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刺花從迷夢中一點一點蘇醒,仿佛嬰兒月兌離母體,痛苦卻渴望。
她緩緩睜開眼,盡管一片模糊,但她卻清楚的知道,這一切不是夢,是真實。而真實意味著……她感覺眼楮發澀,有淚水不由自主地順著眼角滑入發鬢間。
當一切變得清晰,她意識到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目力所及,周圍布滿枯朽的樹木,質地粗糙,異常扎人,她不禁蹙眉,身體的感覺回來了,疼痛感密密麻麻,無處不在。
她望向四周,天se曖昧,暮se斂半,身邊沒有一個人,大地和天空無限蔓延,龐大與渺小變得無比清晰,世界萬籟俱寂,突然地,一股恐懼感連帶著孤獨洶涌襲來,鋪天蓋地,她雙臂環身,死死的咬著嘴唇,無助的顫抖著。
不!不哭……她不能哭……
在那個世界面對他是如此,在這里更要如此!
她深深呼吸,讓晚風吹干溢滿臉頰的淚水,這時才察覺身上的異樣,一件風衣蓋在她的身上,略有些chao濕,她猛地一驚,意識到現在根本不是顯露脆弱的時候,她快速穩定自己的情緒,將不需要的東西拋到腦後。
她檢查自己的身邊,依舊是跳下來時的內衣裝束,但綁在腰間的長裙不見了,她驟地起身,卻立刻發現,那長裙好好的躺在她的身旁,她將裙子拾起,毫無意外的發現包在里面的手槍不見了,而失去裙子遮掩的地面上,被笨拙的刻畫了一些歪七扭八的字跡,她蹲仔細看去,大致寫著這麼幾個字。
「救你……槍歸我……兩清……公平……」末尾還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洛刺花咬牙切齒。
現在她毫無疑問了,她跳下來掉入水中時出了意外,她昏了過去,而有人將她救起,並以此為代價將手槍順手取走了。
是啊,她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是很公平,但是別讓她遇見那個人,她莫名惱火,覺得那個人實在是可惡,多管閑事救了她,卻將她辛苦找到的手槍拿走,這等于剝奪了一部分她活下來的可能,沒有武器,她一個女孩,如何躲過刺客的襲殺,就算是有手槍,她都不能有十足的把握闖過那該死的任務,就更不要說現在了。
將她救下,不負責任的扔到一邊,又將她生存的可能硬生生截取一半,實在是個賤人!她表情yin郁,手握成拳,她不會感謝,只有詛咒。
……
……
喬野步伐輕快,他如何能不輕快?槍在手,信心不說十足,也多了不少,想到現在那女孩也應該醒來了,他還給對方留了字呢,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他不禁竊笑。
說起來,這手槍本來就應該是他的,那女孩只是動作快了些而已。
接著,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將那個女孩救起時,不可避免的觸踫到的柔軟肌膚,濕漉漉的,光澤動人,他在水中便清楚的看到,仿佛黑暗中的火光般明晰,他不由自主的向她奮力游去,將她拉上岸。
縴巧的身軀,輕輕的,他將她抱在懷中,似沒有絲毫重量,女孩蹙眉,面上滿是不安,仿佛連昏迷都無法讓她的心有片刻的平靜與安寧,微微的顫抖,使她更顯嬌弱,奇怪的是她卻依舊倔強,長長的睫毛水汽彌漫,蒼白的唇抿著,拳頭緊握,似乎想要止住自己的軟弱。
喬野微笑,將隨手扒來的風衣披在她的身上,然後將她輕柔的放在一片小樹林中,望著她,躊躇片刻,最後還是將那把手槍拿走了。
他心軟了,動搖了,但一切又被他及時拉回原點。他將槍收好,與其在這里擔心陌生人,憐憫陌生人,不如想些實際的吧,只有自己活著,才可以痛快享受,感受更多的美好,美女到處都有,而命只有一條,做好自己的就是了。
他拋開迷茫和不安,四處張望,他現在首先要做的是盡量小心,他有想過要躲在某個荒郊野嶺,避開殺手,躲他個十二小時,直到電影,但他立刻就否認了這個注意,他認為追殺是不可避免的,躲避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九死一生變成十死無生了,他聳肩擺手。
無法避開就只能面對了,那麼該如何面對,才能將危險降到最低呢?
