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6
夢境之後的現實何其殘酷,當雙眼睜開,發覺自己依然活著,依然活在自己所痛恨的那人身邊,那種絕望是錐心徹骨,萬劫不復!
果然,那只是一個夢境。
可是,纏綿的臉是那麼貼近,他的雙手是那麼溫暖,他的聲音就在自己的耳邊,那呢喃一如當初在相思谷中的細語,為何雙眼睜開之後,他卻依然不在!而自己,依然孤零零的、生不如死的活著!
淚水順著眼角落入發間,舌間的疼痛已經麻木,而心底的痛卻在肆意蔓延。
營帳外很靜,雪光映亮了一切,偶爾吹動營簾的風帶著一絲清新鑽入了帳內,令那人的身心皆慢慢清醒。
自己……還活著……
還活著……
為何……還活著……
多麼無用的宗奚昊,竟連死,都做不到!
身子微微一動,奚昊有些呆滯的收回了眼神。
掌心似乎有什麼東西?
手從厚絨下慢慢取出,發覺自己的右手握得緊緊,奚昊有些發懵。
一種溫潤圓滑的感覺從掌心傳來,那是什麼?為何會在自己的手中?
手掌慢慢展開,指尖扣壓下,一粒光滑.美麗的琉璃珠出現在了眼前。眉目間沒有任何波動,只因為這粒珠子出現得如此詭譎,讓他茫然不知所措。
好美的珠子!用一根精致細小的紅繩從珠心穿過,跟白炎送給無瑕的那粒一樣美麗通透,且,一樣鐫刻著一個字。
昊!
那是自己的名字,而能有如此巧手,又能有如此心思的,只會是一個人!
雙手將珠子緊緊一握,然後淚水忍不住的落下。
纏綿,他來了!那不是自己的夢,而是真真切切的纏綿,他的眉眼,他的溫暖,他在耳畔的呢喃,全都是真實的!可是,他為何不帶自己走,為何——
身子一動,奚昊突然明白了緣由。
這里是巨鹿軍營,身邊全是武飛雲的人,幾萬人的兵馬,纏綿若強行帶著自己離開,他一人或許有機會月兌身,然卻還需帶上一個如此虛弱的自己……
「所以,你讓我知道你來過,你就在附近,你要我撐下去,不放棄,對嗎!」
噙著淚水的眼中突然透出了光芒,便若一個即將溺斃的人忽然之間抓住了救命的那雙手,那飽受折磨的心瞬間安定,然後一種厚實的依靠感將身子層層包圍。
如此細心的纏綿,知道這珠子必定無處可藏,所以,他才會這般用心的將琉璃穿透,用紅繩捆起,以便自己隱藏。
身子慢慢靠起,將那活絡扣拉開,然後戴上,藏在了最貼近心髒的地方。
我會好好的等著你!纏綿,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腳步踩過厚雪,留下了一行深深的印記。這院子已經如此蕭瑟,冷風穿堂過境,令每一個角落都被凍結,毫無生氣!
指尖輕扣在門框上,然後輕輕一推。
依然是空蕩的一切,可是,曾經有那麼一個人,渾身素潔的坐在桌前畫著桃花,抬眸對著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若朗星一般,銘心刻骨!
無瑕,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經想起來了,這小築中的一草一木,一分一毫,曾經從我記憶里流失的每一件與你有關的事情,白炎都已經記起來了,你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都清清楚楚的回到了白炎的腦海里,無論是痛苦的,亦或是甜蜜的,都回來了!
密室的門被打開,白炎走進門後,徑直去了小櫃旁。
這密室是當初鄭澈軒無意間透露給自己的,而在那個生死搏殺的夜晚,自己將一件很重要的東西移出了小侯爺府,放在了這里。
櫃門打開,那隔板上靜靜的放著一個方形錦盒。手指伸出,先是拿起了錦盒旁邊的一個面具,那面具上的容顏如此美麗,唇角勾勒著一道完美的弧線,顯露出那人平時不常出現的笑容。
好美的笑容,好美的無瑕!
「無瑕,你可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這世上有炎便必定有瑕,若瑕果真成了塵土被風吹去,散了,那麼,炎必定也已經不在了……」
炎瑕情深,縱然生死都不能將我們分開!
「咳咳咳咳……」
「公子可要喝水?」弓站在門外輕聲問著那人,門內的咳嗽停了一會兒,才听無瑕低低道︰「不用了,你去睡吧
弦伊還未趕到,無瑕夜晚需人照拂,霍昔陽裝扮的是老者,出現在無瑕門外實在不妥,于是只弓與鬼翼二人每夜輪值。無瑕睡眠淺,听不得吵鬧,所以他二人基本在亥時守一小會兒,以防他口渴要喝熱茶,然後離開,丑時再來听听,卯時一過,便換人守在門外等著晨起。
今夜因天氣寒冷,無瑕有些受寒,是以睡得更早,咳了一會兒後讓弓離去,弓在門外听了許久,直到屋內再無任何動靜,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門邊。
夜很靜,睡在床上的那人也很警醒,因為于睡眠間還能有如此身手避開自己的人,這世上當真沒有幾個。他不是一個脾氣乖張,不知天高地厚的紈褲子弟嗎?小小年紀竟會有這般敏捷的反應能力,這孩子絕不簡單!
