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06
「小侯爺,小侯爺——」夜已深沉,靠近山腳的營帳之內聚著幾道人影,竇 跟在白炎身後苦苦央求著,想要得到他的首肯一同前往西邊的山腳尋找趙穆將軍的蹤跡,但任他如何懇求,白炎都不肯點頭答應。
「人不能多,便連南宮他們都不能跟,我要一個輕功最好的人一同前往,你確信你是這群人中輕功最好的嗎?」話雖不中听,可道理卻不差,這幾百人的隊伍如今身處敵營,有絲毫的疏漏都會讓大家一起陷入困境,所以不能退步的地方就要堅持毫不妥協。
「可是我真的很想去見將軍一面,」
「是見一面還是安然的將他救出去!」白炎以平常從未有過的肅然回應著竇 的話,竇 被他那話問得一愣,思忖之後將頭一點,道︰「是,屬下知道了
白炎游 了一遍帳內眾人,將目光鎖定在了楊雲驄身上︰「楊大哥隨我一同去,其他人一切如常,不要惹出任何動靜
「小侯爺小心南宮熱河將白炎的短匕遞上,輕聲道︰「若有何不妥便趕緊回轉,咱們人雖少,但拼死殺出一條道路突圍也並非不能他自知此刻形勢是敵強我弱,小侯爺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若是被暴露,狄戈爾必盡全力擒拿于他,趙穆再怎樣也只是一個副將軍,可若是小侯爺被抓了,整個戰局便會發生扭轉性的改變,所以,他的安危不容有失。
白炎將短匕接過塞入懷中,然後拍了拍南宮熱河的肩頭,又看了看一旁幾人,道︰「無論發生什麼動靜你們都切勿輕舉妄動,只要我沒出聲,就不要站出來挑起事端,我跟楊大哥一起去,若發覺不對,會撤回這里跟大家匯合後突圍出去
「好
白炎與楊雲驄出了營帳,沿著山腳邊緣朝著西邊模進,一路上他們看見守營的士兵們十分松散,並未嚴密的巡查,于是暗暗的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赫博多駐軍在此駐扎已久,與晉兵交戰屢戰屢勝,無形之中他們的心理便產生了變化。一道小小的陣法就能擋住洶涌來襲的敵兵,時間久了,任誰都會產生驕傲自大的情緒,而這一切于此時此刻的晉兵來說,卻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漢書有雲,恃國家之大,矜人民之眾,欲見威于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如此一個淺顯的道理很多人不是不明白,而是就算明白了,也未必能做到驕而不躁,收放自如。
趙穆仰頭靠在營帳的一角,雙目緊閉著陷在沉睡之中。他的雙手不再反剪,而是向著左右兩個方向被固定在石阡之上,雙腳合並捆綁,繩索的末端與營帳的繩索纏在了一起。
花都走了沒多久,對他的折磨到今日算是告一段落了。蚊蟲在身邊肆掠,他卻已經疲憊得睜不開雙眼,無法再去驅趕了。
響亮的鼾聲從營帳內傳出,守在帳外的兩個小兵不屑的看了一眼身後,其中一人嘟囔道︰「這老家伙還真能捱,天天圖了嘴上快活,皮肉之苦也不知受了多少
「誰說不是,骨頭倒挺硬的,只可惜,養了一群窩囊廢,充其量也只能在那陣前叫罵幾句,這都多久了,也沒見他們鬧出模樣來另一人透著冷笑接了一句,然後打了個呵欠道︰「這前面有大軍擋著呢,卻還要咱們日日看守著,真他娘的咯得慌,困了,你先守著,我打個盹他說完往那山腳邊一走,靠在崖壁上閉上了雙眼,先前那人一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顯見是不滿他讓自己先守,卻奈何那人說完之後便睡去了,他一人在原地踱來踱去走了半天,看前方營帳內人聲鼎沸,賭博下注的聲音不絕于耳,忍不住心里就癢癢了起來。
這老頭天天就這麼綁著,也沒見出個什麼事,倒是連累了自己成天堆在這附近,實在讓人惱火。如今他也睡著了,這營中也沒什麼動靜,是不是……
那人走到營帳前挑開簾子往內看了一眼,見趙穆鼾聲震天,睡得十分踏實,他心中愈發不滿,低聲啐了一口,然後將簾子一摔出了帳去。
「扎木達,我去前面轉轉他向著那已經睡著的人叫了一聲,扎木達迷迷糊糊的動了一下,然後不耐的甩了甩手,身子一側,繼續睡去。
白炎與楊雲驄靜靜的伏在黑暗之中,當看見那兩名守衛中走了一人,另一人靠在崖壁邊睡著之時,他二人對望了一眼,然後輕身而起,風吹簾動的一瞬間便沒入了帳中。
腳步輕柔而緩慢的靠近著,當看見地上那人的模樣之時,白炎禁不住眼眶一熱,幾乎落下淚來。
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趙穆那倔脾氣注定了他在這里會吃盡苦頭,可雖然早有預料,當雙眼實實在在看到之時,也還是讓人忍不住為之唏噓心痛。
