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4
已經有多久沒有如此痛快的大醉一場了!當白炎背著無瑕回到南和酒樓,看見那醉意倦倦卻依然興致濃烈的幾人之時,禁不住揚聲笑道:「這算是什麼事,有了好酒竟敢背著我喝,趕緊的,一人罰了三壇陪我再飲一場!」
那幾人見他剛進了門,身後還負著無瑕便高聲叫嚷,皆忍不住一笑,道:「公子睡著了,還不趕緊的放上了樓去,要喝有何難,盡管放馬過來便是
白炎聞言幾步上了樓梯,卻又在半道頓了下來,壓低了聲音,竟十分不放心的道︰「誰都不許跑,若不能放倒了你們,倒顯得我這喝遍天下無敵手的名號是浪得虛名
听他往自己臉上貼金,除了秦篪之外的幾人皆轟然而笑,倒成了一團。
「也才多久沒見,這厚臉皮的本領愈發不得了了弓已經帶了醉意,言語也較平常有了隨性,白澤听了那話,頓時笑得止不住,趴在桌上道︰「可不是,以前還覺得南宮與他有得一拼,如今哪,南宮已經難以望其項背了!」
雲嵐將手中酒壇一扣,抬了一雙醉眼,揚了揚手,道︰「廢話少說,安頓好了公子趕緊下來,看我今日如何收拾你!」
見自己一句話便樹敵無數,白炎也不以為意,嘿嘿一笑,背著無瑕上了樓去。
弦伊已經回來,見他背著無瑕入門,忙迎上前去,幫著將其扶下。無瑕身子弱,自然比不上白炎那般精力充沛,趕了一天路本就疲倦,又被他拉著出門走了一趟,當真已經支撐不住,到了房間,強撐著等弦伊打水梳洗之後便去了床上躺下了。
白炎一直呆在一旁,直到無瑕睡下,才俯身吻了他的額頭,然後輕聲躡腳的出了門去。
「弦伊……」看弦伊還在門口,白炎有些奇怪,回身之後才又看到了站在那一頭的南宮熱河。白炎看他二人神色尷尬,皆不自在的顧盼一旁,于是將手一揚,對著南宮熱河道︰「奇了怪了,樓下居然沒你,走走走,趁著這機會,咱們好好喝上一場,有什麼事都先放下了,明日雙眼睜開,便沒這般輕松了
明眼人誰不知道這隊伍之中有兩人皆對弦伊情深意重,南宮熱河自是不用說了,與弦伊相識已經兩載,雖從前打打鬧鬧,誰都不讓了誰,可這一路走來卻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而跟在無瑕身邊的于程顥,與弦伊身份相同,比起南宮來說,他與弦伊的立場更為一致,少了一份不可調和的矛盾,便多了一種隱隱的優勢。
「程顥,下來一起喝!」鬼翼看見了樓上轉角處站著的于程顥,遂揚聲喚了他,于程顥本想推月兌,卻見南宮熱河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心底無端的涌起了不服,于是將衣擺一撂,一個輕躍便下了樓去,白炎見狀將南宮熱河的肩膀一搭,往了樓下一帶,片刻間,那桌子便擁擠了起來。
「宗寶兄弟,再拿上十幾壇好酒來,鬼翼,搭把手,拼桌子!」弓首先站起身,將凳子往後一帶,然後回身又拉過了兩張桌子拼在了一處。
宗寶見狀搖頭笑了,回身叫道︰「慶生,去,叫上周四,再拿上十幾壇好酒來,幸得咱們今日清空了酒樓,否則這酒可當真沒法賣了
酒壇開封,濃郁的香味頓時飄滿了整個大堂,那幾人皆不屑用碗,抱起酒壇便開始拼酒,十多年上好的狀元紅,便被他們牛飲一般比拼了起來。
好酒入口,唇齒留香,讓人越喝越是爽快,然弓與秦篪雲嵐鬼翼四人是從入夜便開始喝起,好酒雖好入喉,但後勁十足,白炎卯足了勁兒要跟他們使壞,那一壇又一壇灌了下去,不消一會兒,便有人開始說了酒話。
雲嵐坐在白炎身旁,看他笑得得意,不禁將手中酒壇狠狠一放,道︰「孟白炎,你可當我是兄弟!」
白炎正喝得起勁,被他那狠狠的一頓嚇了一跳,放了酒壇,看他神情肅然,雙眼卻游離得可以,知道他已經醉了,遂忍不住嘿嘿一笑,將手肘往他肩頭一搭,湊過頭去,壞笑道︰「怎麼?想跟我攀了什麼交情?看你那一副投懷送抱的樣子,若是想打我的主意可就免了!」
雲嵐一听頓時臉漲得通紅,知道他又拿了當初在雲城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說事,當時自己跟著此人入了花滿樓,卻被他趁機調笑輕薄了一番,那奇恥大辱至今想來還憤憤不已,偏他竟還敢提及!
