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缺與辰河相處了二十載,加上天然就有些靈犀,感情很深。辰河曾說,當年就是因為一位魔界友人唆使她盜取王母娘娘的還元果得還仙身,才引動了仙魔大戰,與她師父天人永隔,只留一縷天魂在星湖日夜守候師父歸來,最終煙消雲散。還元果既在離苑這里,想必辰河的友人定是魔尊重黎,重黎設計辰河去盜取還元果,最後竟然是自己取用了,煉缺憤怒道,「什麼叫我只記得還元果?還元果不是被你用了嗎?原來是你設計盜取還元果,你果然是個小人!」
離苑愣怔一陣,怒道,「還元果乃雙生之物,分作陰陽,我得陽果,你得陰果。當年你法體被毀,若不是我替你扛下勾陳一劍,你早就魂飛魄散了!我為了救你魂魄,才失了法身,偷渡到還元果上才保住了元神不滅,你卻在這里咄咄逼人!」
煉缺被繞糊涂了,「甚麼叫你替我擋了勾陳一劍?你說得這些我都不知道!」
離苑喝道,「你是不知道,還是根本就想忘記?!」
「我為何會知道?」
「好吧,那我來提醒你!」離苑恨恨道,「當年,我潛到天宮姻緣殿中將月老的姻緣譜奪來,在三生榜上刻下了我倆的名字,你與我還有一世情緣未結!」
煉缺震驚,「你竟敢這樣胡作非為?」
離苑一臉囂張,「有何不可,當年,我為了得到你,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離苑,你說的這些前塵往事我一概不清,我現在只是我,並不記得上一世和你有約。」
離苑一把揪住煉缺的衣襟吼道,「你不記得?那是你紫府未開!待你紫府開了便會想起來,可你實為可恨,竟然舍棄還元果的陰身,偏偏要去輪回托個男兒身,你是故意氣我嗎,以為托為男兒身便可擺月兌我了,還是對那條騰蛇放不下?!」
煉缺涌出一股預感,驚疑道,「騰蛇是誰?」
離苑咬牙切齒,「騰蛇你難道會忘了?你的好師傅紫薇天尊啊?騰蛇一族,伏羲女媧之子,一個人身蛇尾的怪物!」
「你!你是說……」煉缺驚軟了步子,將這一連串的事情聯系起來,他突然模著一點線索,「離苑,你說的騰蛇是……星染?」
離苑冷笑道,「你終于記起你的好師父了,看你這德性!」
煉缺不敢置信,「那你所指……我……我是辰河?這不可能!你會不會弄錯了?」
「我會弄錯?!」離苑暴跳如雷,「我能弄錯那個和我共續姻緣譜的人?!就算我弄錯了,你的愛寵青鸞它總不會弄錯吧,它與你心血相連,你若和它沒有半分關系,你以為就憑你一介凡身肉胎,上古神鳥就這樣輕易讓你觸模,賜你魂珠?!」
「我是辰河?」煉缺喃喃道,「不對!不可能!離苑,你听我說,我前不久還見過辰河的天魂,我怎麼可能會是她?」
「你見過辰河?哪里?哪里!」離苑差點跳了起來。
「我……」煉缺一時猶疑,看情形,離苑對星染有諸多怨恨,此刻若說了知微還不知後果如何。
離苑雙眼被逼得赤紅,如同燃燒的火焰,「你快說,辰河在哪里?天殺的,星染竟然將辰河藏起來了。」
煉缺實不忍看到離苑這樣苦痛,道,「你莫激動,我說給你听,我曾經意外進入了星染前輩的一件法寶之中,辰河的天魂被星染前輩護持在法寶之中,辰河說她師父原本該是打算將她魂魄聚齊連同天魂一起投入輪回的,可不知為何,星染前輩的法寶遺落深海,辰河的天魂便一直遺落在深海,不久前,天魂終是油盡燈枯,消散了。」
「什麼?天殺的!」離苑圈了滿眼淚水,情緒激動,「辰河……天魂……不在了?」
煉缺點點頭。
