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許久,煉缺感覺到冰面下有動靜,使出一道太陰之力敲開冰面,墨雲華從海底躍了上來。他在海底待了兩個多時辰才找夠了寒冰,雖有避水珠保護不至水淹,卻沒有辦法阻止寒氣入體,一路消耗真元抵抗,也頗費了氣力,面上便有些倦色。
煉缺見狀道,「師父快些坐下,我來助你調息。」
墨雲華沒有推卻,依言伸出左手。煉缺暗喜了一把,按住墨雲華腕上的脈門,將太陰之力輸入脈門之中。這是他頭一次助墨雲華調息,以往都是墨雲華幫他,修行這些年,他終于也能替墨雲華分憂解勞了,是以倍覺振奮。
太陰之力沉靜純粹,帶著一股浩瀚的力量進到墨雲華體內。墨雲華單水靈跟,又修至元嬰,靈氣內的雜質原本稀少,可是與天下至陰之力卻無法比擬,這股自煉缺體內傳導過來的太陰之力與水靈氣交纏在一起時,很快便將附近的水靈氣暗含的雜質剔除了。墨雲華隨之神情一緩,周身涌現一股綿綿淡淡的舒適感覺。
煉缺順著這股太陰之力內視墨雲華體內,只見他經脈穩健寬闊,包含著的黃色水靈氣圓融瑩潤,帶著一股雄渾無盡的力量,丹田中幻化一尊元嬰,神情端莊肅穆,當煉缺的太陰之力游走至此時,元嬰張開小嘴一口將那太陰之力吞服進去,露出一抹滿足的神情。
師父修為果真深厚啊,煉缺暗道。他隨即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師父,可否讓弟子探視你的紫府?」他明白自己要求有些過分,修士非尋常人等,平常時候是不會輕易讓人用真元探視自己的,識海本為修士最為脆弱之地,稍不留神就會被外來的真元滅殺,哪能隨意容人進入?
沒想墨雲華竟點頭應允,答應了弟子的要求。煉缺異常驚喜,墨雲華此舉表明對他非常親信,信任他就如信任自己一般。
他按下心緒,帶動真元小心翼翼的來到識海附近。墨雲華早年劈開了紫府,紫府端立在識海上方,被一層淡淡星雲繚繞囊括在內,煉缺來到紫府跟前,見識海異常平靜,並沒有任何抗拒的行動,他心知這是墨雲華放松了意念讓自己進來。他心下微暖,緩緩進入星雲之中,便見紫府中藏著一抹虛影,仔細看竟同墨雲華一般,眼如寒星,眉若遠山,連眉間一點朱砂都是一模一樣,靜靜立在當中,這便是墨雲華的天一真神了。
煉缺看痴了,這虛影神情冷淡,無喜無悲,神情不動,站立在那處,讓煉缺想起第一次在青蓮峰上見到墨雲華的時候他也是這般模樣,如謫仙降世,讓人無端便會生出想往之情。
煉缺深知紫府並不是外人常留之地,待了一會便退出來繼續行功助墨雲華恢復靈力。過了小半個時辰,墨雲華大概恢復,煉缺這才依依不舍的退了出來。
到此時,煉缺終于忍不住問出口來,「師父,我何時才能趕上你?」
墨雲華起身往冰屋走去,道,「修行切莫心急,也毋須攀比,修的乃是心境,待你參悟到天道奧妙自然水到渠成。你天資聰穎,若把握到天機,以後超越為師也是有可能的。」
煉缺追上來,道,「師父,我听陽長老說過,元嬰期只有劈開紫府練出元神,才能觸到出竅的真機,若是出竅修煉圓滿,可叩問上天降下劫雷,劫雷之下驗明真身便能飛仙,位列仙班。可是華夏兩萬年未曾有一人飛升,以前零星幾個出竅圓滿的前輩也在劫雷之下灰飛煙滅,好不可惜。現今華夏屈指可數的出竅圓滿的前輩都遲遲不願叩問,怕的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師父,弟子想知道倘若一天師父到了那個境界會如何?」
墨雲華思索一陣,答道,「自然是求心問道,扛下雷劫。」
「師父就不怕渡不過那一關嗎?」
墨雲華道,「修仙本是與天真與地斗,若是那樣順遂,豈不人人得道?為師只是順應本心而為,至于後果,便不去多想了。」
煉缺深以為然,道,「師父說的是,弟子定會謹記你的教誨。」
二人走至屋中,煉缺想起今日之事,道,「師父,弟子忘了一事與師父稟明,我今日在外海等師父時,一名自稱素天的女修搶了我的佛心木,後來又被突然沖來的陌生人奪了去,我修為低劣,也沒看清來人的身形。」
「素天?」墨雲華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師父,她果真不是清雲子前輩的師妹嗎?」
墨雲華淡聲道,「那倒不是,只是她早在百年前叛離了師門,不知去向,如今搶了你的佛心木也不知何故?」
這事引起了煉缺的興趣,繼而問道,「她為何叛離師門?」
墨雲華道,「各種緣由為師並不清楚,只道是她一個同門師妹,也是她胞妹素問前輩在百多年前突然不知所蹤,她不久後便叛離師門,為師偶然從父親那里听說此事,玄水宮對此事諱莫如深,門中知曉此事的也並不多。」
「師父,玄水宮到底是一個怎樣的門派啊?」
墨雲華道,「玄水宮傳承一萬年之久,門中有一種雙修奇功,據說能讓修行之人借由雙方問道之功取長補短,是以門中允許弟子結為道侶一同修行,甚至有些人還生養子嗣,代代相傳,與我門中所修的清靜法門殊異。」
煉缺大為疑惑,道,「師父,弟子不解。你之前曾告誡我若是心生牽掛,沾染了凡塵修為便會止步不前,我門中持戒不就是戒貪,戒婬,何以他們如此作為卻可以修為長進?」
