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日碧瑤招出的仙鶴乃是清靜派豢養的靈獸,專門用作長途跋涉。它通身白羽,喙長三尺,羽冠鮮紅。雙翅展開約三丈,遒勁有力,一呼翅便是二十里,且不知疲累。
煉缺還未引氣入體,凡身肉胎,無法長期隨碧瑤御空飛行,碧瑤便從門中喚來此靈禽當作坐騎。仙鶴馱著二人飛了二十多天,途中行經一條大河,從空中望去河面一碧萬頃,浩浩湯湯,斜臥在大山之間,煉缺指著那道河水問,「姑姑,這條河氣勢真是浩大,我從空中望去竟一眼望不到盡頭,它這是要流經何處?」
碧瑤答道,「此河名衍水,乃是分割北域和東域的一條界河。從東域極北的九陰山發育流經此處,最後去到歸墟。過了此河,便是東域了。」
「東域和北域比起來如何?」煉缺繼續問道。
「東域相較于北域,地域更為廣闊,資源更為豐盛,是修仙聖地。此地傳承萬年以上的名門大派就有三個,上清門首當其沖,另有玉符門和玄水宮。其余中小門派則有數百,靈山妙境數之不盡,待你以後築基成功出來游歷便知。」
「姑姑,過了衍水,前去上清門還需多長時日?」
「還需個三五日。」
這一路二人坐臥在仙鶴背上遙看萬物風土,指點河山,十分自在。碧瑤講些途經風情人事,各大小門派的興衰榮辱,煉缺听得興致高漲頗為受益。
再飛行了五日,煉缺遠遠見到群山之中一座萬丈高峰拔地而起刺破長空,仿佛亙古洪荒便靜靜屹立在此。那攝人的氣勢震人心魄,無以言表,煉缺怔怔嘆道,「姑姑,這座山峰可真高啊,我便是站在空中也望不到峰頂,真真是直沖雲霄。」
碧瑤望著山峰回道,「那便是上清門的首峰,萬仞峰。我們下去吧,山門就在不遠處。」她掐一法訣,仙鶴便穩穩的停在一處山門。
煉缺停在山腳,抬頭見一巨型山門,此門白玉築成,高約百丈,雄渾厚重,氣勢凜凜,門上橫懸一塊玉扁,扁中三字,曰︰上清門。字里含著天道真妙,玄而又玄,煉缺一眼望去竟目眩神迷。門外立著兩名著灰色法袍,衣襟處鏤著青松翠竹的弟子。
碧瑤走上前去,取出一枚玉符遞與其中一名弟子。那名弟子接過細細一看,客客氣氣行個道禮,道,「原來是清靜派青蓮真人到訪,需我通報何處?」這清靜派與上清門同氣連枝,來的又是位真人,守門弟子甚是客氣。
碧瑤道,「勿勞,我自去了。」說罷,待那弟子開啟護山大陣,便和煉缺走了進去。
此山門進去之後連著一段石梯,一共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通達山頂。石梯皆由白玉築成,從下仰望,只覺得靈光閃耀,看不見盡頭。碧瑤催動真元,攜著煉缺一口氣上到山頂,到得頂峰,便見一座大殿矗立眼前,碧瓦朱牆,翅角上各站立一只吞雲獸,立柱上皆雕刻一對玉麒麟,莊嚴森淼,好不壯觀。山頂皆石,除了幾棵古舊老松傲雪凌霜,無一花一草與其爭峰。
俯瞰下去,山陰面的腰中直至山谷全是一處處小院落,疏密有間。
「這里便是外門弟子的講經堂,下面那些小院乃是其平日修行的住所。」碧瑤說道。
煉缺心下大駭,外門弟子所在的場所便有如此的氣派,果真是東域巨擎。
他二人並未在此處多做停留,碧瑤講解一番便領著煉缺御空往前方飛去。又過得幾個山頭,煉缺見到一塊巨坪,十分平坦,似天神神力生生削去峰頂所成,四面玉欄堆砌,碧瑤說道,「這是演武場,你以後便知了。我先帶你去尋個人。」說罷,加快速度,二人又飛過數十座峰頭,停在一處山腳,有一山石矗立,刻著「玉竹峰」三個大字。山腳已經有一童子在那處等待,見到來人,笑臉迎道,「青蓮真人快些上去吧,師尊等候多時了。」
待到山頂,怪石嶙峋,四面皆竹。此竹巨偉,成就遮天蔽日之勢。山風習習,竹葉清香迎面拂來,就見一著白色中衣套一件皂紗袍的男子倚坐在竹林之間,長發垂于身後,只隨意用一竹管束著。他雙目含笑,玉面薄腮,一笑起來嘴角微微上翹,一段渾然自在的風流。見到來人,他起身相迎,便見他身材凜凜,骨骼驚奇有力,男子道,「碧瑤師妹,近來可好?」
碧瑤點點頭,「文師兄近來可好?」
「甚好。」男子爽朗一笑,「為他而來?」隨即目光投放在了碧瑤身邊那位玲瓏剔透粉雕玉砌的少年郎身上。
碧瑤拉過煉缺,道,「煉兒,這位是文浩然真人,你且見過。」
「見過文真人。」煉缺恭敬的行了個禮。
碧瑤撫模著煉缺的頭發,道,「煉兒心性靈透,音律方面天賦頗深,我想讓他拜入師兄門中好生修習。」
「此時還不到門內大比的時候,且此子並未入門。」男子打量了一番皺著眉頭說。
碧瑤道,「暫時放在外門便可,我知門中規矩嚴苛,不能徇私,只望師兄能看護一二。」
「這個你且放心。只是門中規矩你也知道,只能住在外面,我先將他引進外門陽長老那處看管,我得閑時便過去指點一二。」文浩然朗聲說道。