「你——」
「誒,我告訴你,我雖愛著無瑕,不巧他正是個男子,可我對其他人卻是沒有半分興趣的白炎放下手肘,做出了一副無辜的模樣,然後一個閃身到了一旁,果然那話剛完,雲嵐的拳頭便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惱羞成怒了!」
「孟白炎——」
「我在我在!」
牙關一緊,雲嵐站在原地狠狠一閉雙眼,抑制下心頭怒火,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又睜開雙眼去望那人,白炎看他果真生氣,不禁吐了吐舌頭,心不甘情不願的垂著頭慢慢靠了過來,用雙手將頭一護,悶聲道︰「別打臉,明日給無瑕解釋不清
雲嵐見狀雙眸一垂,竟一轉身坐回了桌旁。
白炎等了半天,沒見那人動手,這才斜了眼去瞧他,看他坐在桌旁,神色竟十分落寞,不禁眉頭一皺,收了頑劣之心,到了雲嵐身旁坐下,將酒壇往他面前一推,道︰「你說,我听著
雲嵐怔怔的坐了半晌,突然抓過酒壇猛灌了一口,然後拭去嘴角酒漬,又呆了片刻,才道︰「此次赫博多入侵大晉邊境,我希望自己也能參與戰局之中,只要能上陣殺敵,便是做你手中一顆棋子,無名小卒,我也在所不惜!」
眼中凝起了深意,白炎帶著探尋的目光望著雲嵐,見他雖面帶醉意,神智卻顯得十分清明,並非是說酒話胡謅,于是將他手中酒壇一握,拽入了自己懷中,看著他,一字一頓問道︰「為何!」
「不必問雲嵐說完又想搶了酒壇,卻被白炎緊拽,竟拉扯不過。
「你是虎賁首領,在大鄭地位何等尊貴,為何甘願為我手中一顆棋子,雲嵐,你心中必定有事,告訴我!」見他還要喝酒,白炎伸手將面前酒壇對著弓與秦篪那頭一推,然後扣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動彈。
雲嵐見狀將雙臂一振,甩開白炎的束縛,自嘲的笑著低下了頭去︰「身份地位又如何,赫博多與我有血海深仇,我雲嵐苟活了這二十余載,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為爹娘報仇,如今赫博多進犯大晉,我雖非大晉子民,卻也與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的爹娘……」
身子不可抑制的輕輕一顫,雲嵐抬起頭,眼神迷離的望向了半空,那讓他痛苦得不堪回首的記憶在一絲一絲的剝離,隱藏在心底的傷痛若蔓延的野草肆意瘋長,讓他承受不住!
「十七年前,赫博多鐵穆耳汗率軍進犯我大鄭東昌城,虎賁軍三萬八千人誓死抵抗,最終全軍覆沒,我爹爹身為虎賁首領,一直戰到了最後!我當時才六歲,爹爹讓娘親帶著我逃命,可是對方人太多,根本跑不掉。娘親將我藏在了死人堆下,她說,讓我不要哭,不要說話,還說,她定會回來找我,我便捂住自己的嘴,在那戰火連天之中等著她回來,可是,找到我的,卻是先皇鄭淵主……」
「我等了那麼久,久得都記不得過去了多少時間,死在我眼前的人越來越多,燃燒的戰車坍塌,將我壓在了下面,我想要閉上雙眼,不去看,想要捂住耳朵,不去听,可是,做不到,我的雙眼除了紅色,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當我被先皇從馬車上拉出來時,我就像一個小獸一般咆哮,撕扯,恨不能用自己的手,自己的齒去粉碎一切!因為我所見的一切讓我崩潰,承受不住的崩潰了!我爹娘都死了,爹爹被懸尸城頭,娘親便倒在城牆之上,至死都未能到他身邊去……」
「雲嵐
「我沒事!」雲嵐深吸一口氣,仰起了頭來︰「我沒事,我只是想,為何他們要不停的發動戰爭,將百姓們拉入水深火熱之中,當年的東昌城,如今的九原白山,他們為何就是不肯罷手!饕欲是永遠無法填平的,我雲嵐渺小一如塵埃,卻也希望能盡自己的一份力,去鏟除這種永遠也不知滿足的**!所以……就算只是做一名沖鋒陷陣的小兵,我也無怨無悔……」
「我孟白炎佩服的人並不多,你雲嵐算是一個!」白炎回身將酒壇抓起,對著雲嵐一塞,然後又抱過一壇,與他一踫,道︰「大丈夫頂天立地,生死無懼!這壇酒,我敬你!」
「好一個大丈夫頂天立地,生死無懼!」雲嵐哈哈一笑,揚手高舉對著那一干人等道︰「我雲嵐今生交到你們這些朋友,也算是值了!若有一日,我果真倒在這大晉土地之上,你們便一把火將我燒了,骨灰隨風揚了,也算是坦蕩蕩來去無所牽掛了!」
好男兒胸襟萬丈,自有一方天地,這頭慷概激昂,那頭本還喝著悶酒的南宮熱河與于程顥互看了一眼,突然間便釋懷了。
情感怎可強求,喜歡便是喜歡,那人如何選擇是她的自由,用心去愛了,盡自己的能力去給予了,便已經足夠!
「于兄,我南宮熱河也敬你一壇,咱們不說別的,便大醉這一場,如何!」
「一壇怎夠!便是醉他三萬場又當何妨,來,干!」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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