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7
天色微亮,冰冷的空氣肆虐的席卷著每一個角落,大開的城門口站著幾道人影,眉目之間帶著不舍,卻因知挽留不住而不得不放開緊握的雙手,讓那即將遠行的人離去。
「這般匆忙,娘親當真舍不得你伸手撫了撫奚昊清秀的臉龐,白歌月輕輕搖了搖頭,道︰「只住了這麼幾日,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非得在這樣的天氣上路白歌月說完又看了看纏綿,然後將奚昊的手抓起,放在了纏綿的掌心之中。
「好好照顧他,他自幼便是沒了爹娘的,雖然非我親生,我卻也如自己的孩子般疼惜著的,可不能讓他受了委屈
「夫人放心,纏綿定不會讓他委屈受苦,等我們辦成了事,便還來看望夫人
「孩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爹爹遠在九原,白炎又在東都,娘親一人要打理這麼大的成樂城,孩兒卻不能分憂,是孩兒不孝
「傻話白歌月微笑著打斷了奚昊的話,看著面前緊緊相依的兩人,突然間卻想起了白炎與無瑕來。
當日纏綿對自己所說的話似乎依然縈繞耳邊,他說,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有今生卻未必有來世,一個人若連自己想要的生活都不能得到,那麼,他又怎會快樂。他說他以自己的生命愛著奚昊,奚昊也用全部的情感來回應著他,若因懼怕世俗的眼光而生生拆散他們,那麼到頭來每個人得到的都只有痛苦與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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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您是愛他的,卻又怎會讓他眸中落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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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愛他,當是希望他每天都能展開笑顏,快快樂樂的吧。
「娘親保重!代我們向佰茶妹妹告別,等回來,我們再來看她與孩子
「去吧
馬蹄聲聲,那兩人兩馬冒著風雪再次離去,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白歌月輕輕一嘆,露出了一絲悵然。
就算是世俗難容,炎兒卻何時才能如這般一樣,帶著無瑕出現在自己面前呢……
冷公子……
那身份讓人如噎在喉,也讓那份情感如此無望!
炎兒哪,為何偏偏是他!!
「將軍,將軍——」營帳一挑,氣喘吁吁的跑進一個士兵來,極度興奮的反手一指帳外,口中大叫著︰「來了來了,他們來了
「什麼來了,說清楚,嚎什麼——」雙目一瞪,趙穆不耐的吼道。
「斥候來報,京城押運糧草的隊伍已經在百里之外了
「你再說一次!」趙穆霍然起身便往外走,耳听士兵又說了一遍,才一臉欣喜的問道︰「何人押運?」
「說,是白少卿白將軍
「是嗎?」听了那話,趙穆終于忍不住大笑了三聲,揚聲道︰「終于不是貪生怕死的窩囊廢來了,想來這糧草應無短缺,趕緊的讓大家做好準備,糧草到後,連夜分派到各個駐地,白山那邊上次送去了一些,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听說京城的糧草運到了?」蒼浪一路急行,見到趙穆便問道,趙穆此刻心情大好,也不再如往日般與他置氣,竟難得和聲答道︰「你道是誰,竟是當年少將軍莫寒手中的白少卿,當年莫將軍當殿卸甲,他手中將士四下分散,早就听說白少卿與慕楓二人回到了御林軍,卻不料此次是他押運糧草過來,上次的糧食被克扣了一半多,咱們的奏章又全都折在了半路上,這一次,我便不信武凡中那老匹夫還能從中作梗!」
「言行慎重!這里是軍營,可不是你家鄉下一畝三分地,由得你鬧騰听趙穆口無遮攔,蒼浪不禁微微一皺眉,然後冷聲說道。
「娘的,我就說不對勁,我怎麼會跟你攪在一起說上話了,竟忘了你蒼浪先生是個斯文人,滿嘴仁義道德,骨子里卻賤到沒骨氣!我呸!」
「懶得與你一般見識
這兩人能說上幾句話當真已是奇聞,剛來了兩句,便又開始爭執,當真是誰都看不上誰。他二人鬧騰,兩邊站著的將士也擁了上來,虎視眈眈的看著對方,只要一方稍稍過界,想來便會動手打起來,見氣氛不對,兩人心底一驚,霎時醒悟過來。
