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11
營帳內外重重疊疊的站了許多人,帳內是五路將領十營頭領,帳外是面色凝重的士兵們,所有人此刻都在屏息靜氣的等待著桌旁商議對策的那三人最後的命令。
從桌面放置的地形圖來看,因如今形勢不明,令調兵困難重重,所以情況並不樂觀。
「武飛雲駐守巨鹿,從這里直接切斷了九原與白山的聯系,白山若已經被破,敗兵必走蒼華道,此道從這里有條分支趙穆手指地圖上一處,然後一路標記,直到了一座城池處︰「此處名為十方城,當年也是十分大的一座城池,只因背靠雪山,百姓冬受雪崩之苦,夏受水災之難,趙括將軍向朝中請求撥調了大批銀兩,才將百姓全都遷移分散入了白山與巨鹿兩地
「也就是說,此處如今是座空城,若是敗兵走巨鹿不成,便極有可能退居此處,等待救援是嗎?」白炎望著圖上十方二字,心頭怦怦猛跳了起來。
「武飛雲絕對不會派兵救援,若是想從巨鹿借道恐怕也是不能,所以侯爺的確極有可能會在此處!」
「白炎懇請將軍撥掉兵馬,讓我能前去十方救我爹爹!」白炎急切的將手一拱,對著趙穆請求道︰「白山戰報一旦上達東都,皇上必定會派兵前來增援,可是,我怕白山城依然幸存的將士們等不了,還有白山的百姓,戰亂起,爹爹定首先疏散百姓,那麼多的百姓如今可能正在顛沛流離,趙將軍——」
趙穆聞言將白炎雙肩一扣,緊了一緊,沉聲道︰「小侯爺稍安勿躁,我知道你救父心切,可正如咱們方才所見,巨鹿在九原與十方之間,若是大軍要過巨鹿,只怕會掀起波瀾
听了那話,白炎身子一松,收了急躁之色,卻又抬頭看向了一直未曾做聲的蒼浪。蒼浪本一直站在一旁,並未插言趙穆與白炎二人對話,此刻見白炎盯向自己,才輕輕一晃鵝毛羽扇,到了桌旁,將扇尖一指地圖上所繪紋狀線條處,白炎不明所以,湊頭細細去看,然後抬眸望向了他。
「莫非十方背後有水路?」
「萊蕪江上起盤龍,由南至北途徑十二個郡縣,下至十方前段,從暗河匯入怒江,只因其河道有六道狹窄處,暗礁叢生,若非經驗十分豐富的老舵手,是無人敢由水面往返的,也因此,少有人會想到那里
「武飛雲掌控巨鹿,咱們若是走了陸路,縱他放行,也難免他會與赫博多兩面夾擊,令我們月復背受敵,如此,倒不如不直接與他交鋒
「然而,卻要到何處能弄到容納那麼多人的船只呢……」
那話一出,眾人皆陷入了沉默。白炎看了站在帳門處的南宮熱河一眼,然後面帶笑意對著趙穆與蒼浪揚聲道︰「原州水軍!」
「左何鏜?!他可是相國府的人!」
趙穆與蒼浪同時驚呼出聲,然後搖了搖頭,道︰「原州遠在千里之外,縱然這戰勢一時之間完不了,但要從那麼遠的地方弄水軍的樓船,只怕是難如登天!」
白炎與南宮熱河相視一笑,走到桌旁一指地圖,道︰「然,他的三萬水軍,此刻卻在蒙城!」
「公子,醒醒弦伊輕輕晃了晃無瑕的身子,半晌,才見他倦怠的睜開了雙眼,先是抬頭去看了看馬車外的天色,然後道︰「大家都起了嗎?」
「起了呢,都準備好了,程顥熬了粥,公子一會子喝點暖暖胃
「粥?」無瑕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弦伊,弦伊見狀伸手幫他套了裘服,系了披風,然後笑道︰「倒是他細心,咱們帶的都是干糧,可是公子要喝藥,干食寡胃,他便在出來之時向店家要了一個陶瓷小罐,帶了一小包米,連糖都備下了,早起用枝葉上的雪化了水,熬了粥,現在正熱著呢
無瑕這才明白過來,想到于程顥平日里也是個大咧咧的男子,卻因弦伊總是要照顧自己,他也跟著上了心,倒也難為了他了。
見無瑕踏下馬車,那一行人皆回身圍了過來,看他臉色依然煞白,擔心他肩頭那傷,都有些忍不住的鎖起了眉頭。
「公子可還撐得住?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無瑕知道大家皆關心他的傷,怕路上顛簸他的身子受不住,而事實上,一路的車輪滾滾的確讓他肩頭的傷咯得生疼,然不知為何,在他決心不顧一切的去找白炎之後,他感到自己一時半刻都等不下去了!想見他,想看著他一切安好,想告訴他,無論前方的路有多難走,自己都不悔承認了與他的情感!所以,自己停不下來!
