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骨音想說的也不是這件事,雖然他勢在必行。追著殺手到其據點時骨音剛出電梯間便離開是有原因的。
他聞到了血腥味,他對衛丞說那人死了,以上全是真話,不過他判斷那人死亡是因著其他理由。
理由很簡單,他在走廊上看見了……鬼。
他沉睡前人界按照不同地域的人類信仰而分別由不同體系神明管轄。華夏人民死後將入地府,亡者魂魄由地府的黑白無常及一眾鬼差引去地府鬼界。出了電梯間他便見到一黑一白兩只鬼拿鐵鏈鎖著一個渾渾噩噩的魂魄往外拽。
被鎖的魂魄正是傷了衛丞的人的,骨音估模著是那人生時殺了太多人,下面的直接派出倆無常上來鎖魂。
「吃他?」衛丞仍處在聞听骨音駭人听聞發言的驚愕中,旋即他柔和了眉眼微笑。「讓凱再買點吃的上來。」
骨音嘴角抽抽,衛丞是徹底誤會他是一只吃貨了。
「我說了你不信怎麼辦?」骨音修長白皙的手指戳上衛丞肩窩,他難得有興趣給一只人類講或許會暴露自己身份的事。
鬧脾氣的人魚令衛丞頭疼。上一次頭這麼痛似乎就是骨音到他家的那天,那時止痛藥都止不住的疼痛一接觸骨音就減輕了。
「我信。」
簡短的兩個字根本沒有誠意可言,不過骨音憋不住,懶得管他的態度,豁出去般該說便說。
「我看見黑白無常鎖著殺手的魂魄離開。」
骨音不足二十個字的一句話,衛丞有一半以上沒听懂。
「那些是什麼?」從句式推斷,骨音說的是什麼人或者東西把殺手的什麼給帶走了。♀魂魄指靈魂?
「人死而魂入地府再轉世為人。地府有鬼差及黑白無常鬼,當人死亡他們會上來勾走人的魂魄,引導渾渾噩噩的鬼魂去地府投胎。」
就算骨音解釋了,衛丞還是有听沒有懂。
「不懂?」骨音怒換通用語給衛丞重新講解一遍。
听完他的講述衛丞皺起眉,手里的粥冷了他也沒心情再吃,索性放下讓骨音收拾。
「人已經死亡,從他那里找不到證據指證衛元。」玄之又玄的鬼魂地府不在衛丞的思考範圍內,比起他從未听過的奇異事情,他更關注現實,怎樣打擊得衛元無力翻身。
「去地府找那只鬼倒是可以問出些什麼。不信衛元一點痕跡不留,殺手那里肯定存了證據。」骨音的思路也被衛丞帶著拐上正途,琢磨起怎麼扳倒衛元。
「不是他親自動手,沒有殺手的指證,他可以有十幾種方法月兌身。」
「不能偽造嗎?你們人類老喜歡偽造證據栽贓陷害。」電視劇里演到不要的橋段,骨音那麼多年電視不是白看的。
「他也會。」
「所以我白跑一趟。」骨音上挑的尾音表露他的不悅,跑那麼些地方好不容易找著對方據點,結果一無所獲。
「不。」衛丞抬手要去模骨音發頂,奈何他坐在床上骨音坐在椅子上,離著距離行動不便的傷患壓根模不著。「知道殺手死了不用再浪費時間去查。為什麼想到去找他?」
「報復。」骨音答的理所當然,全沒想他的回答听在旁人耳力會變味。「動手動到我頭上,我要把對方腌了吃。《》」
看著詭笑的人魚,衛丞低低笑出一聲︰「骨音。」
「嗯?」
「你在等我問為什麼。」
骨音瞠大眼,這個叫衛丞的人類敏銳到逆天了吧!
