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1
一夜相安無事,然睡覺的卻都睡得不安穩,那客棧的掌櫃伙計們更是提心吊膽,生怕一個閃失便連這店都被掀掉了,卯時過半,樓下便已經人聲鼎沸,相國府的侍衛們嚷嚷著讓掌櫃的準備早膳,吃完了好盡早出發。
無瑕早已醒來,耳听樓下喧嘩,也不下地,只是斜斜靠在床頭發呆。
為了避開武飛雲,他們便必定要在此多歇兩日了,可果真閑暇下來,卻又讓他有了一絲茫然。
前路未卜,不知道自己此去丹陽要面對的將是一個什麼樣的情形,也不知道事情是否還在自己的控制範圍之內,更不知道冷秋之的野心與勢力擴張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兒時的陰影藏在心底,每到午夜夢回便會時時糾纏,自己甚至不知道面對那人時是否還能淡定如昔。
如此多的不可預知便若一張編織的大網,勒得自己便要透不過氣來了。
「呼——」輕吐一口氣,無瑕下了地,習慣性的叫了一聲弦伊,只一瞬,便驚得一收聲,然後站在了原地,細細去听門外動靜。
因嘈雜聲太大,他的那一聲呼喚並未引起眾人注意,門外人來人往,想來弦伊也不會等候在外,無瑕松了口氣,走到桌旁坐了下來。
自己竟大意了,相國府連名冊都能到手,又怎會不知自己身邊各人的名字,這種錯誤當不能再犯了。
大雪依然在下,武飛雲出了門,極其不耐的看了看天,然後飛身上馬,道︰「走
那一行人蕩蕩而去,眼見他們的身影淡出眼簾,霍昔陽終放下了心頭大石,回身對于程顥說︰「去叫了公子,說人已經走了
于程顥點頭而去,到了樓上,見弦伊正好出門,遂笑笑走過去道︰「霍大哥讓我來叫公子,你要去伺候公子起了麼?」
「恩弦伊應了一聲,卻並不多言,走到門口,正看見鬼翼,忙一轉身朝了鬼翼而去,滿臉歉然的道︰「昨夜可有打疼了你,情況緊急,情非得已,鬼翼,你不要怪我
鬼翼見狀一笑,卻不由自主的模了模臉,道︰「倒甩得干脆,想來是平常打南宮打得多,手法干淨利落,一點也看不出破綻
弦伊「撲哧——」一笑,卻霎時間又醒悟了過來,雙頰一紅,恨恨的一跺腳,返身便去推門,口中喝道︰「你跟那些人混久了,也變壞了,看我以後還搭理你話說完,將門「啪——」的一聲又關上了,耳听那門踫得天響,無瑕眉頭一蹙,道︰「怎麼了?大早的,誰又招惹了你?」
「這人都壞透了,有事無事嘴里都胡說,南宮熱河關我什麼事,他是我什麼人,為何事事都要拉扯上他!」弦伊站在門後,依然在跺腳發火,鬼翼在門外听了直討饒,于程顥在旁卻听得心底不安起來。
南宮熱河?!