他提心吊膽的瞄了瞄周遭,擔心自己隨時都會被襲擊,去人聲鼎沸的市區似乎更危險,他停下前進的腳步,是該前進還是後退?哪樣更好?更能生存下去?他猶豫不決,舉步維艱。
突然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悚然而立,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東西,卻還在這里躊躇不前,風吹過,他抖了抖身子,有冷意在不斷透入,心在胸口的跳動顯然過于劇烈了。
天高,雲淡,他仰頭,身處于此間,離開了那個世界,離開了家庭,離開了親人,只剩獨自一人,這中間所帶來的突如其來的落差,讓已經慢慢冷靜下來的他興奮與熱血漸漸衰減,他畢竟不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徹底月兌離了曾經熟悉的一切,生活,哪怕那生活是他難以忍受的,卻也不是那麼容易輕輕拋掉,之後便什麼也不說的,不管不顧的,走向另一條道路。
他發現自己是做不到的,還是會有恐懼,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只有那冷風吹進吹出,卻只是讓他變得更加空虛,他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不羈,沒有了在那個世界讓每個人都咬牙切齒卻又羨慕的任意妄為。
他總覺得自己是鷹,卻被現實束縛住雙翅,無法翱翔高天,但其實自己也就不過如此罷了,還是異常的稚女敕,在大人的庇護下張牙舞爪,沒有經歷過什麼考驗,不堪一擊的,便如此時此刻,如此的不知所措,太讓他自己失望和意外了。
他腦中思緒萬千,失魂落魄間,眼無神的看著路,腳本能的走著,不知是要通往何處……
……
……
洛刺花沒有把時間浪費在罵罵咧咧上,她要趁著天se尚亮,離開這里,前方不遠處,列車失事的地方,已經有人聞聲而來,她現在的這幅打扮,還有所身處的特殊情況,都使得她要盡量避開與人接觸,雖然她現在極度渴望洗一個熱水澡,再在天鵝絨的大床上好好的睡一覺。
她覺得口干舌燥,美好的想象讓她難耐,她最後瞥了一眼聚攏的人群,毅然轉身朝反方向而去。
……
……
熟悉的聲音和氣味從遙遠處傳來,像漣漪般一圈一圈的回蕩在喬野的耳際,將他漂游的思緒拉回到眼前。
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市區,天se卻未變分毫,而他也不覺得自己有走多久,哪怕當時他的神志有些恍惚。
他很快意識到,列車出事的地方離市區其實並不遠,他怔在原地,一時不知自己是該前進還是後退,他再次陷入了窘迫的境地里。
他止不住的朝後看去,但馬上明白到自己的所為是多麼的懦弱,多麼的讓原來的他所不恥,原來的他?難道這麼快的,自己就要變成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人了?
還是說,這就是他喬野的真面目?
他狠狠握拳,骨節間的摩擦聲是他平時最愛听的,那就好像是在告訴他,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會用這雙拳頭打破一切阻礙的男人,而在那個世界,他也是這麼做的,而現在呢?不過片刻光yin,自己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恐懼、孤獨、猶豫,神經質般的懷疑周遭的一切,這不是他……這不應該是他!
不論是在現實世界,還是在這里,他永遠都是他,不會變,永遠都不會變,現在他得到了他想要的,那麼就更是如此。
喬野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每個人都會害怕,每個人都會有恐懼,而他也一樣,重要的是,跨過它,戰勝它。
他輕吹一口氣,像每一次的動搖一般。
他邁步向前,再沒有猶豫。
……
……
洛刺花的一副落魄模樣自然讓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另眼相看,但她沒有窘迫,沒有羞澀,沒有膽怯,這些情緒都是真的沒有,而其他的種種,被她很好的隱藏在漠如死水的面容下。
在那些視線里,她沒有低頭,依舊昂首挺胸,不驕傲,不矜持,只是一點點倔強,一點點叛逆,和花兒對狂風暴雨的默默抗爭。
這些態度,已經存在了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從她記事起,便是如此,驟然月兌出,她無法適應,便也就無法改變,或許這一生,永遠也不會改變了吧。
洛刺花從一開始便清楚的知道,自己無法躲過刺客的追殺,不,是自己根本就不應該去躲,只有去面對,才會有生機存在。
這與勇氣與魄力無關。
腳很痛,渾身都痛,也餓了,她無奈的捂著肚子,這些事沒有辦法改變,不管那刺客何時出現,自己現在的狀態實在是不怎麼樣。
列車通行的鐵軌兩旁,一路行來,綠意盎然間,有零星房屋點綴,她悄悄從那里順走了幾件衣物,她將自己的紅裙留在了那里,聊做補償。
換上一身男士灰se上衣和牛仔褲,再穿上細帶涼鞋,還好她個頭長得不矮,衣服只是有些松垮,她將一頭長發綰起,這樣發絲便不會亂舞,給她造成妨礙,她滿意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又心虛的看了一眼那戶人家,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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