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19
中天月明,難得的一個好夜,銀輝灑落地面,將一切染上了淡淡的光暈。蜿蜒而去的隊伍很長,首尾皆難以望見,營帳旁的篝火熊熊燃燒,讓呵氣跺腳的士兵們有了一絲暖意。
一道營帳中隱隱的透著幾道人影,正湊在一處低聲說著什麼。
「將軍,如此下去咱們何日才能到達九原,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在路上拖延時間,等咱們趕到,黃花菜都涼了!」
「傅大哥說得極是,慕將軍,這粟楠根本就是故意拖延時間,皇上讓咱們去支援九原,可是以他這種走法,何年何月才能到達九原,說不定那赫博多的大軍此刻早已經攻進來了
「真是急死人了,走了十二天竟才到了這里,將軍,你得想個辦法啊
那帳內坐著的全是莫家軍的舊部,白山城破,朝中鬧翻了天,因有了承建侯李永德,西南將軍陳文章兼吏戶禮刑四大部的全力保薦,粟海澄將軍之孫粟楠由相國武凡中一手頂上了北征大將軍一位,統領包括莫家軍在內的援軍二十萬前往九原增援。慕楓因莫寒的舉薦做了副將,而御史大夫蘇品拓之子人稱小龍王的蘇翀被任為了先鋒官,這蕩蕩人馬出東都,一路匯合調遣的部隊行了十二天,卻因粟楠的有意為之而一拖再拖,行程也一再延誤,軍中的將士們敢怒不敢言,實在憋屈得厲害。
听罷眾人抱怨,慕楓低頭抿了口熱茶,修長的眉頭微微一挑,言道︰「大家稍安勿躁,究竟是怎麼回事咱們皆心知肚明,臨走之時少主也有過交代,我慕楓是什麼樣的人,怎樣的脾氣,如何的作風各位兄弟都知道,若能動手我又何必等到現在。這二十萬人馬之中,咱們莫家軍只佔了五萬,承建侯與相國府的人佔了八萬,其余皆是地方上的調遣,這些人之中又有其各自偏向的勢力,時間很緊湊,咱們需步步為營,小心應對,不可逞一時之勇,亂了大計
傅超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可這麼拖下去當真不是辦法,侯爺他——」
他本是威武侯府的老人,當初跟著小侯爺從成樂到了東都,入了御林軍,前段時間小侯爺令他探听無瑕公子的下落,他一路追尋到了丹陽附近後,得知小侯爺悄悄跑出了東都,于是又折轉了回去,豈料剛回到東都便得知白山城破的消息,他懇請莫寒將自己編入了援軍之中,便是一心想要去殺敵助主,誰知如今卻遇到了這般情形,這二十萬人的隊伍走走停停,慢得讓人心焦,又怎能讓他不抓狂。
「傅大哥,就是因為形勢刻不容緩,咱們才更要穩住了陣腳,別忘了,小侯爺已經到了九原,你是侯爺府的老人,當知道他的本事與手段,我相信他會給我們爭取時間,也相信他不會讓白山的兄弟們坐以待斃,來,咱們從長計議慕楓說完將傅超的肩膀一拍,示意他坐下。
傅超這才無奈的點了點頭,與一旁幾人坐了下來,細細商討著下一步的走向。這不單單是幾個人或者幾十個人的問題,這二十萬人中匯聚了各路人馬,若不能一擊即中,便會讓其成為一盤散沙,功敗垂成,所以,時機很重要,實力,也很重要!
「小侯爺,轉過這道灘便入了九原的範圍,水路遠離九原軍營駐扎的範圍,咱們要先派人去通報嗎?」秦篪站在白炎身邊低聲問道,白炎抬頭看了一眼江面,然後搖了搖頭道︰「咱們出來了十多天,九原駐軍必定已經不在原地,趙穆將軍曾說過要將防線前移,只怕主力已經出發,秦大哥,九原之下靠近江面的地方在哪?」
「建州
「咱們直接往建州去,到了建州之後派人上岸去探消息
「好,我這就去跟姑父說
「有勞秦大哥
涼風簌簌,江面一片黝黑,白炎靜靜的站在船頭,帶著焦慮與不安張望向了遠方。自從蒙城直奔九原時起,他的心里便怕得要命,形勢如此不好,他害怕自己會連爹爹最後一面都無法見到,可是這種情緒卻又不能顯露出來,因為大家都在跟從著他的腳步,注視著他的一言一行,所以就算心中再難受,他也得笑著去給予每一個人信心。
「這麼大的風,還站在這里做什麼肩頭被人搭上了披風,不用回頭,他也知站在身後的是何人了。
「你也說了這麼大的風了,你身子不好,還出來做什麼回身去看無瑕,白炎的臉上現出了笑意,無瑕抬著頭,看著他,然後伸出手撫在了他的眉間︰「在我面前你不用刻意去偽裝自己,白炎,我知道你心中有多難受。白山形勢不明,外敵迫在眉睫,你擔心你爹爹如今的境況,卻還要面帶笑容給予大家信心,這種感覺我太明白了,白炎,你不必撐得如此辛苦,因為無瑕在你身邊,只要你願意,我的肩頭可以給你依靠
墨黑的瞳孔仿佛漩渦一般讓人深陷,面前這人縴瘦的身子顯得如此單薄,可是,那身子中蘊藏的力量卻不容小覷,因為他是穎悟絕人的冷公子,他的勢力,他的實力都絕非泛泛,但是現在,他卻只是一個想要讓自己的愛人得到快樂的普通人。
指尖輕撫,想要抹平白炎深鎖的眉頭,想要讓他的笑容發自內心而非勉強,想要讓他快樂,快樂,快樂……
撫在頰邊的雙手微微一用力,將那人挺拔的身子拉得彎下,無瑕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他只是想要白炎揚起的唇角不再透著苦澀,所以他抬起頭來,迎上了那俯身而下的人。
鼻尖擦過菱角分明的下頜,掠過透著溫熱的雙唇,然後觸及到了高挺的鼻梁,額頭抵著額頭,卷翹的睫毛甚至貼在了那人的眉睫之上,兩人挨得如此近,近得讓人亂了呼吸,亂了心跳。
「無瑕……」白炎的聲音透著喑啞,有些低沉,那氣息從口中吐出,噴在了無瑕的臉上,令他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自己在做什麼,怎會主動去招惹他?!
