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27
「少爺小心!」
手中利箭方才離弦,對面馬背上的那人便已經挽弓還擊,眼見自己射出的箭被白少卿從中截下,武飛雲不禁怒火中燒,大喝一聲又是兩箭射去,白少卿緊緊一夾馬月復,身子直立而起,「嗖嗖——」兩聲從側上直壓而下,將武飛雲的箭扎入了雪地之中。
馬蹄飛馳而過,揚起了無數的雪花,鏑鳴之聲尚在耳邊,無瑕已經一馬當先沖過了圍欄,那兩人箭術之爭竟絲毫未曾影響到他,武飛雲兩發不中,心中愈發火大,白少卿卻沖他一笑,然後將長弓反扣,直追了無瑕而去。
赤霄是汗血寶馬,為了能讓白少卿隨在無瑕左右,出城之前白炎牽來了自己的踢雲烏騅,此刻那一赤一黑兩匹烈馬競相奔跑,倒將武飛雲跟羅雲甩在了身後。
「少爺……」羅雲見武飛雲臉色鐵青,不禁喏諾的喚了一聲,武飛雲冷哼一聲將手中長弓對他一拋,厲聲喝道︰「跟上!」
寒石谷中只一條小徑,直進直出,兩邊峭壁飛插入雲,壁面一如刀劈,因未見任何樹木,也就不可能藏有任何伏兵,此處乃是無瑕在船上听聞簡玉德提及,知道其地勢險要,故而特意選擇的地方。
谷口狹窄,到了谷月復便變得平坦寬闊,四面環山,讓那山谷一如甕壇,武飛雲趕到之時,無瑕與白少卿已經下了馬背,站在了不遠的地方。
無瑕仰頭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听身後馬蹄靠近,他沒有回頭,只伸手接著雪花輕聲言道︰「五月天了,此處竟依然寒風凜冽,飛雪飄零,這北方極寒之地果然清苦,飛雲少爺難道不想念東都的高床暖枕嗎
武飛雲聞言將手中韁繩對著羅雲一拋,帶著嘲諷的笑意,慢慢走了過去︰「說起吃得苦頭,又有何人能比得上公子你呢,想你那麼辛苦扶持鄭太子上位,到頭來卻被逼無奈縱馬躍天涯,嘖嘖嘖嘖,從大晉到大鄭,又從大鄭回到這里,公子是人上之人,果真吃得苦中之苦,飛雲這點小小的苦頭在公子眼里又能算得了什麼呢,啊哈哈哈——」武飛雲說完放聲大笑,走到無瑕身邊側過了頭去。
明知唇槍舌戰無可避免,無瑕心中早有準備,武飛雲明嘲暗諷,圖得嘴上痛快,他若計較了,便會被武飛雲牽著鼻子走,入了他的圈套,是以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回身看向了那人。
明艷不可方物!當那張臉躍入眼簾的一剎那,武飛雲不禁有了片刻的失神。
無可否認,這張臉的確很讓人著迷,特別是眉目之間的神態像極了一人,又或者說,當初便是因為此人,自己才會與那人產生了糾纏不斷的情緣。
「說起來,我們如這般面面相對的機會少之又少,但每一次,你還都讓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武飛雲的嗓音有些低沉,眼前這人看似無害的容貌很容易讓人心生懈怠,而那與奚昊極為相似的神態更是讓他心猿意馬,浮躁不安。
「于無瑕來說,也是一樣
從在雲霧山莊的第一次見面開始,之後的每一次相對都伴著血腥和殺戮,相國府與冷公子的勢力對敵也一直未曾停歇過,或許于他二人來說,也從未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天,兩人並肩而立侃侃而談,能有如此平和的這一刻。
「那麼,公子箭書相邀,不知究竟為何武飛雲穩住心神別開了頭去,不再去看無瑕的那張臉,聲音也因自我的克制而變得冷冽起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相國府與威武侯府勢如水火,如今這十方城被圍,孟氏父子的性命我武飛雲是手到擒來,你若是想用什麼條件來給他們求情,便省了這份心,我武飛雲跟他們勢不兩立,與你姬無瑕更是相生相克,你以為我會答應什麼事情嗎?」
「你知道我既敢邀你一敘,自然便是有非同小可的事情要告訴你,否則以你飛雲少爺的秉性,又怎會應邀而來
武飛雲雙眸一暗,冷哼了一聲,沒有否認。
