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滿含深意,徐徐問道「你既解了這‘元’和‘一’,老道想問你,這‘元’如何抱?這‘一’又該如何守?」
說罷,老者長袖一揮,便見中天之上,一個極亮之星從星宇之中急速落下,炸起漫天金光,普世照耀,光華大地。
煉缺凝神盤坐于雷光之下,心中唯有一片虛空,沉浸在天道墜下的智慧當中,再也感知不到雷電劈鑿帶來的苦痛,只有真理之光瞬間擦亮神魂伴隨而來的喜悅,良久,他才信聲道來。
「抱元守一實則篤實致虛︰觀實實在在,達虛無清靜。是致虛極,守靜篤,才能澄心定意,存神固氣,清心無欲于世間。說起抱守之道,抱無可抱,方是真抱,守無可守,方是真守。‘一’乃先天真一之氣,‘元’乃道之始源,生于混沌,是為虛無,所以常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之原始,乃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道之虛無,無內外,無表里,既是無窮大,亦是無窮小,循環無端,周而復始,無窮無盡,無極生太極,若想懷抱這虛無淨空之道,參悟其中真妙,還需堅守本我真‘一’,這真‘一’,不是身體發膚,亦不是七情六欲,乃是純粹天性,只有堅守這赤誠之心,才能從茫茫天道之中悟出生死,是非,善惡,愛恨,月兌離苦海……實則抱實守虛,順其自然之法,返璞歸真,超月兌于輪回之外。」
「妙哉!妙哉!」老者忍不住連聲贊許。
煉缺莞爾一笑,就見星芒隕落,化作一道金光鑽入他體內,那被燒得如同焦炭一般的皮膚隨著那金光的收斂發出分崩離析的嚓嚓聲,紛紛月兌落下來,露出多年不見的鮮女敕白皙的肌膚。
煉缺還來不及驚喜,突然丹田處鼓鼓脹脹騰起一片火熱,原來,那金光隨著皮膚鑽入身體之後,盡數來到丹田,結結實實的纏繞在金丹之上,帶著宇宙洪荒傳承下來的力量,吞吐金丹,與煉缺自身的太陰之力交融在一起。
「上天已降下道旨,快快靜守精神,借這契機攀升一步!」老者從旁指點。
煉缺會意,放空了對身體的控制,任由那金光漫游于四肢百骸,從丹田沖入識海,匯聚于紫府跟前。靈元翻滾,經脈暴脹,煉缺忍著那經脈開拓之痛,肉身在這金光的沖刷之下,愈見清靜強硬。
這一番靈脈鍛造,借金光之力,足足歷經了四個多月。待那金光消弭于體內,重得清靜之身時,就聞體內「轟隆」一聲,仿若炸裂之感,再度內視丹田之中,就見金丹炸開,丹丸中竟生出一尊莊嚴清靜的嬰孩。
與此同時,虛空里,一道銀河橫亙天宇,煉缺脖頸上掛著的知微突然華光大盛,點亮了夜空。知微月兌離了掛繩,飛向天宇,立于眾星之上,尤如星主一般,統率萬丈星芒,俯視大地。
「煉兒。」虛空里傳揚出一道男子聲音,如靜林深泉,幽明空澈,帶著一絲浩渺莊嚴,仿若自遠古而來。
煉缺心神一凜,那男子聲音仿若旋繞于他的紫府之間,丹田中,元嬰受那聲音引領,竟睜開了眼,心神電轉,瞬息之間,煉缺竟與那聲音產生了心靈感應,怔怔道,「星染……前輩?」
「正是為師,煉兒,」那男子溫聲道來,「還不叫師父?」
「師父?」煉缺嚅囁道,「前輩……如何能夠現身此地?」
