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城絕戀 第六百五十三章 朝夕之爭

作者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5-12

道路十分難行,到了最後連馬匹都無法再騎,雪太深,每走一步都必須努力的抬起腳步,在踏下之後卻又深陷其中。天空的大雪依然在下,林子越來越茂密,前路也就越來越迷茫,色彩的單一麻痹著眾人的視線,令人愈發倦怠,便仿佛前路永遠也到不了頭。

「無瑕,可還撐得住?」感到無瑕的腳步有了漸竭之勢,白炎頓住身回過了頭來。

無瑕搖了搖頭,說不累是假的,這一路風雪交加,馬兒無法代步,身上衣衫又裹得層層疊疊,如此毫不停歇的走了近三個時辰,若非他自身功夫底子好,此刻只怕早就已經倒下了。

「等翻過這道山頭,咱們找一處避風的地方歇一歇縱如白炎都已經快支撐不住,他知道其他人必定更加疲憊,來時所說五日便能到達十方是依照尋常環境判斷,並非是這般惡劣的氣候。這天氣說變就變,讓人始料未及,若途中耽誤時間,來回的日期也就會有所延遲,由而所產生的後果也就大大不妙了。

「這里應當就是圖中所標示的寒山嶺了無瑕停步看了一眼四周,然後伸手一指,道︰「南面有峭壁所附,北面與一道魚形山巒遙相呼應。我記得處在圖上被簡大人以朱筆所圈,也就是說這地方十分不穩定,多有雪崩之兆,咱們還是不要歇息了,一鼓作氣翻過去為好听了白炎的話,無瑕細細想了自己看過的地勢圖,將想法說了出來。白炎知道他記憶力非凡,過目不忘,既然他說了此地不宜久留,那麼便最好盡快的翻過去。

「我看你倦怠得很,不如我來背著你走白炎說完將背一轉,俯身低頭,無瑕見狀心底觸動,忍不住走上前去將他一拉,微微一笑道︰「你卻將我當成三歲孩童了,我縱然再瘦也有這般分量,你當真自己是鐵打的身子麼

「不礙事,我還背得動你

看他明明已經很疲憊卻依然強撐笑意的模樣,無瑕愈發感到心疼,于是將手指從他指尖交錯而過緊緊一扣,笑道︰「這樣子便好了,我走不動了你就拉著我走,不要耽擱時間了,走吧

白炎知道無瑕的性子,遂不再強求,伸手拉了他,隨著眾人再次向前而去。

從未想過北方的氣候會如此反常,已經五月天,此地竟依然寒風蕭蕭,飛雪飄零,偏高的地勢造成了空氣的稀薄,又行了一段之後,人與馬兒都有了呼吸困難之勢。

「老三?你怎麼了?小侯爺——」前方突然傳來了叫喊之聲,然後隊伍停下了,白炎一驚,正待上前詢問,便見秦篪急速回轉,于遠處揚聲道︰「有士兵受不住暈倒了,弦伊姑娘所帶的藥物放在何處?」

「在這里弦伊在後應著,于馬背上拿下包袱找到了提神醒腦的藥丸兒,給于程顥遞過之後讓他匆匆送上了前去。因隊伍停下來,白炎去前方查看,無瑕終于尋得空隙得到了休息,他動了動已經凍到麻木的雙腳,然後走到一棵大樹邊靠住了身子。

好痛,腳底應當已經磨起血泡了,腳踝處也酸痛得可以,然這些都是小事,真正令他感到擔憂的,卻是那不急反緩的心跳節律。

好奇怪,如此行走之後心跳應該是越來越急才對,可是為何……

伸手按在了胸口上,無瑕細細感受著心跳的速度與節律,然後慢慢蹙起了眉頭。

不對勁,這感覺實在是不對勁,自打相思谷出來之後,這身子的狀態就一直不太對,雖然多年己湯藥未斷,卻也不會如此反常,現在這般情形如此陌生,讓人不知所措,更加不知該怎樣去應對。