碧瑤得文浩然應予,心中一定,柔聲說道,「煉兒,你好生待在這處,待到築基成功,于門內大比月兌穎而出,便可尋個好師父作個內門弟子潛心修行了。別辜負了你爹爹和我的一片厚望。」
「碧瑤姑姑,你放心,我定不會讓你們失望。」少年目光堅定。
「那我便離去了,你且由文真人安排。」說罷,碧瑤和男子道別,又看了眼煉缺,才駕鶴歸去。
少年望著仙鶴北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一時之間心中有些寂寥。他降生于世,悉心照顧陪伴他多時的兩人都離他而去,現下,他要去面對一片全新的天地,他只在心里默默對自己說道,我且要自尊自愛,努力為之,決不讓爹爹和姑姑失望。
「小子,回神了嗎?回神了便和我去外門報個道吧。」文浩然打趣道。
「嗯。」
說罷文浩然帶著煉缺又重回了先前那座大殿。從大殿偏門進去有間院落,屋里坐著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乃外門弟子的主事長老,也是位金丹期的真人。文浩然將煉缺帶至老者跟前,說道,「此子為清靜派青蓮真人引薦。」
陽長老上上下下仔細端詳了少年一陣,隨之拿出一塊圓形玉璧,徐徐說道,「孩子,你將手放入此玉之中,放空心念,莫生抵抗之心。」
煉缺聞之呼了口氣走上前,放空心神,將左手印在玉中,不過數息,玉中靈光一閃,赤紅橙綠青藍紫輪番游走,最後白光一現,整塊玉璧逼出一片濃郁的綠色,綠色之間同是迸射閃閃銀光,灼人雙眼。
文浩然看到玉璧的變化心下駭然,朝陽長老傳聲到,「怎麼回事?卜玉之中怎現出五行之外的神光?」
陽真人捋了捋胡須思索了一陣,「這孩子乃五行居木,是個單靈根的良才。只是這壁中銀輝,觀之純粹柔和,我在外門駐守百年,測試靈根無數,卻不曾見卜玉之中現出這等神采,這氣象觀之並不像五行之光,倒是有太陰之精髓的可能。只是太陰之力乃星辰之力,我還未曾听聞此等天地之精能被**凡身吸納,且這孩子體內並無靈力,何以太,陰,精,華竟凸現在他靈根測算之中?」
文浩然傳道,「我也不明就里。此子乃是清靜派的青蓮真人送至門下托我照管,估模著也是看到天降良才,想要提攜吧。陽長老若是覺得能夠收至門下,就托你多多提點了。」
陽老點點頭,道,「靈氣逼人,是個可造之才!」
文浩然示意煉缺將手從卜玉上拿下,道,「既通過了靈根測試,你又是青蓮真人親自引薦,听聞在她洞府也听道多年,就先在外門待著罷。」
煉缺听聞二人願意將他收歸外門,心下大定,道,「謝二位前輩提攜,我定會好生修習。」
陽長老點點頭,表示滿意,道,「你隨我來!」說罷,將煉缺引至另一處院落,這處院落位于講經堂中軸線的後方,也是一座巍峨端方的大殿。煉缺隨著陽長老走近殿中,殿內矗立一座金身像,陽長老道,「此殿供奉的是門中創派祖師靈隱子。」
煉缺聞之朝金身像拜了一禮。
陽長老接著道,「你現今只入外門,先對這開派祖師行拜師禮便是,若日後修行圓滿,一朝築基,通過大比進入內門,拜入哪位師尊門下,再行內門拜師禮便是。」說著,遞給煉缺三支雲香。
煉缺點燃雲香,恭恭敬敬的朝靈隱子叩了三拜,這才算堂堂正正進了上清門。
禮畢,陽長老一臉肅穆的對煉缺說道,「弟子煉缺,你現下已是我上清門外門弟子,上清門的門規必須領受,不得違逆!我門中講求忘情大道,第一條戒律便是戒思情︰要忘斷情念無欲修行,是以凡塵之間的情,欲皆不能在門內弟子之中滋生;第二條戒律乃戒婬樂,違背這兩條戒律一律送問心池受罰,不得違抗。第三條戒律乃師祖留下的訓誡,即要心系蒼生,造福天地,行功求德,不得妄造殺孽,涂炭生靈,否則,處鞭刑,其余細則,這枚玉簡上皆有,你回去好生細看便是。」
煉缺領過玉簡,恭恭敬敬的回了個是,不再多言。
陽長老示訓完畢又將煉缺領回原地。
文浩然見二人回來,說道,「既已拜入師門,你明日開始便來講經堂听陽真人講道,現下,我先送你回去歇息著吧。」
說罷,煉缺領取了身份名牌,兩套法衣,一本練氣期的功法,便隨文浩然一塊來到山谷尋了個空院落住下了。
浩然也沒有久留,叮囑幾句隨即離開。
煉缺收拾停當,細細查看了玉簡之中的門規,皆是些不能犯惡作亂,要尊師重德的戒律,只是處罰稍顯嚴厲,不過他一心求善,倒沒覺得有什麼為難的。倒騰一陣疲累了,他坐在床上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便開始上清門的新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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