此人是誰?為何會讓弦伊如此大反應?是討厭那人,還是……
還是……
心中竟突然間涌起了一種酸楚的感覺,于程顥伸手將胸口一揪,兩道直挺的眉毛擰在了一處。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何心里酸酸的,這感覺太不好,令人有些難受。
「于兄,你怎麼了?」發覺對面那人臉色變得難看,鬼翼有些不明所以的開口問道。
于程顥搖了搖頭,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知道自己不想在這里再站下去,是以一個轉身離去了,鬼翼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漸漸鎖起了眉頭。
風若尖刀過隙,每刮一次都讓人痛得難耐。
呼出去的空氣瞬間便被帶回,冰涼的撲在臉上,令人窒息。
車輪深陷,每走一步都如此艱難,那蜿蜒得前後都望不到邊的隊伍只能緩慢的移動著,這般惡劣的天氣實在不宜行走,卻因等待著這糧草的白山將士而不得不繼續前進。
「將軍,天快黑了,這種天氣夜間行走容易迷失方向,咱們還是扎營吧副將吳鶴晟從前方打馬到了白少卿面前,雖然隔得極近,去依然需要大聲吼叫才能壓下那呼嘯的風聲,讓對面那人听清話語。白少卿抬頭看了看天空,然後點頭道︰「傳令下去,清出場地,就此扎營,夜間巡邏防備,明日寅時拔營造飯,繼續前進
「是!」
號令一個接一個的傳了下去,當隨軍營帳扎起,白少卿挑簾入內,坐在了厚毛氈上,月兌上鎧甲,然後將雙手舉到了眼前。
北方是極寒之地,對于從未經過這種天氣的他來說,當真是一種折磨。雙手皸裂處已經血痂斑駁,這樣的雙手莫說其他,便是要拉弓挽箭,只怕也已經力不從心。
帳簾挑起,吳鶴晟手中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到了白少卿身旁將盆一放,道︰「趕緊的來暖暖雙手,這天氣太冷,將軍生在南方,只怕是適應不了這種氣候
白少卿正在試著活動指尖,卻因血痂牽扯,微微一動便撕裂般疼痛,他苦笑了一聲,道︰「這人再怎樣,終究還是無法跟大自然抗衡,這一路上看到氣候如此惡劣,當真為白山的將士們擔心吶
吳鶴晟微微一嘆,示意白少卿將雙手浸入水中,道︰「誰說不是,本來環境就已經如此殘酷,卻偏偏還要被自己人如此欺壓,想到那些挨餓受凍卻依然要將外敵阻擋在城門之外的將士們,就讓人心酸不已
盆里的水並不是很熱,卻依然讓那雙手感到了無限的暖意,十指終于不再僵硬,白少卿嘆息著吸了口氣,將雙手拿出,接過帕子輕輕擦拭,道︰「當真不敢想象將士們是在怎樣的一個環境下生存,但願咱們這次能與侯爺一同並肩御敵,待將赫博多的虎狼趕回去,然後肅清朝中腐朽勢力,鞏固皇權,如此,百姓也便會有好日子過了
「如此便最好了吳鶴晟端回盆,出了帳去。
連綿不斷的山峰被皚皚白雪覆蓋,山谷中不時的飄蕩出悠長的狼嚎,一聲一聲,讓人心中隱隱的透著不安。白少卿慢慢的巡視著營地,兩萬人的隊伍,密密麻麻延續在黑暗的兩頭,只黯淡的火堆發出零星的光芒。除了貫耳的風聲與狼叫聲,四周死寂沉沉。冰冷刺骨的寒風令他剛剛暖和的身子再次冰涼一片,他使勁的搓著雙手,然後繼續前行。
「嗷——嗷——」
「嗷————」
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聲一瞬間急促起來,似乎驟然間發生了什麼,白少卿心頭一驚,幾步跨上前去望那黝黑的山谷,四處巡視的士兵也嘩然而動,白少卿見狀忙揚聲道︰「吳鶴晟——」
「屬下在!」吳鶴晟在不遠處應道。
「帶上一隊人馬跟我去瞧瞧,其余人原地待命,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動
「是!」
狼群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的,這邊駐扎了這麼多士兵,四處都生著火,那嚎叫聲卻依然越來越近,必定是有非同一般的情況發生了!