「你在想什麼?」那士兵並無大礙,服了藥丸兒之後不久就醒了過來,知道大家的體力都已到極限,就算危險也得休息一會兒,于是白炎下令所有人原地歇息片刻,回轉之後見無瑕靠在樹旁出神,遂輕手輕腳到了他的身邊,將他擁入了懷中。

「我在想……是否此刻便應派人回去告知簡大人將回程之期推遲發覺白炎的雙手扣上了自己的胸口,無瑕下意識的伸手擋在了胸前。

不能讓白炎知道自己此刻的情形,至少現在不行!

「我也有此打算,氣候如此惡劣,我們應當將突發情況都預先算進去,留出幾日緩沖的時間,否則萬一到了十方接應到了白山軍,卻也來不及趕回去就糟了

「這一路下去必定更加難走,便尋兩個人,帶著方才體力不支的士兵回轉,將咱們的決定告知簡大人

「好白炎雖然應著無瑕的話,卻一雙眼一直緊盯著他,直覺告訴他無瑕有事在隱瞞,可是,他卻無法得知究竟是什麼。

「一直盯著我瞧什麼?」無瑕那話其實問得有幾分心虛,他知道白炎雖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但內心卻十分敏感細膩,他必定已經感覺到自己有事在瞞著他,卻不忍心逼迫自己,這種明知有問題卻得不到答案的心情自然很難受。

「無瑕

「嗯

「你若有事一定會告訴我的,對嗎?」

無瑕沉默了下來,讓他面對著白炎撒謊根本做不到,于是他用沉默做了回答。白炎心中明白,卻奈何不能代他受過,又因他的病情非一般大夫所能醫治,思及此,不禁將頭一低,埋入了他的頸後。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當莫過于此!明知道他的生命在一點一滴的消逝,卻根本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纏綿

听到明威的呼喚,纏綿深吸一口氣努力的昂起了頭來,一整夜不休不眠讓他的精神已經極差,因要搬動石塊,所以他月兌掉了鎧甲與外袍,動著不覺得寒冷,然此刻坐下之後,那臉上便漸漸泛了蒼白之色。

「你去歇一下,這里有我們便可並非只有昨晚,自從薛長安帶回十方城外的巨鹿軍數量增加的消息之後,纏綿便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加固城牆,安排人手,夜間巡防,白天練兵,他整個人都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緣,這樣下去,再好的身子都背不住。

纏綿意外的沒有拒絕,他站起身,拍了拍明威的肩頭,然後拖著疲憊的步伐離去了。

奚昊……

纏綿快要撐不下去了,你究竟在哪……你在哪?

「纏綿大哥?!纏綿大哥——」手中銅盆乒乓落地,谷雨口中大叫著直奔了那人而去。他方才看纏綿疲倦的回來,便想著打水給他擦把臉,誰知進了帳門後便見纏綿倒在了地上,他知道纏綿昨夜帶人搶救被山石崩塌而壓住的百姓們一宿未睡,卻沒料他竟已經虛弱到了這個地步。

「怎麼了?」帳外有人听見呼喊急急的跑了進來,谷雨努力的搭了一把纏綿,卻奈何他身子瘦小,纏綿身形頎長,他根本就拉其不動。

「過來搭把手他喚了那人一同架起纏綿將他拉到了榻上放下,然後抹去額頭熱汗對著那人道︰「去找鐘大夫過來,趕緊的

「好

谷雨跑去拿盆重新打了水,然後用帕子去擦纏綿的臉,才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

「呀!」伸手一探,發覺纏綿額頭滾燙,谷雨驚呼了一聲,然後忙不迭的又擰了帕子搭上了他的額頭。

好燙啊,看來昨夜他就已經病了,卻依然堅持著到了現在,如今這十方城中除了侯爺,大家最敬重的便是他了,侯爺舊傷未愈,若是此刻他也倒下了,那這些將士與百姓又還能倚靠誰呢。