對于一個一輩子都在沙場之中馳騁的將軍來說,或許一刀要了他的命,也及不上如此折磨來得令人恥辱。
鼾聲突然一止,趙穆驟然之間睜開了雙眼,楊雲驄出手疾如閃電,在他那一聲暴喝還未出口之時便伸手點住了他的穴位。趙穆雙眼圓睜,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突然受制令他暴怒不已,然當看清眼前站著的那兩道身影中的其中一人之時,他的呼吸一頓,繼而不可置信的揚起了頭來。
「趙穆將軍……」白炎的聲音十分低沉,那一喚之後,他慢慢的蹲下了身去,趙穆怔怔的望著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當看見白炎臉上強撐起的笑意之時,他的身子突然間一松,虛月兌般軟在了地上。
白炎知道他已經認出了自己,于是伸出手去解開了趙穆的穴位。
「走!」簡短的一個字從趙穆牙縫中迸出,然後他將頭一側,不再去看白炎,臉上也絲毫未有欣喜之色。
「將軍白炎知道他在顧慮什麼,也知道他之所以如此對待自己是為了什麼。他沒有去責備趙穆的不通人情,而是伸出雙手準備去解他的繩索。
趙穆掙扎了一下,臉上有了急色,白炎的指尖一頓,繼而醒悟了過來。這繩索不能解,因為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情況,若是那守兵突然醒轉,或者離開的人突然回來,解開的繩索便會暴露一切。
見白炎停了手,趙穆才微微舒了口氣,啞了嗓子低吼道︰「你是何種身份,怎敢冒險進這里來,你若被抓,與我趙穆被抓當不可同日而語,狄戈爾若是有了你,便不會再窩在這里,而是馬上回轉巨鹿與我大晉談判了!」
「將軍別急,咱們的人馬已經到了陣前,我爹爹所帶的白山軍與慕楓將軍所帶的北援軍都已到了建州,慕楓將軍此刻就在陣前,等著我們的消息前來攻陣,在這之前,我們要來確認一下將軍的安全,才能在破陣之時令人前來接應!」
趙穆聞言眉間一動,終于有了喜色︰「侯爺已經安全回來了?好,好好,小侯爺果然有本事,竟當真將侯爺救回來了,太好了那天大的喜訊令趙穆激動不已,想到白炎當初說北援軍必定會掌握在慕楓手里,他不禁心頭唏噓,嘆道︰「果然如小侯爺所言,慕楓將軍陣前奪帥,掌握了北援軍的主動權,我趙穆心服口服,無話可說了
「竇 也來了,就在東面山腳,他擔心將軍的安危,急得不行,這會子還等著我們帶消息回去呢
「你們來了多少人?」趙穆終于听出了其中的不對,以白炎的話語听來,他們竟不是潛入這營中來探消息的,而像是……
「我們從棧道而來,共一千人馬,在途中滅了來送糧的赫博多隊伍,以屠單帶頭,裝成他們的人混進來了,共來了五百多人,蘇翀與白少卿帶著其余人馬在這元山外圍等待時機,只待慕楓將軍攻陣之時,我們便從兩翼側切,攻其不備,破了他們的陣法!」白炎說得很輕很快,趙穆卻字字听得入心,白炎說完之後他發了會楞,才道︰「你們竟修復了棧道,從他們身後繞過來了……難怪說……這麼久沒有消息……難怪……」
他語中帶著哽咽,透出了一種安心,令人听後心酸無比。因為這麼多天以來,當大晉的軍隊不再攻打此處,不再有任何消息傳來後,他感覺自己被丟棄了,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孤寂,便仿佛自己的生死都不會再有人在意,亦或是就算死了,也無人會再想起。
「我們來遲了白炎看穿了他的心思,知道他所經歷的彷徨,甚至是害怕,也知道他努力掙扎著活下來是用了多大的勇氣,如今他挺過來了,雖然現在不能馬上將他帶出去,可只要他心中有了斗志與希望,接下來時間就不會再覺得難熬,而是會鼓著一口氣,為了大家撐下去!
「小侯爺,我們該走了楊雲驄勾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後回身輕喚道。
「將軍等著我們,不出兩日,白炎必定將將軍帶出去!」
營簾輕落,隨著微風擺動了幾下,帳外的篝火已經熄滅,黑暗之中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趙穆仰著頭靜靜的望著帳頂,耳邊層層回蕩著白炎最後的那句話語。
原來,他們並未放棄過自己,他們一直都在努力,那麼,自己就更加應該活著,努力的挺下去!
干裂的唇角突然一咧,趙穆望著黝黑的夜幕,露出了會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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