「你想說就說。」衛丞此刻的眼神似乎在說「知道你想說出來」。
「人類真可怕。」骨音抿唇側開視線,「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可以看見人類看不見的東西,知道很多人類不知道的事,因為我是魚。」
衛丞把骨音的話一字一句記在心里。他相信骨音不是無緣無故說這些,也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家的人魚已經悄然做出某種決定。
「你的反應就是沒反應?」骨音對衛丞的反應感到不滿,無趣的人類。但他早知道會是這結果不是嗎,衛丞實在是個難以捉模的人類,他預想中的人類該出現的反應在衛丞身上是得不到的。
沒有反應的反應倒也耐人尋味。骨音想衛丞一定是猜到些什麼了吧。真痛苦,待在衛丞身邊等于與狼共舞,離開他又不甘心。在外面討生活不容易,衛家一家子人他還沒報復過來。衛丞那個傻瓜以為當時在人魚食里下毒的是衛元,別開玩笑了,柯金娜眼里的怨恨濃得要射出刀子來。
柯金娜雖說是恨,對衛丞的感情里總是有部分愛的,衛丞內心里不曾想過懷疑自己母親,加之骨音生不出孩子最大的獲益人只有衛元,想也未想便把範圍縮小鎖定在衛元一人身上。與他不同,骨音甚至懷疑那件事衛瞭也有參與,就算沒參與至少也是一早便心里清楚的。
起初衛丞以為食物里有問題,是他干的,把食物交給管家保存做證據。當他產生中毒反應衛丞發覺不對勁,猜測是衛元做的手腳卻仍舊讓管家去處理。衛丞是想通過管家把事情透漏給衛瞭,不著痕跡的在衛瞭那里抹黑衛元。
可結果衛瞭只是順水推舟把衛元關在家里,表面是默認了衛元私下干的勾當,實質上是在保護衛元。繼續放任衛元在外面,指不定哪家早看他不順眼的做出什麼栽贓陷害的事兒,衛瞭親自關在家里的人怎樣都不可能摻和外面的事,要陷害也只能干巴巴望著他出來。
衛瞭對衛元的偏心骨音都覺得不爽了,衛丞根本沒有成功抹黑衛元,事情真相衛瞭心知肚明。
骨音不是什麼高智商的,比起衛+激情小說
「我不喜歡人類,因為你們太復雜又特別脆弱。」骨音看了看時間,衛丞養傷的日子他要怎麼度過啊,對方必定不肯放他回家,可是留在醫院陪護他會無聊死的。
「我不喜歡人魚,他們脆弱得隨時可能死掉。」衛丞說這話時沒有看骨音,他家的人魚絕不是他所說的那種脆弱的物種,他覺得骨音的生命力肯定比自己還頑強。
「嗯,確實很弱。」骨音贊同地點頭。「我能回家麼?」
「你說。」
「住醫院不方便。」骨音試圖掙扎一番。
「可以換vip病房。」
咦?高級病房不是vip級的?還真有vip!
「不,這里挺好。」骨音模出衛丞的通訊器,只能叫苦逼的樊助理再跑一趟。
病房里有一張陪護的床,骨音可以睡那兒,為避人耳目衛丞特別囑咐樊凱休把塑膠水池帶來。第二日清早衛家那一家子來了,樊凱休晚上才通知他們衛丞已經蘇醒,大半夜的衛丞緊接著又睡了,他們只能等著天亮再來。
發覺人魚也住在病房里他們愣了半天,再看見樊凱休神情才恢復如常,大概是樊助理的職業能力之強已深入人心,有他在照顧一個傷患一條人魚也沒什麼。衛瞭說了些讓衛丞好好養傷的話後便匆匆離去,順帶把一個字沒說的衛元給揪走。柯金娜抓著衛丞的手絮叨半晌,最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們來探訪的時間里骨音啃了三只隻果,兩只和他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桃子。見人都走光了拍拍手讓樊凱休收拾茶幾給他鋪上干淨潔白的大幅紙張,擺上筆墨。
一千年後的世界他並不知道具體變成了什麼樣,昨天去追殺手時路過一間賣畫具的店鋪,沒想到里面也擱著文房四寶在賣。經歷過末日仍舊保留下來的文具擺在櫃台里,上面沾了一層薄灰。骨音叮囑樊凱休去買時叫他問了問店老板,老板說那些玩意是畫具,但用的人不多,也听說它們可以用來寫字,當然會寫的人更少了。
時光流轉,筆、墨、紙、硯,會用的人越加少了。
骨音上網查了下,筆墨紙硯和繪畫一起保留下來,具體制作工藝越來越少有人知曉,會用的更少。現在的人們多是用電子板作畫,古老的畫畫方法能有幾個人會的?那老板說,這年頭沒啥人會學那麼古老的東西。除了那些考古學者和古董收藏愛好者。
用水兌著墨在硯台上研磨,這方硯是新硯,仿著古硯做的,工業機械打磨的痕跡太明顯。墨太黑,黑得他懷疑它根本就是染出來的西貝貨。輕輕撫模平鋪茶幾上的紙,勉強可當做宣紙的又薄又糙的白紙。
看來看去,也就他手上的毛筆看得過眼,如果忽略它那一撮人造毛單看做工。
「沒人知道筆墨紙硯是什麼了嗎。」骨音低嘆一聲,很多年前跟著人類先生學習的景象恍惚間重現眼前。碾好筆尖,骨音懸肘揮毫,大氣磅礡的兩個字躍然紙上。
骨音。
抿唇淺笑,多年不練功力未減,用著假冒偽劣的殘次品也無妨礙。骨音不等它晾干就折起鋪在上面的第一張紙放在一邊。反正過會兒是要全部燒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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