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繼續沿著衍水北上。墨雲華既是有心帶著徒弟出來游歷,便不打算駕雲直接去北域,兩人沿途周游列國,將人世的聚散離別,朝代的榮辱興衰看了個遍,路上也經常做些救死扶傷的善事。這東域邊境雖然只是些凡人國度,沒有修仙的門派坐落此處,可是畢竟背靠上清門,玄水宮等大派,鮮少有魔修和妖獸來往此地,相對其他三域是最安樂不過的地方了。
師徒二人如此游走花去了六年的時間,這六年里,他們白天觀看人世浮華,夜間以琴問道,借用音律一問一答,對長琴的樂道都有了更深的認識,桐皇和瑤光也在這麼多年上古神曲的浸婬之下產生了一絲靈覺,許是因為扶桑同根相生互為倚靠之故,它們彼此相互吸引,能從對方的琴韻之中知曉其意。煉缺自從修習了辰河所傳授的法門之後,開始日復一日的清除體內的木靈氣,只待有朝一日清除干淨結成金丹。
在游歷途中,煉缺接到過一枚碧瑤發過來的信符,說她已經到了歸墟靈蛇島,見靈蛇島確實有留雲小住過一陣的痕跡,料想留雲的情形應該不會太壞,許是受了些傷又不忍大家知道便擇了個清靜地閉關去了,最多不過四五十年定會出關的,她打算在靈蛇島就地修行一陣,待留雲出關回到靈蛇島再做打算。煉缺接到碧瑤這枚信符,見碧瑤與自己推斷相似,心里也安生不少,想著待自己游歷一陣之後再去與碧瑤匯合也不遲。
墨雲華領著煉缺一路北上,最後跨過衍水的發源地來到北域的極北之地「風都」。風都處在北域的最北端,背靠外海,氣候嚴寒,終年飄雪,到處一片白雪皚皚,地面結了厚厚的冰層,形成一片一望無垠的冰原。在此地,見不到一草一木,一鳥一獸,除了特意來此磨練的修士,幾乎見不到生命的蹤影。因為地處極北,常年是臘月寒天,朔風凜凜,滑凍凌凌,便取名風都。
煉缺自築基之後本已寒暑不侵,對外界的冷暖並不敏感,常年只著一件單薄法袍。可來到此地之後,卻感覺到異常寒冷,這種刺骨的冷冽似乎能穿透骨髓,將人凍住,一件單薄法衣哪里能夠抵抗得住。偏他儲物袋里又沒有準備御寒的衣物,只能用真元護住身體,隨墨雲華前行。
墨雲華是單水靈根,早年築基之後便時常來此地苦修,打磨自己,且此地盛產寒冰,他為了種植冰蓮,每隔上數十年便來到此地尋些寒冰帶回上清門。墨雲華修至元嬰,近些年參悟長琴玉簡收獲頗多,隱隱有些突破元嬰初期的征兆。他元嬰初成已有二十四年,過不久果真突破初期進入中期也是一樁奇聞,要知道,這華夏大陸修成元嬰之人也有數千,但是多數人困在此境終究無法劈開紫府練出元神,參悟不到出竅的真機,甚至在元嬰境界之中跨破一個小境界都極為艱難,很多人耗費上百年也不得寸進,不得不外出尋找各種機緣妙法,仙丹靈藥,若要被人知道墨雲華才不過二十多年便窺測到進境的真機,非得驚到下巴月兌落不可。
墨雲華卻明白自己的很多機緣與身邊的弟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當年,他稍施恩惠贈送冰蓮為煉缺醫治病患,沒想到竟然從留雲那收到一枚珍貴的避水珠。有了那枚避水珠,他才得以橫渡外海去到瀛洲,尋到那截珍貴的扶桑神木,後來又因為避水珠,他可以潛到北域外海的極深之處尋到一枚萬年玄冰,這才有了鍛造桐皇瑤光的打算。偏偏他煉造此琴之時,又是煉缺做他琴童,危難時刻,得益于煉缺身上的太陰之力才度過難關成就絕世靈琴。此後,他出于回報之意對煉缺稍有指點,沒想煉缺進步神速,竟然只用了十六年突破了築基參加內門的大選。