的確如無瑕所言,當他收到箭書之時覺得十分可笑,可當他看見那落款的一枝桃花之時,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威武侯府的勢力再大,終究還是受到大晉律例所束,調兵遣將當有朝中手諭,否則便是謀逆之罪,理當滿門抄斬,可是姬無瑕不同,他帶領的是反晉勢力,所有人只唯他馬首是瞻,只要他一聲令下,那些人什麼都做得出來,沒有探清他的底線之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說吧,你握有什麼東西能讓本少爺對你低頭讓步的語氣頗為不以為然,然只有武飛雲自己才知道他此刻有多麼的不安。那人不是普通人,若非有了很大的把握,他怎敢只帶一人便來談判,所以,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絕非一般。
無瑕卻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從懷中掏出了兩粒藥丸兒來,扣在指間看了一看,然後噙入了口中。
雪花下得愈發密集,無瑕捂住胸口低咳了幾聲,然後走向了一處被冰雪覆蓋的大石,白少卿見狀忙從馬鞍旁抽出了一卷方絨,走過去鋪在了石面上。
「多謝白大哥無瑕揉了揉胸口坐了下來,眼見他體力不支之貌,武飛雲不禁有些詫然。
他的身子竟依然如此,想當初他逃離東都之時,自己在他眼前射殺孟白炎,他受到刺激心疾發作,虛弱的倒在地上無力反抗,沒想到兩年過去了,竟還是這般不濟。
「你不用去費心揣測我的身體狀況,我姬無瑕雖然不濟,然你若要在此時對我動手,只怕死的是誰還未可知無瑕依然垂著眼眸,口中的話語卻突然冷得人。他怎會不知武飛雲心中想法,他本也不想在此人面前顯露病態,然身子的反應又怎能由他,是以這般坦蕩的說出想法,倒省了一番口舌之爭。
武飛雲勾了一側唇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你是想告訴我,就算我不對你動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嗎?所以,我大可不必在此處跟你較勁對不對
「飛雲少爺是聰明人,很多事情不需去點破,便如你們在西河,江左,百越,嘉樂關,錦官城,明搠,嶺南,三都以及平盧渡秘密購置的兵馬一樣,若是沒人掀出來,又或者赫博多的軍隊沒有擊破九原防線,那麼這些人馬,便不會暴露出來是嗎
當無瑕口中念出那一個又一個地名之時,武飛雲的臉色已經大變,未待無瑕說完,他便已經踏前一步,咬牙切齒的沉聲喝道︰「你如何得知這些消息的?」
「飛雲少爺似乎忘了,我冷公子手下遍布大晉各個角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就算只是蛛絲馬跡,我也能抽絲剝繭,尋找真相!咱們爭斗了這麼多年,莫非你還不了解我的脾氣
「就算如此,你又能奈我何!」只要將你們全都斬殺于此,這秘密便永遠都是秘密。武飛雲面罩寒霜,已經動了殺機。無瑕卻又是一笑,清澈的眼瞳向上揚起,看向武飛雲道︰「當初欒東馬場清理門戶,我帶在身邊的只兩個人,飛雲少爺可知那千余人的馬場是怎樣被毀的嗎?」
欒東馬場一夕之間煙消雲散,一百顆血淋淋的人頭被送到了欒東郡衙,可沒有人知道姬無瑕是怎樣做到的,此刻見無瑕突然提及此事,武飛雲心中隱隱的有了不安。
「六年前,鳳桐軍營九百二十一人一夜之間銷聲匿跡,此事,飛雲少爺當還記得吧
自然記得,鳳桐軍營那段時間人心惶惶,風聲鶴唳,自己當時便懷疑此事與冷公子勢力有關,卻奈何對方沒有留下絲毫證據,如今一听,竟果然如此。
「無瑕手中有一支從未暴露過其真實面目的隊伍,大家都稱之為——龍衛!」無瑕坐了一會兒,感覺好了許多,遂起身站起,慢慢的向著前方走去。
「與普通影刺甚至死士不同,龍衛只听命于無瑕一人,平常皆為普通百姓裝扮,除了我,沒人知道他們是誰,包括冷秋之