墨雲華語重心長道,「煉兒,證道之至乃心之所至,上至金仙,下至人仙,道之深淺不同而已。須知道,大道三千,各取一瓢。修妖,修魔還能成就真身,合歡雙修自然也是一種法門,不必大驚小怪。」
「我門中主張清修,自然有清修的道理,清修乃道家的正宗法門。溯至上古,大哉乾元,萬物資始,有了先天之氣,之後一氣化三清,成就玉清境元始天尊,為三十六天之最高位。元始天尊稟自然之氣,持無欲無為之清修大道,座下玉虛十二門人,個個地位不凡。是故,溯古至今,大凡證得金仙功德圓滿者多數遵從此道,清修撇除了凡人的七情六欲,靈台清靜,吸納的自然是天地最為清靜的靈氣,與別的法門相比,根基更加穩固,靈氣更為中正,乃印證天道浩然正氣,並不是旁門左道之流。」
「師父,既然皆是取之有道,破戒了也未必不能成就真身,為何門中對那些破戒的弟子要大肆懲戒?依我看,證道之路,個人自取所需便是,門中不應強求。」
墨雲華冷聲道,「胡鬧!清規戒律自是為了讓你持身正道,你若不守心淨神,哪天色令智昏,還如何走下去?」
煉缺急急辯解道,「師父,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門規過于嚴厲。依我看,有時候情之所鐘也是逼不得已,並非故意怠慢修行。」
墨雲華斥道,「那也是修行不利,心思雜亂,否則何故心生情愛?為師觀你人間走了一遭,什麼也沒有堪破,反倒凡塵蒙心了,以後晨昏定省多加思量!」
煉缺垂著頭答道,「是,師父。」
墨雲華看了眼煉缺,道,「為師觀你心境雜亂,今夜不要打坐,直接睡了吧,以免走火入魔。」
煉缺正是萬千頭緒分辨不清,得了吩咐,干脆放下不想,側身躺下閉眼睡去了。他築基之後很少睡眠,幾乎夜夜隨墨雲華打坐。尋常修士,白日修煉,到了夜間也多數小憩一陣,如墨雲華這樣苦修之人並不多見,幾乎十二個時辰從不間斷,年年歲歲,日復一日。煉缺上了止水峰跟在墨雲華眼皮底下從不敢偷閑,真正睡下的日子這二十年來五個指頭便數的過來。這回得了墨雲華的命令,他老實躺下很快就入眠了。
多數時候皆說修士無夢,因其靈台相較凡人來得清靜,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對修士來說有些多余。他們內心既清靜無為,也沒什麼可思慮的,夜間自然不會做夢。
可煉缺這才剛睡下,便渾渾噩噩去了一處陌生的小院,院里有一棵巨大的雲桃樹,桃花冉冉,飄香四溢。院子四周皆被濃霧包裹著,看不清是什麼模樣。他四下找尋,想辨明來處,濃霧之中突然飄來一抹身影,那身影恍惚迷離,煉缺如何使勁也看不清來人。
那人見到煉缺,發出一陣笑聲,這聲音低沉悅耳,是個男人的聲音,夾著一絲慵懶的魅惑,他道,「你這渾人!我上窮碧落下黃泉,總算是把你找到了,你卻辜負我三世情緣的約定,為何托生做了個男人?是不想再與我有甚牽絆了罷?」說到這處,男人的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哀怨。
煉缺沒明悟這一番說辭,問道,「你是誰?我何時和你有了三世情緣的約定?」
男子嗔怪道,「可惱!你忘了約定了?我們可還有一世情緣未完!你為何不守信于我卻偏偏要化作男兒?」
煉缺分辨道,「我根本不認識你,何時和你有了這個約定?」
男人惱恨道,「沒良心的東西!當年要不是我舍了法身為你擋下勾陳一劍,讓你三魂七魄免受消散之痛,現今天地之間哪里還會有你的存在?我卻法體被毀,苦苦修煉了兩萬年才能再次得回真身與你相會,你卻說不記得我了?」
這男人的一番怨怒把煉缺攪得七葷八素,他想起來星湖底下辰河說過的星染,可是星染分明就是男兒身,眼前這個男人口口聲聲道來的應該是個女人才對,他一時糊涂了,道,「我看你是弄錯人了,我根本不認識你,也不記得前世之約,何時和你約定過來世要做女人的事兒。」
男人冷笑一聲,「你一顆心皆撲在騰蛇身上,哪里會有心記住別人曾為你舍了性命?你上上世如此,上一世亦如此,這一世又不把我放眼里了嗎?」
煉缺被男人弄得頭腦發脹,逼問道,「你到底是何人,為何不露出真身,這樣躲躲藏藏有甚意思?」
「想見我?好!時機到了自然讓你見到,這回先放了你去,你好生想想我是誰?」說罷,男人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霧中。
「你別走!我何時欠你一世情緣了,你說清楚!」煉缺叫嚷著從夢中驚醒。一睜眼見到墨雲華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想起夢中所言,墨雲華估計听了大半,頓時面紅耳燥,道,「師父……我只是被夢魘住了。」
墨雲華沒有訓斥,只取出桐皇,道,「為師觀你今夜心思悸動,為你撫上一曲靜神,日後若心思浮動,可自己奏琴。」說罷,撫一首《淨幽思》。
作者有話要說︰艾瑪,最近很糾結
這文真的這麼冷啊?
我在反思,感覺還真蠻不收待見的
……
默默滴傷心
默默滴飄過
默默滴說
還覺得看得下去的孩紙留下點你們的痕跡
作者君自己覺得還蠻迷茫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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