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燈光下,赫卡始終埋頭清理著尸骸,墳包已經被完全挖開,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兩具白骨,我湊近了些,以便她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腐化的尸骨在這夜晚看起來更加猙獰,我有些不忍直視,目光瞟向四周,卻發現周圍樹影陰森更加恐怖。
赫卡蹲在那里許久,終于拍了拍手站起身來,果然如此,員長樂是他殺。
真的?
頭骨被人開了個大洞,碎得一塌糊涂,不過他老婆就很難說了,我粗略檢查了一下,目前沒有發現任何外傷,但確實有生育過的痕跡。赫卡撿起鐵鍬開始鏟土,員長樂的死因恐怕要由員家人親自解釋,我們得在天亮前將土填回去,否則被人發現挖墳會有大麻煩的。
原來你也知道會有麻煩,我心里有點無奈,趕緊幫赫卡將墳包重新填好,然後我們便帶著工具往村里走,現在已經凌晨三點多,眼看著就要四點,再晚一會兒,村里就該有人起床了。
回去的途中,我一直想著員長樂的事,員長樂的妻子有生育過的痕跡,那麼員向善真的可能就是員長樂的孩子,可倒底什麼原因會讓員家人傷害自己的親人,又將員向善如此寶貝的養大呢,莫非當年是為了財產?除了為財,我還真想不到其它理由,總不至于因為員長樂太混賬,所以就大義滅親吧。
我們模黑回到員家院子,赫卡將東西放歸原位,然後我們便潛回自己的小屋。做了一晚上的苦力活,又怕又累,相當的疲倦,躺下沒多久我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赫卡讓員向善將全家人都召集起來,幾個農家漢坐在面前,個個表情嚴肅,像是在開什麼批斗會一樣。赫卡也不嗦,單刀直入,叫你們過來,是因為我已經查明了員長樂的死因,是被重物敲擊腦部致死,而凶手,就在你們中間。
一語如驚雷,員家無論男女老少皆瞪大眼楮,驚訝的看著赫卡,赫卡淡定如初,你們沒听錯,我查出了員長樂的死因,我不是什麼兒媳婦的表姐,而是員向善請來的偵探,幫他找出他真正的身世。
什麼?!這下子,目光又都集中在員向善身上,員向善大概沒料到赫卡會這麼輕易的就把他賣了,所以有些慌亂,但在沉吟片刻後,他還是勇敢的承認了這一事實,關于「女朋友」這一切都是謊言,他帶我們回來是為了當年那個只听到一句的謎團。
提到那天酒後失言,員長生表情很是愁苦,他低下頭,不停的埋怨自己簫魔。而屋里的女人們倒很是茫然,她們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倒底姜還是老的辣,這時,員爺爺忽然發話,你說長樂是我們殺的,我們憑什麼要相信你這個女女圭女圭?
赫卡輕笑一聲,不相信沒關系,老爺子,你應該听說過有種人叫做警察,不管你們這里有多偏僻,都是逃不掉他們的管轄的,如果我去報警,警察一直會來這里開棺驗尸,到時死因自然會真相大白。她只字不提我們半夜挖墳的事情,這在農村是大忌,估計只要一說,我們便別想安然無恙的離開村莊。
赫卡這話明顯是瞎掰,警察哪里有管轄權,估計她是故意嚇嚇這些沒怎麼了解過外面世界的人。很明顯,她的恐嚇起到了作用,員家男人們都很恐懼,包括員爺爺在內,沉默半晌,員爺爺再度開口道,這是我們員家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可出了人命,就不是家事那麼簡單的了,殺人償命這個詞,你們總該知道吧。
也許是赫卡太過咄咄逼人,員向善有點沉不住氣,赫卡,別這樣,我爺爺他們一生都很善良,怎麼會去傷害二叔。
如果你知道,他們殺的人是你的父母,你大概不會再這麼說了。赫卡毫不留情的將最殘忍的一擊丟給員向善。
員向善當場石化,像是一時半會兒都不能消化這句話的意思,而員家人听到赫卡這麼說,也是很驚訝,他們不能理解赫卡是從哪里得知這種事情的。
倒是員媽媽震驚的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向善是二叔的兒子?!怎麼可能!
赫卡沒有理會她,轉臉冷眼瞧著員老爺子,事情到現在這個地步,還有隱瞞的必要麼,員長樂夫妻究竟為何被殺?
這是我們家的事情,你們快點滾,否則,我要不客氣了!員長生突然發作,站起來狠狠的指著我和赫卡,快滾,滾出村子!