「我……」腳步慌亂的向後,卻被那人一扣雙臂拉住了。
「別動額頭挨了回來,甚至比方才更近,因為白炎的身子俯得更低,貼得更近,近得讓人便要窒息。
「白炎……」
「別說話……」
心跳得好急,抬起雙眸卻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除了鼻尖縈繞的龍涎香和那人熟悉的氣息,其余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無瑕伸出雙手按在了白炎的胸口,想要讓他離得遠一些,卻在觸及他的胸口之時才發現自己的氣力竟隨著他的靠近而消失殆盡了。
「無瑕,可以嗎……」
可以什麼?
無瑕已經分不清那人說的什麼,他抬眼望著白炎,帶著一種迷惘與無措,讓人迷亂,情難自禁。
「無瑕……可以嗎……」聲音透著一種低迷之色,白炎的眼瞳中竟透出了一種平日未有的魅惑,臉上帶著一種懇求,生生揪疼了無瑕的心。他感到腦中一片空白,痴痴的看著那張俊朗的臉,然後不由自主的輕啟雙唇,吐出了自己都不明白的話語︰「可以……」
無論你要什麼,只要無瑕能夠給予,都可以!
唇角微揚,那笑意透出了一絲狡黠,當發覺自己被那人低頭噙.住雙唇之時,無瑕終于回過了神來。
「孟白炎……唔……」話語消失在了那毫不退讓的索取之中,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霸道,張揚著那人從始至終不曾放棄過的堅持,無論是死別亦或是生離,就算是失去了一切記憶都未曾抹去過的深情,以大度隱忍的愛意全心全意的給予。戰火已經蔓延,身份的對立依然那般鮮明,可是那刻骨銘心的的愛戀卻從未因環境的改變而淡去。
深埋的情感便若炙熱的熔岩,埋得越深越沉,便迸流得越絢爛越美麗。
緊扣的雙手用力用力,再用力。
抵死纏綿!
「公……子……」聲音生生壓入了月復中,弦伊快速的向後一退,靠在了艙壁邊。雙頰霎時間通紅,她甩了甩頭,想要將方才看見的那一幕從腦中抹去,卻越想越清晰。
伸手將嘴一捂,弦伊返身離去了。
越是給不起的情感,越是讓人倍感珍惜,九原近在眼前,公子如此不顧一切的跟在小侯爺身邊,若有朝一日小侯爺見到了他的爹爹,公子又該怎麼辦?男子之身,冷公子之名,便是這兩樣,就會讓他與小侯爺被隔在親情與愛情的兩端,他必定不忍看見小侯爺為難,若果真有那麼一天,侯爺讓他離開小侯爺,他的痛苦又有誰能替他分擔。
「弦伊?」擦肩而過的回眸令南宮熱河頓住了腳步,當發覺弦伊竟雙眼含淚之時,他忍不住伸手將她拉住,輕聲問道︰「你怎麼了?」
弦伊離去的腳步被拉扯住,她站在原地,沒有回頭,唇嚅喏了一下,然後在抬頭間看見了黑暗中站著的另一道身影。
「放手聲音不帶任何情感,冷得讓人發,南宮熱河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撞擊了一下,他不死心的回過身,想要一問究竟,卻在開口之時看見了靜然而立的于程顥。
「我讓你放手
指尖一松,卻轉瞬又緊,因為如此不甘,如此不舍,如此不想放開,南宮熱河緊咬了牙關,手中較勁兒似的將弦伊一拉,弦伊回過了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伸出手去,一根,一根的掰開了他的手指。
指尖的相觸讓南宮熱河的身子難以抑制的一搐,弦伊的那種決絕讓他感到了針扎一般的疼痛,很細微,可是,卻為何痛得無法呼吸。
「弦伊……」
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腳步再起,弦伊沒有再回頭,就算緊拽的掌心被掐得透出了血痕,她都依然沒有停下,當听得她對著于程顥說出‘咱們走’三個字時,南宮熱河的眼中驟然間落下了淚來。
三生石上紅繩千匝,這頭站著你,那頭站著我,此姻緣天注定,可是,那根紅繩卻被你我生生扯斷了……
斷了的姻緣,還能再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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