「不對!」離苑喑啞著,「你分明是辰河魂魄轉生,否則青鸞怎會認你?」
「可辰河說我是星染托生。」煉缺也是一頭霧水,真是剪不清理還亂。
「你相貌是有七八分與那老怪物相似,不過我認得你,你分明不是那個老怪物托生,青鸞也不會認錯自己主人,定是那條該死的騰蛇為了阻止你我相認,將辰河的天魂寄放在一處,只放了兩魂七魄出去投生,讓你永遠拾不起前世記憶,打斷前緣,阻止你我相會!」
煉缺听了這一說倒是心中大定,之前辰河說過只要他開闢紫府便會得到星染傳承,此刻,他倒不必擔憂有人來搶奪自己的身體了,松了口氣,「若我不是星染托生,心中倒是安定了。」
離苑轉眼笑問,「你果真還是心向著我的罷?」
煉缺匆匆擺手,肅聲道,「與你無關,我只是不想被他人天魂操縱,我只是我,和你們任何一人都毫無關聯。」
離苑陰惻惻的問道,「那你是不打算留在歸星居陪伴我了?」
「我怎能留在此地?我答應一位前輩求得魂珠便去搭救她的元神,且門中還有我師父在等著我回去。」
「師父?師父!在你心里,師父永遠這般重要嗎?」離苑踱著步子來來回回圍著煉缺打量一圈,「好!好!好!你若這般看重師父,我現下便去殺了你那個師父,收你做徒,這樣可好?」
煉缺怒道,「你怎的這般不講道理!恕我不能奉陪,懷瑾讓我帶話說你師兄有要事與你商議,告辭了!」說罷,憤然甩袖意欲離去。
「哼!」離苑冷哼一聲,「歸星居也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他長袖一揮,但聞天崩地裂之聲,先前那些浮城幻象皆化作火焰,幾息之間消失殆盡,那些還在城內尋找機緣的修士皆被拋落出去,紛紛跌在了日月山的校場之上。接著,離苑右手虛抓,將虛空撕扯出一片巨大的裂口,左手拎起煉缺躍到青鸞背上,呼哧一聲,青鸞乘風駕霧往虛空之中飛去。
地面上那些被拋出的眾人,只見原本好端端的浮城數息之間銷毀殆盡,一只巨大青鳥飛破虛空,緊接著虛空關閉,隱匿于無形。眾人大呼著,「快看哪!快看哪!竟然是神鳥青鸞,魔尊現世了!」
尤夏在嘈雜的廣場上尋了一圈未找到煉缺,想起二人約定,急急趕往酒樓,此回按下不表。
那廂,煉缺根本來不及防備便被離苑帶至青鸞背上往黑暗中飛去,憤怒的掙扎道,「離苑,你這是要把我帶去哪里?」
離苑拽緊了煉缺的衣襟,貼著煉缺的耳廓小聲警告著,「別亂動!這里是虛空,無邊無際,黑暗深幽,你若從青鸞背上跌落了,本尊可尋不回你了,先去本尊府邸再說!」
煉缺知道輕重,識相的乖乖站在青鸞背上,不去理會離苑那一臉嘲諷戲謔的表情。
青鸞的尾翼散發的神光猶如火焰,在暗黑的虛空之中劃出一道漂亮的火紅光痕。四周沒有一點兒星光,什麼也看不見,無邊無際,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沒有時間,沒有方位,直逼得人忘卻了天地的意義,讓人莫名的心悸。鸞鳥在這暗黑無際的虛空中飛了一段時間,才緩緩停靠下來。離苑手中幻出一道紅光,虛空之中便出現一道血色裂縫,裂縫越來越大,逐漸融成一座城門的形狀,門的上方用小篆書寫了三字‘重黎殿’,這三個字蘊含了無邊道法,神妙非常,稍作打探便會目眩神迷不能自控。除了這扇門,四周仍舊是一片無邊暗夜,什麼也看不見。