赫卡輕蔑的斜睥著他,你有什麼能耐來趕我走。
員長生頓時怒氣更盛,沖過來就要揍我們,這時,員家的老爺子突然發了話,長生,算了吧,向善和祈福已經這麼大了,該告訴他們當年的真相。
爹!員長生還想阻止,員爺爺卻擺擺手,我們的作的孽,總有要還的一天。他從凳子上站起來,背手慢慢走向窗邊望著湛藍的天空,仿佛在回憶著當年那些根本不願再提及的往事,這一刻,我忽然覺得這個老人家也許對兒子的死感到非常的內疚和痛苦。
靜默半晌,老人家用低沉的語氣緩緩道來,員家在這村子里,世代都受人尊敬,可這幾輩子的榮譽大概都毀在我手里了,因為我生出了一個孽子啊…
在老人的講述中我眼前宛若依稀浮現出這個村莊當年那些塵封的往事,員長樂…員長樂…就是希望他能一生快快樂樂,誰知這個孩子從小便頑劣至極,成年後亦未曾悔改,他長得身強體壯,村里不少人都受過他的欺負,後來甚至連父親和兄弟他都敢打。
員家人拿他沒辦法,只得讓他離開村子去外面闖蕩,他在外面幾年,這個民風純樸的村子里就清靜幾年,直到他有一天突然回來,還帶回來個啞巴女孩。
員家人以為員長樂討到了媳婦,想回村好好過日子,結果很快,他們就發現似乎並不是這個樣子,員長樂經常毆打那個女孩,稍不順心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女孩不能說話就只會哭,員家沒有人敢管更沒人能管。
後來,女孩懷孕了,員長樂整日沾沾自喜,員家人再次以為做父親可以讓員長樂成長為一個有責任心的好男人,然而他們又再一次錯了。
那一天晚上,女人們都睡了,員長樂跟父親和兄弟一起喝酒,有點喝得太多,開始比平時更加囂張、肆無忌憚,他指著父兄咒罵一圈後便開始得意的講述他的新計劃,而員家人是此時才知道,原來那個女孩是員長樂從外面拐騙回來的,他將人家姑娘強行玷`污,更無恥的是,他準備在女孩生完孩子後就把她帶走,帶到外面去用她的身體賺錢,然後再找個時機把孩子賣掉,大賺一筆無盡仙路。
向來善良的員家人听到員長樂這種獸`行後,氣得簡直渾身發抖,可員長樂還是「暢想」著他美好的未來,員老爺子真的無比後悔生下這個兒子,在酒勁的作用下,他順手拿起旁邊的錘子狠狠的砸向了員長樂,員長樂還沒來得及反抗和掙扎就倒在了地上,員長生和員長壽見狀,先是怔了幾秒,然後竟從父親生中接過錘子,一下一下用力的敲在員長樂的頭上。
一切並沒有任何預謀,甚至沒有任何言語,當那三人冷靜下來,員長樂早已斷了氣息。
看著滿地鮮血,員家父子這才冷靜下來,他們經過短暫的討論,決定將員長樂帶到後山埋掉,然後過幾天再告訴村里人,員長樂突然酒瘋發作,死掉了。
于是掩蓋罪惡的一夜,從這父子三人身上溜走,也許是員長樂的為人太過失敗,村里人對于他的死只有拍手稱快,沒人起過疑心。
至于員長樂帶回來那麼女孩,員家人一直好心的善養著她,畢竟她懷的是員家的骨肉,不管員長樂如何混賬,他好歹都是員家的兒子,誰也不忍心讓他斷子絕孫。況且,對于酒後錯手殺掉員長樂一事,這父子三人都十分後悔,心地純良的人總是為自己的過錯感到愧疚,所以他們待那個女孩更加的好,並準備讓她永遠待在員家。
可惜,天不順人意,女孩是生產當晚大出血死掉了,只留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產婆還沒來得及喘氣,就听到另一個屋子里女人痛苦的叫聲,原來員長生的妻子巧合的也在同一天分娩,當產婆將員長生的親生孩子抱到他面前時,他一瞬間升起一個念頭,正是這個念頭鑄就了員向善的身世之謎。
他跟員老爺子提出換嬰,希望將員長樂的孩子當作親生孩子來撫養,以彌補其對于親手殺掉弟弟的痛悔,三個男人一商量,覺得可行,便將兩個嬰兒對調,其實當年員向善的三嬸也有參與其中,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只有當時有孕在身的員媽媽。
他們將員長樂的孩子取名為向善,希望他能一生向善,不要再如他親生父親一樣作惡,而員長生為自己的親生孩子取名為祈福,祈求上天降福于員家,保佑全家人平平安安度日,不要再起波瀾。
由于實際上是員和善先出生,所以他們便對外稱員向善是哥哥,兩個出生時辰本就相差不多,畢竟員長生是長子,想讓長子嫡孫做為老大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所以產婆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
就這樣,員向善以員長生親生子的身份成為員家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寵著他,而讓他出去念書也是為了替當年員長樂犯下的錯誤贖罪,畢竟員向善的母親是外村人,應該讓他走出村子,去見見母親的世界。
說道頭來,一切都是為了贖罪。
當員老爺子的故事講到結尾,屋子里已經有三個人接近崩潰,一個是員向善、一個是員媽媽,還有一個就是員祈福…
員長生走過去,輕輕抱住了員祈福,說道,孩子,爸爸對不起你,委屈你了。
……員祈福已經哭得講不出話來。
這個原本應該享受家庭幸福的孩子,卻因命運的捉弄而被變成了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的孤兒,這些年,他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這一刻,強壯的莊稼漢子整個哭成了淚人。
員媽媽哭,是因為她寵愛了這些年的兒子竟然不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相反,被她忽略已久的那個男孩才是她真正的兒子,這樣的結果對于一個見識不多的女人來說,實在過于殘酷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qaq一包子氣,遇到奇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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