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瞭爵士的長子,東第八區軍防部行政官衛元中校的生日會宴請的莫不是貴族高官豪門子弟,他們攜著女伴或人魚到場,剩下仍是單身的則趁著宴會勾搭同樣單身的貴族小姐。
沒見過世面的妖怪沒有參加上流圈子宴會的經歷,由衛丞推著人魚車被帶進會場,觥籌交錯間眾人侃侃而談,骨音半點打不起精神。上流社會的社交就是如此,不諳其道的人強行摻和,只會被他們一彎三繞字字暗藏玄機的話語弄得暈頭轉向。骨音直接瞄著會場邊的自助餐桌,衛丞把他推到擺滿水果拼盤的桌子邊停下。
衛丞的行為讓骨音略為尷尬,他不是吃貨,他只是想在他完全不感興趣的宴會中找點事做,吃水果補水是一件正事,也是消磨時間的好方法。
「衛丞,你真來了。」衛元一看見衛丞出現就湊上來冷嘲熱諷,「怎麼一來就躲起來,不先去看爸爸嗎?你還沒正式給我們介紹你的小寵物呢。」
小寵物這樣的形容真是,見到他吃人的模樣會嚇傻麼。
「大哥。」衛丞點頭,「我們立刻過去。」
「哈哈,黑色的頭發?罕見的發色啊。你的小寵物很可愛。」衛元傾身欲模人魚的臉頰,這樣輕佻的行為是相當無禮且會受到詬病的。專心啃著水果的骨音倏然抬頭,凌厲的眼神仿佛能刺穿衛元的手,莫名其妙的衛元的動作就此頓住。
「你、你……」
「大哥你好。」骨音莞爾一笑,有著令人怦然心動的美感。難怪都說妖怪善于蠱惑人心,披上好皮相的妖怪只需要一個笑容,幾句輕言細語,柔柔的暖暖的融化人心。
「哼。♀」衛元沒來由的心慌了,冷哼一聲離開。
待衛元走出視線範圍,衛丞低頭低聲囑咐骨音︰「別招惹他。」
「你說你哥?」
「他的手段……我不想提。」
「他比你還狠?」骨音挑著眉峰輕笑。妖怪看人可看不準,人類的心思最是捉模不透,不過骨音看過電視小說,惡毒的配角永遠是心狠手辣殘酷無情的。骨音看衛丞比較順眼,把他當主角,那麼其他人就全是配角,衛元必定是成日想著如何迫害主角的惡毒狠辣角色。
「去見我父親。」
「一定要去?」
「或者等他來找我。」
骨音默默側開頭。
衛元那個陰險的人類,有事沒事就去告家長不是小學生做的事嗎!
衛家的爵位承襲三代,在上流社會中他們只是個根基不深的新貴,衛家真正的依仗是經商給家族帶來的經濟支持。而繼承絕爵位的只有一個,除了繼承爵位的孩子其他人要麼從商要麼從政,一切為了家族利益。
衛瞭三十多歲的時候繼承爵位,從小接受上流社會的貴族教育,他們家並未真正躋身上流的貴族圈,但那個圈子里的人行事作風卻是實打實的學會了。衛丞領骨音去見他,本就不怎麼喜歡這個兒子的爵士只是打量幾眼兒子認定的人魚便沒了下文。
「父……爸,您還有吩咐嗎?」衛丞沒忍住,開口問。
「沒什麼重要的事。記得把人魚的資料給管家,既然你喜歡這個就這樣吧,你媽那邊自己解釋。」衛瞭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
回到自助餐桌邊,骨音興致勃勃挑選水果,不管見過的沒見過的,拿起來嘗嘗再說。
「沒想到你爸挺開明。」
「沒有貴族出身的妻子,對大哥更有利。」衛丞不咸不淡應了句。
「你哥做了什麼讓他打消給你安排結婚的想法?不過正合你心意。對了,你哥結婚沒?」
「父親希望他不會和自己一樣。最近頂不住家族其他人壓力,所以把我推出去。」
骨音隨手把一只沒見過的水果塞給衛丞。他看見衛丞的手攢成拳,青筋暴起。
「哈,衛總裁,好久沒見到你。」很快衛丞被人盯上,油頭粉面的男人過來搭訕,憑著他凸起的啤酒肚就能辨識這是個動腦多過動腳的人。受到衛元的邀請來參加生日會,不是政府高官就是商業巨頭。
「你好。」衛丞把水果回塞給骨音,迅速擺出衛氏總裁的款和男人交談起來。他們用的是通用語,骨音在旁邊無趣的听著,兩眼放空只會機械的繼續啃水果。
