必定派兵前來支援咱們
南宮陌點了點頭,道:「戰局一起,各地應遙相呼應,按理咱們也需派人前往巨鹿,只是……」南宮陌輕聲一嘆,憂色滿面。
「末將派人前往,省得日後說起,武飛雲那廝假裝不知,倒說咱們沒有請援,借故推月兌責任!」
「明日城門緊閉,先看了形勢再議,任何人沒有本侯的命令,不得私自出城應戰!」
「是!」
風雪吃緊,那四人趕了一天路程,皆已經十分疲憊,山洞內燒著小篝火,熱浪陣陣,令人昏昏欲睡。
奚昊趴在纏綿懷中已經睡著,這一路十分難走,因馬兒負重容易陷入雪坑,所以常常需要下馬走路,他從未吃過如此苦,卻一路上咬牙堅持,從不吭聲,看得纏綿心疼萬分,也令明威與慕容默暗生敬意。
「明威,你還醒著?」纏綿見那人動身,輕聲問道。
「是,我去外面瞧瞧,咱們一路看到那麼多非比尋常的事情,我總覺得其中大有蹊蹺,那隊伍直奔白山,可是,又何須一路殺戮,不放過當地的百姓
听他二人說話,慕容默睜開雙眼,言語相詢。纏綿見奚昊睡得沉,遂壓低聲音將他們這一路見到的情形一一詳述,慕容默是莫寒身邊沙場殺戮的將士,當年一直同其跟隨莫風將軍身邊平定邊關之亂,思維自有不同,听完纏綿的話之後,他微微一思忖,突然起身,臉上竟有了驚色。
「你們在此,我去附近打探一番
見他神色不妥,明威伸手將他一扣,急聲道:「可是想到什麼?」
慕容默點了點頭,卻並未細說,只讓他們在此等候,便出了山洞,眨眼不見。
明威與纏綿對視了一眼,然後皆看向了熟睡中的奚昊。
白山不知情形如何,只願趕到之時,奚昊還能見到爹爹。
等待是最為難捱的,明威與纏綿皆是按得住性子之人,此刻都不禁有了心慌意亂,待明威準備出去一探究竟之時,慕容默回來了。
「將公子叫醒,咱們需連夜趕路,赫博多大軍就在身後,片刻都不能耽誤!」
那話驚得那二人皆是一跳,纏綿邊去叫醒奚昊邊問道:「多少人馬?」
慕容默搖了搖頭,臉色極差:「大軍壓境,不計其數。你們前幾日發現的情形必定是先行部隊肅清道路,以便大軍行進。白山對面便是赫博多的珂布拓,他們的大軍卻從長野方向而來,只怕,長野已經淪陷,白山也岌岌可危了
奚昊睜眼之時本還渾渾噩噩,此刻卻一個激靈後背冒出了冷汗,他有些慌亂的向前一奔,抓住了慕容默的手臂,帶著顫音搖頭道:「不會的,若長野已經淪陷,咱們在烏遠小鎮外怎會絲毫不知,那小鎮如此平和……」話到此處,他卻驟然間驚醒過來。
如果,所有知情之人都如小池鎮與那村子里的人一樣,全都死了,那麼,又有誰還能將這消息傳出去呢。
「奚昊——」
伸手接住了奚昊向後仰倒的身子,纏綿將他摟入了懷中。
「纏綿,爹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你告訴我,告訴我!」雙手狠狠的揪住了纏綿的胸口,奚昊的身子顫抖得止不住。
纏綿沒有說話,因為無法給予這個保證,他的沉默令奚昊更加恐慌,臉色煞白如雪。
「這里離白山應只有兩日路程,咱們需得不眠不休日夜趕路,或許能在大軍殺到之前通知侯爺與白山百姓撤離慕容默將包袱反扣緊系,道:「敵軍就在身後,咱們得一鼓作氣,否則便會被先鋒部隊追上,走吧
明威已經踢散了篝火,整個山洞頓時昏暗了下來。
四人出了洞口,順著慕容默所指方向,卻只能看到黑影疊加的群山,當下心頭暗嘆。
若非踫上慕容默,他三人此刻恐怕已經落入敵手。果然行軍打仗非比一般,經驗閱歷何其重要,縱然他們行走江湖多年,也未必能及。
