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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闌珊,褪去了白日的喧囂,整個黑風口道籠罩在魍魍魎魎的黑暗之中。(首發燃燒的篝火逼退了北方的冰冷,卻依然無法掩去圍坐在旁的韓國士兵們心底的寒涼。隨軍的大夫在細細包扎著每個人的傷口,那一張張被火光映亮的面容彰顯著將士們心中熊熊的怒意,有人忍了又忍,卻還是捱不住宣泄了出來。
「將軍!屬下不是怕死,卻不能死的這般不明不白!明眼人誰都看到那陣前失控是怎麼一回事,咱們的馬兒為何突然便受了驚,沖向了晉兵的陣營!赫博多的蠻子們根本就是拿了咱們當擋箭牌,咱們是死是活,他們根本就不在意!」
「說得沒錯,下午那情形實在是一目了然,來時柳將軍便說過,蠻子們跟咱們不是一條心,要咱們處處小心謹慎,可沒料,他們竟如此膽大妄為,根本不顧禮儀道義,在陣前擺了咱們一道,今日若非李琛兄弟機警,將頭馬斬殺,咱們這幾千兄弟豈不白白送了性命!」
「沒錯,將軍——」
「將軍!」
此起彼伏的聲音令龍菽保雙眉鎖得更緊,撫著胸前層層白紗之下的傷口,他長嘆一聲閉上雙眼,陷入了沉寂之中。
午時駐守黑風口道的赫兵來報,晉兵叫陣于前,花赤爾整兵應戰,言明要五千韓兵一同抗敵,待他帶人到達之後,見到了對方前來叫陣的白袍小將,據聞便是一連挑了赫兵五員大將的小龍王蘇翀。當時兩軍陣腳縝密,不急不躁,並未有壓倒性的優勢,顯然對方也十分謹慎,不敢掉以輕心。
變化出在蘇翀叫陣迎戰之時!龍菽保一生戎馬,平日里並不顯山露水,卻有兩大缺點,一是喝酒失德,口沒遮攔,也因此才會被貶隨軍,顛沛流離,二是受不得言語相激,沉不住氣,這也是柳洛冷最為擔心的一點,來時他便叮囑龍菽保不可大意,小瞧了蘇翀,然說是一回事,遇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蘇翀自小隨右將軍李穹池在軍營長大,一手槍法少人能及,所以性格極其孤傲,除了自己敬佩之人,平日里很少將別人放在眼里,這黑風口道一役,他連傷對方五員大將,令得赫兵元氣大傷,士氣更是低落無比,而今面對赫韓兩國聯軍,他自是冷嘲熱諷,言語相激,想他年紀輕輕便這般狂傲,于征戰沙場多年的敵營將領自然難以容忍。花赤爾本就有心置這五千韓兵于死地,是以在陣前極力挑唆龍菽保前去迎戰,更故意道出了當初韓武帝受辱東都一事,激起了晉韓兩國的矛盾。龍菽保雖對朝中不滿,卻依然還是無法容忍蘇翀嘲笑自己的主子。
怒火一點即燃,他拍馬迎戰而上,將柳洛冷的囑咐拋在了一旁,就在兩人剛剛交鋒不到六個回合之時,韓兵陣中突然發生了變化,打頭陣的幾匹戰馬忽然嘶鳴著沖出了陣營,隨即更多的馬兒不受控制加入了向前狂奔的隊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龍菽保分了心,被蘇翀一槍挑下馬匹負了傷,那千鈞一發之際,是混在韓軍隊伍中的李琛揮刀斬殺了奔在前列的戰馬,勒止了失控的隊伍,從蘇翀的槍下將他拉了回來。
那本是李琛回到晉營的大好時機,可他卻無法眼睜睜的看著龍菽保命喪在自己人手里,將龍菽保救下之後,他馬不停蹄的隨著韓兵大營退回了黑風口道之中,此時,他正因自己錯失了將小侯爺在汲水中的處境情況傳出去的時機而沮喪不已。
那是多麼好的一個機會,只要自己混在韓軍之中沖入晉營,就可以將小侯爺要帶的話傳遞出去,可是,有幾千條活生生的性命哪,在赫兵根本不會對韓兵施以援手的時候,那五千人馬將死得何其冤枉。柳將軍對小侯爺有恩,小侯爺若是將來知道自己對這慘劇放任不管的話,必定會責怪自己!所以……
「唉。」李琛長長的嘆了口氣,將頭深深埋入了雙膝之間。
小侯爺,我該怎麼辦……
要怎麼樣,才能讓侯爺他們知道你的消息……
「你確定沒有看錯?」
「不會看錯,在建州我曾看見過這人,應是原州水軍中的將士,名字不知道,但絕對是咱們的人沒錯。」大帳之中,蘇翀與慕楓相對而坐,在回想今日那一幕之後,他將手中茶杯重重一放,帶著幾分激色來回走了幾步,才又道︰「我只是不明白,他為何要救那韓軍大將,若果真是咱們自己人,小侯爺又在何處?還是發生了什麼意想不到的變故,令他們無法現身,我看那人離去時回頭的神色,分明是想要對我說些什麼,可是當時情況太過危急,他——」
「別慌,若果真如你所言,小侯爺混跡在這些韓兵之中,他們便必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不能與咱們相見,也因此,才不得不救下那些韓兵。蘇翀,傳令下去,讓大家加強戒備,咱們暫歇兩日,看對方有何反應,若小侯爺的確身在其中的話,他一定會想辦法與咱們取得聯系。」
「好,就如慕大哥所言,咱們不將他們逼得太急,省得讓小侯爺有了危險。」
「好。」
「報!關屏來的消息,請將軍過目。」帳外的士兵匆匆進入,將手中的一道小條呈到了慕楓眼前,慕楓聞言將之接過展開細看,臉上漸漸出現了詫異之色。
「侯爺說了什麼?可是後方援軍已經抵達,侯爺他們要過來了嗎?」
「不是,你自己瞧。」慕楓臉上神色怪異,將小條遞到蘇翀面前時,他突然低頭笑了。
「這……」蘇翀有些模不著頭腦,接過紙條逐句細看之後,他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揚聲道︰「蒼浪先生素來穩重,竟也會使如此偏激之計,這種劍走偏鋒的做法,實在不像他的行事風格。」
「然則,若能一擊即中,咱們便可一鼓作氣過黑風口道,直逼汲水城池!另外,你知道這九原如今除了蒼浪先生,還有何人能讓侯爺如此依計而行,全然信任的嗎?」
蘇翀搖了搖頭,待慕楓將指尖點在兩眉之間會心一笑之時,他才恍然大悟的回過了神來,道︰「你是說……這並非是蒼浪先生的計策,而是……」
而是那人的!
「事有便宜而不拘常制,謀有奇詭而不循眾情。他若無常人難及的本事,沒運籌帷幄的計謀,也走不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少將軍曾說過,有他為友當如虎添翼,與他為敵則如芒在背,寢食難安,如今一看果真其然,這場仗有了他必定會精彩異常,咱們且行且看,看最終這一紙桃花會在我大晉的歷史長卷中潑出怎樣的筆墨神話!」
「小侯爺,小侯爺,大事不妙了!」
「何事如此驚慌?壓低了聲音,別讓人听見了。」白炎自夢中霍然驚起,將衡越的嘴狠狠一握,低聲喝止了他的話語,待他安靜下來之後,才將手一松,沉聲道︰「天還塌不了,有話慢慢說。」
「是,柳將軍讓我來叫你,說赫軍的糧草隊伍入城了,押運糧草的人,是……是軍師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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