「不必休息了,將東西都收拾好,咱們便可上路了
接過弦伊遞來的浸過溫水的羅帕細細擦洗了臉,然後將那溫熱的粥捧在了掌中,無瑕抬頭去看了靜謐的樹林,默默的站立著。
身旁之人皆在收拾東西,誰都沒有去擾了他,因為在此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在思念著何人!也知道做這個決定,于他來說,有多麼艱難!
「這麼做太冒險了,莫說左何鏜手中有重兵,便是想要混進水軍又談何容易,更何況要從他手中弄出至少三條船來,時間還這般緊迫!小侯爺,此事……萬萬行不通!」營帳內傳來了趙穆堅決的反對聲。
方才白炎說完之後竟說他要帶人去蒙城,從左何鏜手中弄樓船時,趙穆與蒼浪二人當即認為此人不是瘋了便是太過自負,不知天高地厚!而當白炎一再堅持之後,趙穆終是忍不住動了怒,不肯再退讓半分。
「小侯爺不用再說了,朝中定不日便有聖旨下來,我會派出精銳斥候前往白山處打探信息,還會調兵將整個防線向南推進,你放心,我們不會將白山的將士與百姓置之不理,只要我趙穆還活著,便絕不會讓赫博多的蠻子再入了這九原城內!」
白炎站在原地,頗有些無奈的看了看趙穆,早就听說趙穆此人脾氣倔強暴躁,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看他如今這架勢是不準備跟自己再談下去了,雖然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怕自己以卵擊石,寡不敵眾,然,凡事若不試一試,又怎知可不可行呢!
知道爭執下去必然無果,倒生生傷了和氣,白炎就此壓住了話語,站了片刻,與趙穆蒼浪二人告辭,帶著南宮熱河出了帳去。
「小侯爺!」南宮熱河見那人走得急,以他對此人的了解,知道他必定不會如此就善罷甘休,果然剛到了他的身邊,便听他道︰「咱們先去巡防營,找秦篪,玲瓏跟白澤應該已經回來了,去看看結果如何
「小侯爺,你莫非真的要去蒙城盜船?」
白炎沒有停下,只回頭看了他一眼,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道︰「盜?他左何鏜拿的是朝廷的俸祿,行的是皇上給予他的權利,我一個堂堂衛將軍,二品之職,還需要去盜船麼?」
听他狡辯,南宮熱河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低聲嘟囔道︰「想當初不知是誰百般推月兌,這般年齡便身居二品還諸多不願,此刻倒好,官大一級壓死人,倒知道擺架子了,你可別忘了當日在蒙城,左何鏜是明目張膽的讓人追殺咱們的,這若真去了,不是盜船,是什麼?」
白炎被他一番搶白鬧得啞了口,忍不住一個手肘撞在了他的胸口上,恨恨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他敢讓人追殺本小侯,我便要他原州水軍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南宮熱河吃痛的捂住了胸口,見那人眼中閃著熠熠之色,不禁暗道不好。
看樣子是攔不住了,可這辦法除了冒險之外,倒也不無可取之處,若是果真弄到了樓船,從水路繞開巨鹿到了十方,進可阻攔赫博多軍隊,退可由水路離開,不至于被那兩方人馬前後夾擊,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可是現在的問題就是,怎樣才能弄到那船?原州水軍發展至今已經十余載,水上作戰訓練有素,就算盜了船,又怎能逃得過後面船只的追捕。
當真是越想越可怕,南宮熱河抬頭想要將自己的想法告知那人,才發覺自己愣神之間,那人早已遠遠而去,只剩下一抹淡影。