墨雲華也不甚清楚自己何時有了收徒之念——是演武場上煉缺表現優異之時?是當年自己在山谷指導飄零劍法時?還是青蓮峰初次相見被煉缺那無意的琴韻感動之時?只能說,收徒贈琴,一切都是他順應本心而為,並不是任何刻意為之。在這之後,又因為煉缺的神奇玉簡他才得以參悟長琴之樂道,得了一門神通,開闢了紫府,馬上要突破初期境界,佔了這些機緣成就了自己的大道。外人並不會知曉這其中的各種牽連,他卻明白自己一時善念得了這些福報,自是天道循環,因果報應。
現今,北域的寒涼對于墨雲華造不成任何困擾,他依舊如往常那樣淡然處之,徐徐走在冰原之上。煉缺修為差距大些了,只能喚出真元拼力護住自己緊跟在墨雲華身後。
他見墨雲華沒有施法護住自己,定是在考校自己的修為。雖然寒風刮在身上如同削皮去肉一般疼痛,他也咬牙挺著,凜凜寒風刮破他的護體真元打著旋的往他周身剽去,將他的法衣一寸寸的割裂,隨之割裂皮膚。他周身密布著大大小小的如刀痕般的傷口,帶著體溫的鮮血剛一流出便被寒風立馬凍住,變成青紫色,看得好不滲人。
墨雲華既不回頭察看,也不停下腳步,只沉默的在前方一步一步的走著,煉缺在身後早就痛苦難擋,嘴唇烏黑,卻不想吱聲喊停。他與墨雲華的修為差距巨大,若是想迎頭趕上,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和痛苦,眼下若是不能忍受墨雲華設下的考驗,日後遇上更大的困難便只能敗退,那自己的願望恐怕永生永世也難以實現了。
墨雲華將煉缺帶來此地只是想考校煉缺這些年修為的長進。煉缺自從得了辰河所授的修行要訣之後,體內所含的木氣越來越少,太陰之力越來越盛,這些年,在人間游歷的日子一直順遂,也敗露了煉缺許多心性上的弱點,純善近乎愚,太易為外物所感,少了些剛勁之氣,如此心性日後遇了困難便容易消磨志氣一蹶不振,為了讓煉缺認清自己的弱點,墨雲華將他帶到這個苦寒之地,打算在此打磨一段時間,磨練他的心志和韌勁。
這師徒二人各有各的計較,一時間都沒有停下來避風的意思。偶爾有些往來此地苦修的修士見到這師徒二人都不免唏噓,直嘆這師父太過嚴厲,不近情面。要知道,風都氣候極其嚴寒,只有苦修之士才會來到此地。且金丹以下的修士單靠自身的真元想要抵抗此處的烈風,非得忍受一番巨痛,靈力單薄者要不了多長時間便會凍死在此處,因此築基期修士若不是有師長從旁協助,一般是不會來到此處尋死的。
大伙兒見煉缺不過築基中期,雖然靈氣看似較同期修士深厚不少,可是耐不過境界的差距,已經被風都的大風和嚴寒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可走在前面的墨雲華卻毫不動容,沒有一絲一毫庇護的意思。那些旁觀的金丹修士都是些心性堅定之輩,自行來此地苦修定是師門教導嚴厲,將吃苦奉為人生信條,可此刻見到煉缺那慘不忍睹的形狀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紛紛想念起自己師父的好處來。
墨雲華早年築基也曾獨自來到此地苦修,眼下煉缺經歷的痛苦他曾經悉數嘗了個遍,哪里會不知曉這里的折磨之痛。他能有今日的成就,一方面得益于自己的天分,一方面則是因為勤奮刻苦。風都尋常人並不會來,大部分人修行都不願意選擇這種近似于自虐的痛苦方式,雖然這能夠最大限度的磨練人的心智,榨取人的潛能,經年累月之中定會加厚靈力修為,可是風險巨大,一個不消便會命喪此地,讓人慎而又慎。