從何時開始,這九原的駐軍便如此分成了兩個派系,一方崇尚武力,以趙穆為首,一方傾于謀略,唯蒼浪馬首是瞻,天長日久,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雖然他二人早有驚醒,也克制了許多,然奈何這裂痕已非他們所能控制,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公開場合兩人盡量避免踫面,不見面便不會吵,也便不會加深這矛盾的激化,否則上了戰場,將士與將士之間存在隔閡與猜忌,便會將自己的性命折在那無情之地。
「去迎了白將軍身旁暗流洶涌,那二人怎會看不出,蒼浪掩住心中駭意,抬步便走,見他離去,趙穆也暗暗拭了一把汗,卻並不跟上去,反而一回身回了營帳,明明心底震動,口中卻道︰「一個後輩小子,迎他作甚,咱們便等在這里,讓蒼浪去
挑簾進了營帳,趙穆站在原地,心頭百轉千回,方才那一幕如驚雷炸耳,讓他一瞬間清醒了很多。這情形讓人後怕,開始時有人堅持不移的站在自己身邊挑釁著蒼浪,自己還有種滿足感,然日積月累,當這種分化派系日漸明晰,自己每每看到竟是膽戰心驚,後怕不已。
大家都是刀口舌忝血,拿命去搏的將士,若在一個戰場上都不能將後背交給身旁之人,那麼,只要局勢稍稍一亂,結果便只會是全軍覆沒,便如當初赫博多初次進犯,那一個戰場上有一半的人不听自己的指揮,以至于節節敗退,終被打到了九原門下。
趙括將軍死了,虎符不知所蹤,不過想來就算虎符在自己手中,恐怕很多人也是面服心不服,當真是……
趙穆嘆息了一聲,然後有些疲憊的走到了案桌後坐下,雙手撐著額角,久久無語。
他們是要前去丹陽了嗎,這麼一隊人馬,想來已經不再需要自己的跟隨了。
看著那遠遠而去的隊伍,明威勒住了馬蹄,停在了原地。
天地如此之大,自己卻竟不知要前往何處了。
抬眼看了看天空,然後苦笑了一聲。
他都說了不想再看到自己,自己若再出現在他面前,恐怕會讓他愈發憎惡吧,丹陽,那是個什麼地方,他此去可會有危險?想來定不是那麼簡單,否則以他的性子,怎會帶那麼多人跟在身邊。
馬蹄在原地踩踏,一如此時此刻主人的心情,在反反復復許久之後,明威一拉韁繩,下了小徑,轉走了旁邊的一條道路,疾馳而去。
「公子為何要將那讓人討厭的人帶在身邊,有他在,當真是不自在弦伊在馬車內整理著東西,手中不停,口中更是不停,不時的拿眼去瞪馬車旁的那人,一臉的不耐。
「讓人討厭?我看只你討厭吧,他又沒做什麼,何來你如此大的怨氣。你這名頭倒愈發的響亮了,還不收斂,看將來誰敢娶你無瑕靠在車壁,雙眼輕閉,忍不住唇角一揚,笑道。
手中一頓,弦伊將東西一放,雙頰微紅,咬了咬唇角,道︰「我便不嫁,一輩子陪著公子,公子去哪我便去哪,以前就這樣,以後也依然這樣說完一挑簾子出了馬車,坐在了弓的身旁。
弓在馬車外听到了二人的對話,又見弦伊賭氣出了馬車,不禁搖了搖頭,道︰「公子是為你好,你卻好,還敢耍脾氣
「憑什麼我便要嫁人,若以後那人受不了我的脾氣,便大可不娶,要我為誰便改了性子,那便也不再是我了
「弦伊姑娘說得是,這率直的性子,還是不改為好打馬跟在車旁那人突然笑著插嘴道,弦伊听罷回頭一瞥,眼角掃過,冷哼了一聲,卻沒再跟他置氣,口中道︰「倒也听你說了一句人話
于程顥見她雙頰帶暈,回眸一瞥間少了一份刁蠻,雖依然冷冷,卻平添了一份風情,不禁心頭一動,道︰「倒也听你乖乖跟我說了一句話
弦伊聞言臉色更紅,有些尷尬的收回眼神,低頭嘟囔道︰「你不招惹我,我何必處處跟你作對
「我——」
于程顥話語尚在口中,弦伊卻又一掀簾子進了車去,無瑕見她進來,臉頰較出去時還要紅,不禁低頭一笑,道︰「丫頭,可是受了寒,為何雙頰那般紅
弦伊伸手一捂臉頰,發覺果然滾燙,不禁也慌了神,伸手便去翻藥,無瑕見她一頓亂翻,笑而不語,見實在亂得不行了,才一指角落的一個包袱,道︰「那藥不是在那包袱中麼
因他最近老是反復染寒,所以在瀝泉山莊停留之時,弦伊便去抓了藥後將之做成了藥丸,以方便需要時服用,現在听無瑕如此說,她忙忙的去打開了包袱,卻並未看到藥丸,只看到當時她在集市買的一面銅鏡,遂將包袱都抖開,又找了一遍,才回頭道︰「沒有啊
「喏,那不是麼無瑕伸手一指銅鏡,道︰「自己瞧瞧是生病了,還是害羞紅了臉
听無瑕如此說法,弦伊才知那人又孩子氣耍了自己,當下忍不住將銅鏡往無瑕手中一塞,道︰「卻不知是誰一耍無賴便逗紅了誰的臉,這孩子氣如今愈發不得了了,若小侯爺在——」突然之間便噤了聲,看無瑕臉上笑意凝固,弦伊懊悔不迭。
自己怎會突然又提到了那人,真該死。
「將東西收拾好吧無瑕眉間淡淡,隱去了笑意,將銅鏡往弦伊手中一放,然後靠入了軟枕之中側過了身子。
弦伊輕嘆了一聲開始收拾被自己翻亂的一切,卻在頃刻之後再次將東西都倒了出來,然後一頓翻找。
「怎麼了?」無瑕輕輕蹙了蹙眉頭,見弦伊神色慌張,不禁心頭一凜,起身問道。
「信,小侯爺給公子的信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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