腳步停留在了原地,南宮熱河回頭去望白山的方向,然後輕聲道︰「爹爹,河兒定會來尋你,你一定要活著等著我!」
「四十人皆已經斃命,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水玲瓏與白澤早已帶人回到了巡防營中,听得秦篪說小侯爺與趙穆將軍和蒼浪先生在商議對策,兩人令手下皆散去休息,自己則在秦篪帳中等著那人歸來,現在見了他,便將戰況一一回報。說到張儉之之死時,白澤其實是有猶豫過的,可是,正如他所想,若那人不是公子,豈不是讓小侯爺白高興了一場,如今形勢危急,容不得他分心,所以,還是不說為好。
見白炎听完之後陷入沉思,那三人皆疑惑不解,正此時,南宮熱河慢吞吞入了帳內,看那人眉目之間的神色,禁不住扶額嘆道︰「我的爺,你還在耍那心思嗎?趙穆將軍都說了不會調兵助你,咱們只百余人,能成什麼事?」
白炎聞言眉頭一挑,嘿嘿笑道︰「有些事情並非人越多越好辦,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只是這樓船結構復雜,咱們這些人中也沒人接觸過,操作恐是難事
「樓船?!」那三人聞言皆驚得一跳,然後臉上神色各異。
秦篪上前一步拱手而道︰「樓船是水軍作戰所用,咱們九原並無這個,小侯爺何來突然提及
白澤看南宮熱河一副頭疼之貌,便知這主不知又要鬧什麼ど蛾子了,正要說話,便听水玲瓏在旁道︰「小侯爺莫非是想從左何鏜手中奪船麼?咱們不是要去白山援助嗎?難道有水路可走?」
白炎點了點頭,返身看著眾人,道︰「白山與巨鹿之間有一城池名十方,我們分析爹爹極有可能退居此處,十方之後有萊蕪江暗流匯入怒江,若能弄到樓船,便可由九原繞行巨鹿到達十方之後,可進可退,于我們來說,是個極好的方法,只是……」
話畢,他輕輕搖了搖頭,也自知要再入蒙城何其不易,更別說在三萬水軍之中盜取那船。卻不料秦篪听完之後微微一頓,有些猶豫,然片刻之後終還是道︰「秦篪的姑父便在原州水軍之中,名叫簡玉德,是十艦之長,在水軍之中威信極高,只是為人死板……」又頓了一頓,顯然秦篪在想如何來形容其姑父之性格︰「乃愚忠之性!」
「哦?」這一下便連南宮熱河也露出了驚喜之色,白炎更是疾步上前將他一拉,道︰「倒是出乎意料,如此當可以一試,若是能弄到樓船,無論是白山將士或者九原將士都可免了不必要的傷亡,你可敢與我們一同入蒙城一試?」
秦篪看著眼前那人,許久,輕輕呼了口氣,露出了笑意來︰「你是成樂的小侯爺,本可遠離戰場,保全自己,如今卻願以身犯險,為我九原一搏,我秦篪也非貪生怕死之輩,小侯爺既然看得起我,我便與你們同行,去蒙城!」
「好!玲瓏——」回身喚了水玲瓏,白炎卻又突然道︰「不行,咱們這麼多人離開必定引起趙穆將軍的注意,玲瓏,你留下!」
「小侯爺——」水玲瓏頗為不服的上前一步,卻被白炎伸手止住了︰「京中必定有消息而來,莫大哥不會讓九原再被孤立,他必定會想辦法爭取帶兵的機會,咱們得有人留下靜待音訊,答應我,留在這里,將九原之事原原本本上奏朝廷!」
「我……」還待反駁,卻被眼前那人懇切的眼神打敗,水玲瓏氣餒的呼了口氣,然後垂下眼眸點了點頭,挑簾出了門去。
白炎這才回身看了那三人一眼,道︰「去準備,帶上一半御林軍,天一黑便出營
「是!」
那三人應著分頭而去,白炎于原地站了半晌,才一挑簾子走了出去。
天空稀稀疏疏的又開始飄起了雪花,白炎仰著頭,看著那飛飛揚揚的輕絮,感受著那一片一片融化在眼底眉間的涼意,唇角一揚,慢慢的閉上了眼楮。
好純淨的雪花!
淡雅得若那人的笑容一般,透入了自己的心里。
無瑕,白炎又要走了,此時此刻的你,又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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