樹枝的冰稜在風中搖曳,碎裂落下,砸在人身上生疼。馬兒暫時不能騎,四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淌雪而過,發覺奚昊十分沉默,纏綿將手中韁繩往明威面前一遞,自己則返身將奚昊拉住,道︰「我來背著你
「不用,我自己能行奚昊伸手拭去頰邊淚水,倔強的搖了搖頭,然後拼命的抬步向前。那雪極深,他身形嬌小,踏腳之下已經沒及膝蓋之上,每一步都艱難異常,他卻只是咬著唇,一步不停。
纏綿緊跟而上,伸手抓住他的手,盡力讓他行走輕松一些。
奚昊鼻間發酸,雙眼直視前方,不去看纏綿,心里卻疼痛萬分。
好冷的手!纏綿的手竟也如此涼,那指間已經有了凍傷,創面發硬,定癢痛難受。他每日都將自己裹得嚴實,閑暇便按壓穴位以讓自己保持血流通暢,可他卻……
多日的奔波,他也已經有了倦怠之色,神采也不復往日,他本何其灑月兌,卻為了自己身陷此境,這一路前途未卜,他亦然如此無怨無悔,有他這般對待,夫復何求!
「噓——」
走在最前的慕容默突然俯身示意,身後三人見狀皆壓低了身形,屏住了呼吸。
幾道黑影從前方打馬而來,極速掠過,向著遠處奔去。
「想來是對方斥候,他們人馬雖多,但急行之勢必不比咱們慢,這里道路已經平坦,拉馬下去,咱們走!」
到了路中,慕容默看了看纏綿的馬兒,道︰「我跟你們換,我這馬兒耐力好,你跟奚昊公子兩人共騎,普通馬兒根本吃不消
纏綿聞言看了看手中馬兒,那馬兒本是他們在逃離之時盜得,的確也不是什麼良駒,于是也不推月兌,與慕容默換了坐騎,將奚昊拉上馬,又細細整理了一番他的衣物,才打馬跟隨了那兩人而去。
「王子,再往前不用三日便可到達白山,斥候回報,前方無可疑,王子不如早點歇息,養足精神狄戈爾站在那人身後低聲回道。
筆尖一頓,吠承淡懶懶的舒展了身子,然後道︰「清風先生可有睡下?」問完卻又未待狄戈爾回答,自己便笑了起來︰「自然沒睡,已經如此接近白山,想來他比我心里還難以平靜伸手抓起桌上的一小壇酒,于空中一拋一接,吠承淡一揚手道︰「走,去瞧瞧
那營帳之內的確亮著燭火,吠承淡入了帳內,反手接過狄戈爾手中酒壇,道︰「下去
清風此刻正坐在案前低頭畫畫,听他入內也不抬頭,吠承淡微微一笑,將壇封打開,嗅了嗅酒香,往那人面前一湊,道︰「風雪之夜,喝酒暖身,清風先生,本王特地拿來給你的
一如既往,那人對他置之不理,直到他將酒壇放在了畫卷之上,才眉頭一皺,道︰「何故又來挑釁!」
「只是想到先生便要面見故人,本王心中頗為先生激動,所以,相邀一飲
「跟我學了這麼多年中原禮儀,竟也如此文縐縐的了,當真酸得可以,說吧,何事!」墨筆擲下,清風回身倒上熱茶,低頭輕抿。
「哈哈哈哈——」爆笑發出,吠承淡將酒壇抓起,仰頭一飲,意味深長的道︰「無事,本王只怕先生見到故人,念及舊情,下不了手!」
那茶杯舉至唇邊,就此頓住,許久,清風冷笑一聲,飲茶如酒,一口喝下,然後背過身去,道︰「酒,越久越香醇,便如恨意,入骨噬心這麼多年,我會下不了手嗎!」那茶杯在手中越握越緊,終發出脆響,化為了一地碎片,沾染著血珠,于燭光下閃爍妖冶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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