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25
劇烈的疼痛在已經麻木的身子里蔓延,呼吸間胸口若被尖刀割過,孝武努力的睜開雙眼,卻根本看不清四周的一切,他緊咬牙關動了動身子,被那虛浮感嚇了一跳,神智慢慢清醒,手中觸及到掛著冰稜的枝條,才發現自己此刻正掛在一顆大樹之上。
風雪絲毫未歇,放肆的敲打著他的身子,寒冷令他的指尖毫無知覺,或許只是一種求生的本能令他在跌落懸崖時伸手去抓能夠觸及的一切,而現在,因為身體的重量,那枝條已經搖搖欲墜。
風聲灌耳,已經凍結的鮮血模糊著視線,遠遠的似乎傳來了什麼聲音,孝武屏息靜氣,警覺的傾听著一切,他知道那些追擊者必定不會放過自己,也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是沒有力量再去抵抗的,所以他將身子縮了縮,慢慢的移向了樹干。
指甲翻裂的雙手緊緊摳住了堅冰覆蓋的樹干,孝武深吸一口氣閉上了雙眼,那樹枝上掛滿了幾尺長的冰稜,隨著呼嘯而過的狂風,在黑暗中發出 嚓輕響,時不時掉下幾根去。孝武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他緊貼著樹干,將自己的氣息隱藏在風雪之中,看著那遠處的黑影靠近,到了樹叢下,然後四處搜尋著。
整個身子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孝武咬緊牙關死命的硬撐著。
不能放手,一定不能放手!
風雪太大,視野受限,那些人竟然並未發現孝武藏身之處,搜尋了一會兒,便匯合著再次向前走去,待他們走遠之後一會兒,孝武雙手一松,從樹上跌下,掉入了厚雪之中。
每一根脈絡都在受著痛楚的煎熬,孝武睜著雙眼望著天空,倦怠得便要睡去了,想要閉上雙眼歇一會兒,哪怕只是一小會兒也好,然只頃刻間,他便一個翻身匍跪在地面,然後顫抖著站了起來。
不能睡,一睡,便再也起不來了。
深吸一口氣,將手探入懷中拉出信箋的一角看了看,然後再深呼吸幾下,孝武突然一咬牙,向著認定的一個方向疾步而去。
杜大哥說,就算是死,也要到了九原再死,既然自己現在還活著,那麼,便為他最後的那句話搏了這一回!就算死也要死得像個男人!
天色微明,客棧中響起了三三兩兩的起床聲,想來昨夜來投棧時有些客人已經歇下,此刻皆已經開始起床,是以有了喧嘩之聲。無瑕坐起了身子下了地,喚了一聲,便听弦伊在門外應著,然後推門而入。
「公子醒了,趕緊加了衣裳
無瑕低頭咳了幾聲,見弦伊滿臉緊張,不禁微微一笑,道︰「說了是嗓子干,不必如此緊張,潤喉的花茶沒有了,一會兒等弓套車的時候咱們去街上瞧瞧,買一些帶在路上好喝
「也不知此處有無公子愛喝的,這一路也不知還要走多久,該備的東西是得準備好弦伊細細整理了無瑕的衣衫,然後給他穿戴齊整,才返身去打了熱水,伺候著他梳洗完畢,出門前,從懷中拿出了金絲面具,道︰「公子還是以金絲遮面為好無瑕點了點頭,接過面具覆在了臉上。
出了門,果然這客棧內投宿的客人都已經起來,門外十分吵鬧,套車的套車,趕路的趕路,雖然無瑕以金絲覆面令人看了驚訝,卻也無人來打擾于他,無瑕與弦伊出了大門,見弓已經在套馬,遂走到他跟前,道︰「你在此等候,讓小二哥弄一些干糧咱們帶走,我與弦伊去買點東西
「可要弓一同跟隨弓有些不太放心,無瑕回頭看了看漸漸熙攘的街道,搖了搖頭,道︰「無妨,我們去買了便回,你備好了一切等著我們便是
「好弓說完看了看弦伊,道︰「丫頭,小心跟著公子,切莫惹事
弦伊不滿的撇了撇嘴,也不理弓,只跟著無瑕向著街道而去。
時間尚早,有些店鋪的門還未開,無瑕與弦伊走了一會兒,終于看到一家賣果食茶點的鋪子卸下了門板,遂抬步走了過去。
「喲,公子,隨便看,咱們這是百年老店,質量保證
無瑕抬頭去看架子上大大小小的陶罐,瞧見桃花茶時,不禁臉上一喜,道︰「拿下來瞧瞧
那花茶倒是極好的,果然這掌櫃的是老營生,制作十分精細,但價格卻也高得嚇人,無瑕細細聞了聞那茶香,實在喜歡,于是讓掌櫃的稱了幾斤,用陶罐裝好,然後讓弦伊付錢。
清晨涼風陣陣,那店鋪大門大開,冷風從後吹入,突然之間感到風勢變緩,無瑕不由自主的便回頭去望,弦伊在付銀子,無瑕懷中抱著陶罐等在門邊,這一回頭才發現身後多了幾人。
身後正對那人身形十分魁梧,無瑕一瞥之下竟未能看見他的臉,以為是來買東西的客人,遂將身子一閃,想要讓出一條路來讓那人走,誰料他的身子一動,那人的身子也是一動,竟就此撞在了一處。
「老大,說的就是這公子,嘿嘿,瞧瞧這身段多迷人,小的可是看到了就來給老大回報了的那人身後突然擠出一張臉來,滿臉獻媚之色,指著無瑕對著那人笑道。
無瑕眉頭一皺,身子向後一退,對著弦伊道︰「咱們走