無瑕的身子貼于床內,伸手便去模枕下金絲,然卻突然一頓,繼而反手握住枕旁短匕擋在了面前。
「誰!」
能夠不驚動弓與鬼翼進入房間,此人絕非泛泛。
面前那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動,漸漸的,寂靜的夜里只剩下兩人輕柔的呼吸聲。
「我說過,孩子就該乖乖听話,公子似乎沒將我的話听入耳中
那人一開口時,無瑕便已經知道來人是誰!
許諾!
只因為自己下午動手教訓了歸雲莊派來盯梢的兩個小嘍,所以,他來警告自己了嗎?
「這里是我的房間,你堂堂一個歸雲莊總領三更半夜爬上一個孩子的床,卻是要做什麼!」
「好一個伶牙俐齒古怪刁鑽的孩子,武門如此大戶,便是如此教你的嗎?」
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嗤笑,無瑕的聲音輕輕柔柔,卻帶著一種明顯的嘲諷,道︰「你若想探究我的身份,大可以直接問,不過你問了,小爺我未必會說,你若想以這種方式套取口風,便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丹陽城如今暗潮洶涌,你若是想湊一腳,只怕還嫌稚女敕,若只是無聊,想耍耍人,我勸你還是不要總找了歸雲莊的麻煩為好許諾眼含深意緊緊盯著無瑕,不知為何,他發覺自己竟看不透這個孩子的心。
「笑話,小爺我從來就是不受約束的,冷秋之若果真想要對我動手,便讓他自己掂量掂量,他能承受多大的後果!」
權謀之斗,首先要讓對方無法看清自己的籌碼,霖睿動用武門的力量攪了冷秋之的局,而自己此刻雖然冒充著他,卻又從未明說過自己便是他!屢屢被犯,冷秋之必定難以咽下這口氣,可是,他卻拿不準自己的身份,若自己是武霖睿,他便要承受整個武門所帶來的壓力,而若自己不是,呵,自己當然不是,可是,冷秋之卻無法探知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他是不敢輕易對自己動手的!
「慧極必傷!一個人若太過聰慧,反而會傷及自身,有時候,孩子就該有孩子的樣只短短幾句話,這孩子便在氣勢上壓倒了歸雲莊,卻又絲毫未暴露他自己的身份,此子竟如此擅耍謀略,他究竟是誰?!
好奇怪的香味!淡淡的,冷冷的,卻又透人心脾。當時在客棧外自己便聞到過這香味,此刻因靠得更近,而他又衣衫單薄,所以那香味愈發逼人。
發覺許諾不再說話,卻漸漸的靠近身子,無瑕那握住短匕的手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方才那一瞬自己差點便使出了金絲。面如拂曉之花,絲如斷魂羅剎,冷公子一手金絲勾魂無數,此話眾人皆知,若方才金絲出手,自己的身份便已經暴露無遺了。
一如當時在客棧之外的情景,許諾的身子頓住,那呼吸掠動了無瑕耳畔的發,他輕吸了一口氣,然後側目望向了無瑕。
糟!
無瑕已經知道他為何兩次如此貼近自己了!縱然容貌可以改變,可是,自己身子上散發的冷香是無法改變的!這個特征知道的人不算多,可是,卻也不算少……
房間內沉默得可怕,許諾的眼神透著探究,然片刻之後,他卻又慢慢退開了。
無瑕微微吐了口氣,瞥了那人一眼,冷笑道︰「你若還想問什麼,只怕依然沒答案,我縱然頑劣,卻也只是孩子家的小打小鬧,冷秋之是丹陽霸主,若果真來欺負我一個勢單力薄的少年郎,只怕有損你歸雲莊威名,你若沒其它事了,便走吧,我那些手下雖然不算厲害,可若要拆了這歸雲客棧,卻也並非不能!」語氣張弛有度,竟無端的透出了一絲威嚴來。
眉頭一挑,許諾起身站在了床邊,唇角突然浮出了一絲難明的笑意。
「這丹陽可有許多年未曾這般熱鬧了,明日來的人更多,公子若是閑得慌,倒也可以來一湊興致,只是,這進門容易,出門嘛……」話語未完,他卻已經返身離去。無瑕松懈了身子,正待反駁,卻突然一個寒顫,連打了幾個噴嚏,然後極其不滿的哼了一聲,將手中匕首對著許諾使勁一丟,許諾一個閃身到了一旁,那匕首扎入門框,發出了銳響。
孩子性!
許諾竟突然間感到哭笑不得,回頭看了看那氣嘟嘟的人兒,輕輕搖了搖頭。
誰家有子,頑劣如此,當真是讓人頭疼。
「公子——」
「公子!」
門外腳步聲頓起,許諾一個踏步到了窗前,待弓與鬼翼入門之時,他早已一個飛躍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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