白少卿回身去拿了弓弩反扣身後,然後一個縱步向著那黑影憧憧的山谷奔去。
「將軍——將軍——」吳鶴晟在身後急促的叫著,然後一揮手道︰「跟上
一隊巡防的士兵緊隨其後,向著白少卿所去之處迅速急追。風雪極大,那狼嚎聲忽近忽遠,漂浮不定,白少卿帶人奔入了山林,順著小徑向上狂奔,然後跟著狼嚎一路向下,一直到了谷底的一片空地。
幽幽的綠光于炫白的雪地中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芒,狼是群居性極高的物種,一般以六至十二只之間存在,而此刻看來,這應當是一個狼群無疑,它們現在正形成包圍之勢向著中間的一團黑影靠攏,縱天空無月,雪光依然映亮了谷底,白少卿站在遠處,揚手制止了身後眾人,然後從背後抽出弓弩,對準了那狼群之後**的一匹渾身黝黑的狼。
每個狼群都有一匹帶頭的頭狼,只要射殺了頭狼,狼群便會潰散,然狼十分機警,嗅覺听覺皆十分發達,若不能一擊即中,便會遭到反撲。
弓弩上弦,發出了細微的響動,而此時此刻,狼群卻寂然無聲,只在蓄勢待發,等待著頭狼的那一聲令下。
「啪——」身後一名士兵踩到了斷裂的枯枝,于這般寂靜之中若巨石入水,掀起了驚濤駭浪。頭狼刷的一下一躍而起,竟率先撲了那包圍圈而去,白少卿一見不妙,口中大喝著︰「動手!」身子躍上半空,只瞬間便已經發出了幾箭。
不知道它們捕殺的究竟是什麼,在混亂的場面中只能舍箭而用刀,白少卿反手抽出腰間匕首,率先沖入了狼群之中。
面對突然而來的人群,狼群沒有退縮,在頭狼發動進攻的那一剎那,皆伺機而起,喉間發出了咆哮之聲,不顧一切的對突如其來的襲擊者發動了攻擊。
山谷中回蕩著怒吼與咆哮,血腥味在沁涼的空氣中回蕩,溫熱的液體隨著利劍的光芒四下飛濺。
包圍圈中的黑影沒有坐以待斃,當那頭狼沖入之時,黑影突然暴起,就著起勢使勁一撲,竟將那頭狼的脖頸扭住,跌撞間一同滾了幾個圈,那狼揚頭便是一口咬在了他的肩頭,他卻只是用力扳住狼頭,死活都不松手。
鮮血噴涌而出,那肩頭的血肉被狼牙撕裂,一片模糊,白少卿一個踏步沖上前去,于那人雙手用力掰斷狼頭的一瞬將短匕從狼的頭頂扎入,一劃而下,頭狼發出了一聲哀嚎,片刻間便沒了聲息,而其余的狼在听到那一聲哀嚎之後發出嗚鳴,然後四下而散,瞬間不見。
「將軍——」
「將軍,沒事吧!」見狼群散去,士兵們皆向著白少卿靠攏而去,白少卿甩去臉上血污,回頭大聲道︰「我沒事!可有人傷亡?」
吳鶴晟回身輕點了一下人數,道︰「只兩個輕傷
「好!」
白少卿松了口氣,這才低頭去看那頭狼身下之人,那人顯然已經精疲力竭,且也不知與這狼群對峙奔跑了多久,此時已經無力爬起,只仰著頭看著天空,大聲喘息著。
白少卿見他身上穿著九原駐軍的軍服,卻已經破爛不堪,是以將手伸到了那人眼前︰「你叫什麼名字?是何處駐軍?」
那人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看他,然後疲憊的眨了眨眼,將手伸出與他掌心一扣︰「長野駐軍,本是要去九原求援,卻在半道遇上風雪,迷了路,又遭到了狼群襲擊
「還有其他人嗎?」
那人撐起了身子,神色黯淡搖了搖頭,回望了方才他一直護著的那人,卻見那人此刻已經了無生息,顯然已經死去。
「我們是九原去白山送糧的軍隊,京中的糧草已經分派各地,你不用再去九原了,我們現在要去白山,你可以跟著我們一起走!」
那人聞言現出了欣喜之色,將頭一點,道︰「如此甚好,否則長野的兄弟們便撐不下去了
見他方才獨自一人面對群狼無所畏懼,白少卿心底涌起了敬佩,微微一笑,道︰「我是西營主帥白少卿,你的名字是?」
「無名小卒,將軍可叫我文正,我姓方,名文正!」
我叫方文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