听無瑕突然提及冷秋之,武飛雲知道他已經知曉出賣他的人便是冷秋之,于是抬步隨著無瑕一同向前而去︰「冷秋之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卻依然不是你冷公子的對手,姬無瑕,你年紀輕輕便有這般城府與心機,倒是讓我佩服
「若非如此,我便是沒有死在你相國府手中,也早已經被覬覦勢力之人拉下馬背,拆骨食肉了無瑕有些落寞的看了看遠方,繼續道︰「我來之前,讓人傳書給龍衛,他們如今已經散布在了我所說的那九個城池,若是我有何不測,或者半個月之內沒有任何消息……」
「那又怎樣,你以為他們能撼動我在那些城池中的勢力嗎?」
「我為何要他們去撼動你的勢力,我不過是要讓這些勢力提前暴露罷了
要消滅這麼多支裝備精良的隊伍就算拼上全部龍衛也不夠,可是要將其實力暴露,一支龍衛隊伍便完全能夠做到,然後,便自然會有人肅清一切。
「姬無瑕你——」
「噓……」食指豎起,無瑕微微一笑,輕聲制止了武飛雲的怒火︰「晉文帝是只蟄伏的老虎,而他身邊的少將軍莫寒便更不用我來說了,要是我沒記錯,相國大人似乎還在東都城內呢。武飛雲,烏鴉尚且反哺,你不會不顧自己爹爹的性命,只一味的在此做不必要的掙扎吧,十方城內士兵不過萬人,城外還有我們帶來的一萬人馬接應,你若是死守此處,我姬無瑕保證,你失去的將遠遠大于你得到的,你若不信,咱們便來賭上一局,看這十方城破,那九大城池安能完好無損!」
武飛雲沒有說話,臉色卻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疑慮無瑕所言是危言聳听,企圖蒙蔽他的視線,可又怕他所言非虛,若他當真一死,自己手中的勢力提前暴露,那麼于大局來說便是十分不妙了。
如今朝中局勢已非從前,大批的保皇派涌現,更兼有莫寒這般實力堅厚之人強勢回歸,令相國府處境愈發尷尬,若是在大規模戰爭未曾爆發之時便被晉文帝發覺了一切,難保他不會有玉石俱焚之舉,如此雙輸的局面,當真讓人不敢嘗試。
武飛雲眯起雙眼,看向了低頭揉著胸口的無瑕,突然間一個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拉向了自己。
「公子!」白少卿腳步一動,卻因那兩人距離過近怕激怒了武飛雲而頓住了。
「你放開他!」手中利箭直指那人,白少卿低聲吼叫著,卻怎麼都不敢松了弓弦。
無瑕昂著頭,身子因武飛雲的緊扣而不由自主的靠近著,武飛雲狠狠的盯著他,眼中泛著寒意,近乎扭曲的神情令人駭然,無瑕卻只是淡然以對,聲色不動。
「總有一天你會犯在我的手里,到了那時,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若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寧願自行了斷,也絕不對你卑躬屈膝!」
武飛雲看了無瑕片刻,突然探子,貼向了無瑕的耳邊。
「告訴奚昊……我武飛雲……不放手!」
雙唇突然壓下,狠狠吸在了無瑕的頸間,武飛雲帶著一種瘋狂的執拗緊緊摟住了無瑕,那冷香一如奚昊所帶的藥香讓他陷入了迷亂,無瑕猝防不及下竟沒有躲開,武飛雲的舉動是他從未料到的,所以一時間他竟愣了神,而當武飛雲放開他的時候,他的頸間已經被烙下了深深的一道吻痕。
雙頰瞬間緋紅,無瑕終于有了怒意,武飛雲卻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代本少爺向孟小侯爺問好,公子,咱們來日方長!」他說完轉身便走,到了羅雲身邊搶過韁繩飛身上馬,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待到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底,無瑕才放開捂在頸間的手回身走到赤霄身邊一躍而上,揚聲道︰「咱們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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