男子輕嘆一聲,柔聲道,「為師與你四世師徒,上一世因你盜取西王母圓中的還元果引發仙魔大戰,為師為了卻你心中執念,不得已圈禁了你的天魂鎖入知微之中,將余下的兩魂七魄置于還元果中,只可惜少了天魂,轉生便失了靈性只得痴傻一世,為師思來想去只好匯入自己精血為你塑造靈胚,使你重獲新生,如今,你借了東華仙君的玄金道光激發了你體內為師留下的精血,便與為師心意相通了。」
听到星染這番說辭,迷茫八十載的煉缺才算明了了自己的身世,原來,他當真是辰河托生,只是任誰也不曾想到,辰河的天魂竟是星染估計抽調的,只為替自己重塑清靜之身,忘卻執念,憶及辰河消散之時那一番戀戀不舍,不免感慨良多,道,「星染前輩,我這一世已與辰河毫無關聯,我已拜入雲華真君門下,墨雲華才是我的師父,恕我不能忘斷師恩。」
男子聞言,淡聲道,「罷了!罷了。你這執拗的性子萬年不曾更改,為師不與你計較,你不肯喚為師作師父,便隨你罷……」
煉缺恭聲回道,「謝前輩成全……」在他心中,此生此世,只認墨雲華一人為師,雖是已被逐出師門,他卻心意不改。
「你如今仍在東華仙君的問心池中,待出了問心池,為師有話同你說。」說罷,知微星芒一閃,重回到煉缺手中。
天河隱沒,一切歸于平寂。暗夜里,一道青煙升起,雲頭之上立著一抹飄渺身影,正是那位白發老道,他長袖一揮,立施**,將煉缺身上那層未褪盡的焦黑皮膚盥洗干淨,這便露出本真︰墨發迢迢,皎如朝陽,灼若芙蓉,芳澤無加,鉛華弗御,眉宇間含著一股淡淡的莊嚴沈淼之氣,淡遠而親厚,教人見而忘俗。
老者端詳片刻,掐指一算,含笑嘆道,「這番看來,你倒是生得鐘毓靈秀,妙秉自然,經歷一番雷劫月兌胎換骨之後,端看便知是個可造之材。老道觀你身具騰蛇一脈之靈氣,可是與紫薇天尊有些關系?」
「回前輩,晚輩也算得了天尊施恩點化,與騰蛇一族有些牽連。」煉缺彬彬有禮。
老者捋著長須笑道,「曾受騰蛇教化,果真不凡,如今,你道心已臻于圓融之境,望你日後修行路上修身悟性,向善明德,早日修成正果,歸列仙班之日,老道親自為你冊封!」
煉缺拱手示禮,「謝前輩提攜。」
「考驗已過,你自便吧,老道自去了……」說罷,青煙一收,老者遁于無形。
時空頓時轉變,一回神,煉缺仍置身于問心池中,池水溫和平靜,散發著淡淡的藥香,池台上搭著一件全新的素袍。
定是前輩為我留下的,煉缺暗自道,將身上那件殘破不堪 黑發臭的中衣褪了去,換上那身干淨長袍。才片刻功夫,卻聞山頂雷鳴之聲不斷,祥雲齊聚,大殿的穹頂之上透過一束天光,門外忽而傳來遠處弟子的呼喊,「看!看!看!有人結嬰啦!」
就見地動山搖,遠遠的東方,一條騰蛇駕雲而來,所經之處,仙樂飄飄,異香浮動,降下一場甘霖,正處隆冬時節,合虛山卻在一夜之間,綠樹成蔭,百花爭艷,如同入春。
煉缺盤坐于問心池中,借池水藥力鞏固初成境界,他這一回,當真是因禍得福,又或許說,他這些年,歷經世事,早已心智圓熟,時機一到,自然要成就大業。
殿外的管事長老自執法堂那兒領了旨,回山時便見異象聚于靈隱山頂,心下驚疑。這問心池上萬年來,在這池中之人,不是死,就是傷,此回來的犯戒弟子,情根深重,若說從這池中能夠生還,他卻不信,這一年里,那殿中動靜頗大,忽而電閃雷鳴,忽而烈火炎炎,如同煉獄一般,他自幾里外都能聞到殿內的皮肉焦臭,如今才一年時間,若說是殿內之人突顯神威結成元嬰,教他如何相信?