墨雲華對自己一向嚴苛,吃苦並不覺怎樣。原本帶煉缺來此地也是為了磨練煉缺,可當他走在前方用神識感受到身後弟子的痛苦不堪後,心中竟隱隱有一絲不忍。但已來到此地,便要最大可能的逼出煉缺的潛能,他按下那些莫名的情緒,管住自己的心神不回頭去查看。
兩人這樣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到身後 的一聲有人倒地,墨雲華回過身來,見煉缺已經全身僵硬不省人事,才暗嘆道,還是沒有把握好分寸。他隨即將煉缺抱起飛身去了一處冰造的屋舍,這是他當年在此地苦修時建造的。到了屋內,墨雲華分出一道真元替煉缺調息。過了半晌,煉缺才從昏迷中轉醒,低頭一看,自己已是衣衫襤褸,渾身是傷。
墨雲華見他轉醒,道,「你既醒來,便自行調息。」說著,從儲物袋拿出一件新的袍衫披在煉缺身上。
煉缺道了聲是便運動真元理順經絡。這屋外被墨雲華設下一道禁制,寒風並不能吹進來,相較之下,便沒有先前冰原上酷寒蕭瑟的感覺,煉缺用了兩個時辰便恢復了靈力。他起身褪□上那件破爛衣衫,將墨雲華遞給他的外袍穿在身上。
只是此番出行,他並沒有想過會來到這樣苦寒的地方,自己平日皆用淨身術保持身上清靜,只隨身攜帶了一套法衣。可今日才區區幾個時辰便弄壞了一套衣衫,這往後該如何是好,他有些尷尬的開口道,「師父,我儲物袋中只存了一套衣衫,可此地的寒風實在太過厲害……」
墨雲華道,「無妨,為師替你多備了些,你只管好生在此苦修便是。」
煉缺道了聲謝,又問道,「師父,這屋舍是何人所有?」
「是為師早年苦修之時所建的臨時住處,你在此好生打磨一段時間,對你定有益處。」
煉缺一想到墨雲華早年也曾在此處苦修,明白這是墨雲華特意為他安排,心中豪氣頓生,決意無論如何也不能屈服在這惡劣的氣候之下。遂整理了衣衫跟墨雲華招呼了聲又再次步出門去頂著烈風前行苦修。墨雲華知曉弟子的決心,並不阻攔,獨自留在屋中靜修,只分出一絲元神照看著外面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大家的書評
謝謝大家的批評和鼓勵
我悄悄說,我其實把這師徒兩人都作為主角來寫
所以忽略了大家所說的養成或者自行成長的視覺
呃……好混亂,我不知道怎麼說
故事我認為也不存在養成這一說
因為墨雲華並不是初始就要將煉缺培養成愛人
就是,兩個人在天長日久的相伴之中,因為愛護,因為景仰,因為知音難覓,因為種種
悄然轉變成了愛
愛本來不就是莫可名狀的東西,怎麼說的清
所以這里我也說一下,我雖然將小墨寫成了一個一心成就忘情大道的人
須知,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
忘情不是無情,所以到了現今,我筆下的墨雲華的道我是持反對立場的
出世不等于無情,只是情寄于世寄于萬物
談不到三觀不同啦
愛的初端本就源于一種吸引,我覺得是蠻外在的東西
唉,說不好,越說越詭異了,呵呵~~~~~~~~~~~~~~~~~~•
大家的建議我會好好反思,第一次寫文,確實很多毛病
最後,滾地撒潑求收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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