「纏綿大哥,你一定不能有事,是你說的要我們堅持下去,等著援軍到來,如今大家可都看著你的,你不能言而無信拋下我們大家,纏綿大哥想到如今十方城內外的境況,谷雨禁不住抹起淚來。當初是纏綿說,只要大家同心協力,便一定能夠渡過難關,可如今巨鹿的大軍正在逼近,老天爺還不肯放過這城中的百姓,如此情形之下,若是纏綿再倒了,這萬余人馬便真是塌了天了。

「鐘大夫來了帳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隨著鐘大夫的身影竟進來了一堆人,大家皆一擁而入奔到了纏綿身邊,焦急的等待著大夫的診斷。

鐘大夫同樣一宿未睡,受傷的百姓太多,藥材根本不夠用,所以很多輕傷病人皆是用銀針過穴來治療,好不容易現在松動了一些,沒料竟有士兵來喚,說纏綿病倒了。

「鐘大夫,怎麼樣?」

「你倒是說句話啊——」

「有沒有大問題?是不是受了寒?」

人多嘴雜,看鐘大夫搭脈之後半晌無聲,一旁的鄂閔等人急了。侯爺的舊傷因藥材奇缺而一直未愈,纏綿雖然並非軍中將士,但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贏得了所有人的信任與尊重,大家早就已經將他視為了替代侯爺下達命令之人,如今他也病了,這十方城豈不是群龍無首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鐘大夫被他們七嘴八舌問得頭昏,揚手搖頭往了案桌旁而去,拿起筆墨便要開出方子,卻被鄂閔一手奪下,急聲道︰「咱們的藥材本就不夠,只怕開了也湊不齊,鐘大夫不若直接去瞧了藥配好,讓谷雨立刻拿去熬了送來就是

鐘大夫一听也有道理,就算自己寫了一大通,沒有藥材配不齊也是枉然,于是他起身一站,對著谷雨道︰「跟我走

「是

谷雨跟著鐘大夫出了營帳,鄂閔這才反應過來鐘大夫竟未曾說纏綿究竟是何病,懊惱自己性急,又擔心纏綿病情,于是跟著出了帳門去一問究竟。明威挑簾入內,見薛長安等人還圍在纏綿身邊,遂走過去將他們一散,道︰「都累了一晚上了,全都歇著去,這里我來看著

「可是——」

「去吧明威不再多言,只是走到榻旁坐下,伸手拿下了纏綿額頭的帕子重新打濕擰干,然後再搭了回去。

這人,莫非當他自己是鐵打的身子,這樣操勞下去,便是鐵人也受不住!

「奚昊……奚昊……」

听纏綿高燒之中仍叫著奚昊的名字,明威忍不住一陣心酸,仰起頭來,逼退了奪眶而出的淚水。

自己與他二人雖相識不久,卻也是共同患難生死與共過的,想當初奚昊被武飛雲囚在巨鹿軍營,纏綿為了找他歷經了千辛萬苦,本以為逃離之後他二人不會再被分開,卻不料又被赫博多的軍隊追擊,再次失去了彼此。如今這十方城內憂外患,搖搖欲墜,奚昊卻又杳無音訊,要是換做常人只怕早就已經承受不住了,可纏綿不但挺住了,還一肩擔起了這萬余人的責任,然人終究是血肉之軀,他如此為難自己,又怎能不垮掉。

「為何都如此傻,傻得讓人心痛吶……」

傻得讓人心痛的又豈止纏綿一人,當初那個不聲不響跟在無瑕身後的叫明威的男子……又何嘗不是!

「報——」負責探路的士兵遠遠奔來,對著那勒馬而立之人揚聲回稟道︰「發現了羅大人留下的標示,離前軍駐扎之地還有三百里

雙眼微微一眯,武飛雲低頭看向了懷中的奚昊,然後唇角一揚,冷笑道︰「傳令下去,就地休息,寅時造飯拔營,然後馬不停蹄給我直奔十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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