他按下心思領著兩名監法弟子悄悄推開了殿門,不由得大吃一驚。
池中之人哪還是當日送入的那位白發蒼茫,容顏衰老的男子,竟是個瑰姿艷逸,清雅出塵的妙人,教人忍不住一見傾心。
「你?!你是?」管事長老驚喝道,見那問心池異常平靜,十分無害,不知何故,竟對池中之人生起一股莫名的敬畏之感。
煉缺靜靜看著來人,淡聲道,「止水峰座下弟子煉缺,弟子借問心池之機緣僥幸成就元嬰,如今月兌胎換骨,重塑法身,已得回先天神貌。」
「果真……是你成就了機緣?」管事長老不敢置信。
「正是。」煉缺含笑頷首,答得淡靜。
立在門柱兩側的監法弟子作勢咳了兩聲,管事長老連忙凜神,拿出一道法旨,沉聲道,「止水峰弟子煉缺,你因叛門通敵,今日問心池之罰期限已滿,現革除你于門中的名號,收回紫微峰,即刻遣出外山,立即執行!」
說罷,從袖管中拋出一截捆仙索,默念咒語,將煉缺捆束起來,拉著繩頭,往外山飛去。
煉缺听完法旨,心頭微痛,這一年他雖參悟道法玄妙,消除了困滯于心的執念,可眼下這般一聲不響的離了上清門,念及墨雲華不知近況如何,朝管事長老說道,「長老,今日雖是將我遣出門外,可我與我師父相識一場,他對我恩情甚重,今日可否從東路過山,我也好在山頭與他拜別,以答謝他多年教誨之恩?」
管事長老見他言辭懇切,不忍拒絕,遂與身後兩名監法弟子稍作商議,回道,「這便……通融你一回。」
「多謝。」
四人一行隨即從東路往外山奔赴。
不多久,遠遠的見著止水峰峰頭立于群山之間,隱隱看得見山峰上籠罩著的護山陣的靈光。
煉缺的心不免漏跳了一拍,還不待飛身前去峰頂問候一聲,卻見迎面款款飛來一人,竟是文浩然。
「見過師伯。」
文浩然見到來人,神色復雜,「果真是你結嬰了?」隨後,沖管事長老歉然道,「徐長老,他師父今日不欲與他見面,有些話,托了我過來與他說明,須得耽擱你片刻功夫,還望寬容一些。」
「無妨,」管事長老連連擺手,「時間上還來得及,便許你一炷香的時間。」
「那便多謝了。」說著,文浩然揮出隔音壁界,語重心長道來,「煉缺,事已至此,已無回旋的余地了,今日你步出這山門之後,再不是我上清門弟子,我觀你元嬰已成,日後還需好自珍惜修為,爭取邁入大道,雲華……你毋須再見了……」
煉缺眸色深沉,啞聲問道,「師父他……為何不親自過來見我?」
提及墨雲華,文浩然臉上不由得染上一絲愁雲,「雲華他……當日死命抵抗,師父為保雲華安泰,一怒之下揮出情斬,斬斷了雲華情根,哪知雲華受傷頗重,將這八十年之舊事忘得一干二淨,如今正在靜心養傷,你二人一場孽緣,這便順勢斷個干淨罷……日後……你莫要再來尋他,且不說這護山陣,以你今日之修為自是進來不得,就說雲華好不容易重還清靜,還望你莫要輕易造次再擾了他才好……」
「當真是……全然不記得了?」煉缺喃喃道,「師父如今……傷勢可是嚴重?」
「他為了抵御情斬,被情斬所傷,修為退至元嬰初期,正在養傷當中,我今日前來,便是希望你繞過止水峰離了山門,以免觸景傷情……你二人,如今現況,再相見,又有何意義?」
「弟子深曉師伯心意,一切只為了師父好,弟子明白。」煉缺抬眸深深望了眼止水峰,依稀間,似乎仍見得到峰頂蓮花正盛,雲桃冉冉,墨雲華坐在樹下撫琴……好一陣功夫才鎮定了心神,緩聲道,「師父……便托師伯看顧了……」
文浩然如釋重負,嘆了口氣,「真真是場孽緣……你亦好自為之吧。」說罷,沖管事長老耳語幾句,駕雲離了去。
這廂,管事長老攜著煉缺繞過了止水峰朝外山趕去,至夜中,終至外山門。
臨了,管事長老收回捆仙索,看了一眼煉缺,「就此作別!往後,好自為之吧!」說罷,關閉了護山陣,徒留煉缺一人形單影只站立在夜色之中,還不知何去何從……
作者有話要說︰噗哧
這幾章寫得真是費勁
雖然仍覺得有些不好
但是
但是
作者懶人
就這麼了吧
以後有時候全文修整的時候再來好生琢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