男人和衛丞聊了會兒便轉向其他目標,繼他之後又接連來過幾個人,他們偶爾會提到衛丞的人魚,每個人注視骨音的眼神都是帶著贊嘆的,而看著衛丞的目光則帶上了欽羨。眾人的反應令骨音無言以對,他記得他剛化形那會兒,人們的審美里男人就該沉穩大氣、英姿颯爽。他化形的容貌用二十一世紀初人類女性的話說是偏受了……
很久以前的人們觀念中尖下巴是尖酸刻薄相,可是不知道何時起,越來越多的人偏愛尖臉,無論男人女人。時常變來變去的審美標準讓只論力量的妖怪總是跟不上時代,大概他們永遠都判斷不了人類眼中怎樣的才是美。幸好他們知道怎樣不起眼,能變出讓人過目即忘的皮相就夠了。
預定的時間到來,會場燈光忽然全滅,跟著幾道光打在舞台上,宴會的主人衛元走上舞台,向眾來賓致辭表示感謝。而後是衛瞭上台,發表滿含對兒子祝福和期待的祝詞。他們講話的當兒骨音已經快把桌上每一種水果嘗了個遍。
慶生就慶生,發表什麼致辭,氣氛明明弄得和開會一樣。
致辭結束衛元與一位美麗的貴族小姐跳開場舞,悠揚的樂曲奏響,骨音渾身一顫。
就算他為了融入人類的生活曾經學習過琴棋書畫詩書茶,就算他可以理解二十一世紀的各種音樂,這種歡騰的樂曲簡直是在挑戰他的理智。
他並非指責舞曲難听,他純粹是無法和如今的人類思維同步,他和這個世界好像一直處在不同頻道。這無理的世界。
哦,略有點鬧心,他的心髒快承受不住強烈的隨性的鼓點,忽快忽慢時快時慢似快似慢。
「衛丞,我想回去。」骨音的臉比平時看上去更冷,他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顰起,如果燈光再強點,可以看到他的表情其實在快速的細微變化著。可喜可賀,骨音的忍耐力又上一個高台階。
骨音想,他現在的心情或許就和古代人听二十一世紀流行樂時那小心肝不斷顫抖的感覺差不多。
「不舒服?終于月兌水了嗎。」衛丞再聰明也決計想不到骨音此刻正遭受著怎樣的精神沖擊,一手模上骨音光潔的額頭又迅速放下。差點忘了,人魚和人不一樣不是恆溫動物,會不會發燒屬于專業問題。
「困了,我是人魚,參加這種聚會到底能做什麼。」骨音瞪一眼衛丞,舞池里貴族小姐們穿著華美的洋裙,如同蝴蝶翩翩起舞。單身貴族男人則如餓虎撲食,圍著那群貴小姐露出彬彬有禮的微笑。
他一條魚,要在旁邊看他們跳舞看一晚上麼,何況他很不喜歡他們的舞曲!
反觀其他人魚,其他人魚……請問圍坐在小型水池邊小心翼翼不弄濕裙擺的把尾巴放進水里,相互聊著各自主人如何疼愛自己的話題,有什麼意思?如此無趣的生日會那群各懷鬼胎的上層人士參加就算了,把他拖來是想做什麼!
骨音一覺醒來發現世界天翻地覆的郁悶和自身修為被封印的憋屈積壓到今天,受一個無聊的人類聚會的刺激,隱隱有了爆發的跡象。若不是暫時找不出任何證據,骨音死心眼的認為他此刻的遭遇是誰處心積慮的謀劃。
沒錯,事情從一千年前他的身體出毛病時就開始不對勁,事出必有因,他總不會是太老了身體機能衰退,他們一族一千歲化形,等于剛發育,換算成人類的年齡也就十幾歲年少青春的樣子。沉睡前兩千歲的他大致可以當做是剛滿二十,加上睡著的一千年他仍是一條年輕的魚。除了被暗算,他不想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再吃一點。」衛丞推著他到擺放主食的餐桌區,看著有魚做食材的食物取了些放到骨音手上。「忍耐對你不難。」
骨音瞅著眾人注意力都投在跳舞上,叉起一塊食物往嘴里塞。
他忍,幾千年的道行還怕一群人類的惡趣味不成。
丟進嘴里的食物味道比樊凱修做的好太多,骨音眯起眼思索衛丞有什麼目的。天生靈智的妖怪不得不提高警惕,衛丞是一個聰明、有手段的人類,他今天處處受制,在大哥和父親那里兩次受挫,換做是骨音也會思考對策進行反擊。
上個星期衛元逼衛丞來參加生日宴會,那個時候衛丞就猜得到今天會發生什麼對吧,他又怎麼會不早作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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