門被擋住,那幾人竟嘿嘿笑著將路堵了個嚴實,那掌櫃的這會子已經奔到了門邊,向著那為首的低頭哈腰做著揖陪著笑,道︰「雷大爺,您老行行好,別在這鋪子里動手,這兒都是陶陶罐罐的,經不得摔打的
雷彪聞言伸出一手將那掌櫃的一推,粗聲道︰「給老子滾遠一點,老子來不是听你嗦的說完竟沖著無瑕一俯身,將臉湊向他,道︰「小公子,把面具摘了讓爺瞧瞧,看這細皮女敕肉的,定是個好貨色了
無瑕臉上一麻,竟無端的起了一身的雞皮,弦伊感到一股火氣沖起,早把弓叮囑的話拋在了九霄雲外,抬起一腳便踹在了那雷彪的膝蓋上,雷彪身形魁梧,又兼有些本事,弦伊一踹之下竟只讓他退了一小步,然後一個馬扎穩住了身形。
「喲 ,小丫頭片子,膽子不小,也不打听打听這地界是誰的地盤,敢在我雷老虎面前耍狠,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雷彪說完看了弦伊一眼,突然沖著身後那幾人笑道︰「這小丫頭倒是夠辣,等捉了回去讓你們開開葷
弦伊哪里受得這個氣,袖子一挽揚手便是一巴掌扇去,那雷彪一退,他身後一人因見弦伊容貌美麗,早就垂涎三尺,正湊了臉咽著口水,弦伊突然動手,他躲閃不急,頓時結結實實挨了一耳光。
「我管你是老虎還是病貓,我家公子不屑與你們動手,識相的還是趕緊夾了尾巴滾遠點,否則姑女乃女乃對你們不客氣
「臭丫頭,別給臉不要臉,大爺看上你們家公子是你們家公子的福氣,你去打听打听這中蘭城誰人不知我雷彪是什麼人,告訴你,爺看上的人,就沒有不到手的!」
無瑕緊蹙著眉頭,眸中漸漸泛出了寒意。
地痞無賴之輩他本不屑去理,這雷彪雖然作惡多端,然此刻正值多事之秋,若能避免,倒還真不願惹上麻煩,但看這架勢,似乎已是避讓不能了。
「雷彪,讓我出去
無瑕的聲音很輕,本是想若此人能就此放手,也便不用起了波瀾,豈料那雷彪一听他的聲音,竟雙眼一亮,伸手便去拉他,婬笑道︰「如此清脆的聲音,听得大爺骨頭都酥了,來,跟爺回去,爺保準讓你舒舒服服
那手才伸到面前,無瑕向後一退,將手中陶罐對著弦伊一拋,金絲一滑,如芒閃過,雷彪只覺手腕一痛,還未來得及反應,那腕間便血流如注,瞬間濺染了整個地面。
若不是那金絲上一滴一滴落下的鮮血,那一干人等還看不清無瑕究竟用的是什麼武器,而此時此刻,雷彪的手已經完全的掌握在了無瑕手中,因為隨著金絲越絞越緊,他的那只手腕便要廢掉了。
「我說了,讓我出去,你可有听見聲音依然很輕,卻透著徹骨的寒意,無瑕側著頭,順著金絲去看跌跪在地的那人,一字一句道︰「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雷彪滿臉煞白的看著自己的手腕,卻又不敢動彈分毫,這絲如此細小,入肉便沒,他知道自己若敢掙扎,這只手腕便要被齊端絞斷了。
「公子爺饒命哪,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公子饒了我,饒了我雷彪口中大叫著,卻僵硬著身子不敢亂動,無瑕只冷冷的瞧著他,輕聲道︰「朝廷**,百姓難以安居樂業,偏還有你這般無恥之徒敲詐欺壓,廢你一只手掌只算是小懲大誡,以後若還敢打這種不堪主意,我這金絲絞住的,便不是一只手掌了
血光閃過,隨著一聲慘叫,雷彪碩大的身子轟然後倒,跌入街道中左右扭動著,跟著他一同前來的人皆嚇得面無血色,想要上前幫忙,卻又因踏出店鋪的那兩人四下散去,根本不敢再靠近。
一只斷掉的手腕掉在雷彪身子的不遠處,鮮血瞬間便染紅了炫白的雪地。
「弦伊,咱們走無瑕接過弦伊地上的手絹,細細擦拭了金絲,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前而去,弦伊則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雷彪,抱著陶罐冷冷一笑,道︰「便宜了你,憑你也配讓我們家公子動手,你若再敢欺壓百姓,便等著被取項上人頭吧
那雷彪哪里還有力氣說話,任他如何去想,都不會想到自己所覬覦的那少年郎,竟是攪動大晉天下的冷公子,他若是知道,不,他又如何會知道呢,因為他竟還想著要帶人去報復那二人。無瑕帶著弦伊離去,那一干人才敢近了身,一人想去拿那手掌,卻又被磣得半晌不敢動手,雷彪握住手腕大叫著︰「給我召集人手,我要——」
要待怎樣?
聲音突然靜止,身旁的幾人愣愣的看著雷彪的身子,看著那剎那間從脖頸間噴涌而出的鮮血,怪叫一聲,轟然間四下散去。
雷彪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那一片血紅,碩大的身子撲入了雪地中,只一瞬間,便染紅了地面。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雷彪身邊走過,慢慢的,沒入了漫天雪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