離苑屈指一彈,大門被叩開,青鸞側身滑翔進去,進了城門,一切便與外界迥然不同。山巒疊嶂,暮雲靄靄,靈氣環繞,氣候宜人。山中上古巨木林立,地下石階曲徑通幽,時有飛瀑直下三千尺,轟鳴陣陣,時有飛閣聳立掠雲霄,氣勢逼人,從山頂望去,林間樹木,碧沉沉一片如綠波傾蕩,觀空中氣象,天邊暮靄,金燦燦一層沉沉楚天闊。盡顯男子尊貴王霸之氣象,這便是重黎殿真貌。
青鸞駕著二人直飛重黎殿主殿離苑宮,宮閣巍巍,金碧輝煌。殿前密密排列著櫻樹間或幾樹玉桂,花開正盛,紅白相間,暗香浮動。這玉桂與知微的摘星殿前的玉桂一模一樣,煉缺彷徨走至玉桂前,摘下一支玉桂細細聞著。
「特意為你種植的……」離苑跟隨過來,放緩了語氣。
煉缺身子一僵,「辰河喜歡玉桂,我卻不喜。我再說一次,我和辰河分明是兩人,辰河天魂已散,我並不知辰河心中所想,你把我帶來又有何用?」
離苑眸色一冷,拽起煉缺的衣袖拉著他氣沖沖的穿過花林往後山走去。後山皆是櫻花,芳菲如雨,綿綿不盡,兩人走了一陣,來到一棵參天大樹面前,此樹枝干筆直挺拔,枝葉狀似白楊,高約十丈。離苑撫著枝干,冷聲道,「我如約替你種植了帝休,你卻失了天魂,我要它還有何意義?」
煉缺疑惑不解,「帝休是何樹,辰河要它作甚?」
「帝休原本長在酆都地府,食而忘憂,那些生前怨氣太重的靈魂皆會在地府食用此樹之果實,忘卻生前煩惱,重新輪回做人。辰河為了忘記騰蛇,托了我去尋找帝休,我費了許多力氣才從酆都搶來此神木,可此樹水土不服萎靡不振,我又去南域的丘山從九尾狐的族地挖來赤泉才救活了此樹,花了巨大心血將它在我府中養活。」
煉缺感念離苑一片痴心,「你這樣搶奪神木,酆都地府和九尾狐沒有上門索要嗎?」
離苑道,「那要看他們有何本事能尋到這里來?小煉,這里是虛空世界,不似陰陽二界,除了星染的星盤可以推測到此地,天地之間無人能尋到虛空的確切地點。」
煉缺放下心,道,「離苑,我是不會留在此地的,我既重新托生,就有我自己的道路要走,我修仙道,修的是無欲無情,我不想被你們二人上一世的承諾牽絆。」
離苑頹然坐到地上,「罷!罷!罷!我不強求你,你堂堂男兒身,我又不是生來就有斷袖之癖,何苦來哉!你既欲修無情大道,我便用帝休為你鑄一把忘憂劍吧,助你忘情忘憂,也不枉我一番心意旁落了。」
煉缺感激答謝,對離苑的灑月兌又高看了一分。煉缺因金丹未成,體內並無丹火,離苑雖然修為比不上鼎盛時期,卻已然出竅修為,煉制一把神劍自然手到擒來,他本身離火屬性,從丹田之中取出離火煆燒帝休,只花了七日便鑄造了一把神劍,神劍出世之時,通體赤金,光澤柔和,當真一把神劍。
煉缺道,「既是帝休木所成,那便命名帝休劍吧。」
離苑懶懶笑道,「名字隨意。」
煉缺心思一動,道,「我另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贈我一段帝休木,將來圖作他用。」
離苑道,「你隨意,」便從大樹上折下一段枝條遞給煉缺,「我既替你鑄劍,你便為我舞上一段何如?」
煉缺自當欣然應允。
二人來到櫻花林中,煉缺手持帝休挽出一道劍花,他練習飄零劍法幾十載,招式早已爛熟在心,一挑一撥,一提一刺皆自在行意,帝休本為神木,頗具靈性,在招式的變幻之中行雲流水,散發的氣息柔和綿長,讓人見之忘憂。
林間的櫻花隨著劍式起落,飄舞蹁躚,煉缺舞得盡興,忘卻了所有思慮,甚至連劍招劍式都忘了個干淨,漸漸進入了忘我之境,體會到了劍式之間萬物初始,櫻花初開,大地生發之境界,加之他經年修習的木氣術法,體悟到萬物之生機,體內‘ ’的一聲,一絲圓融的劍之意境破壁而出,他竟在離苑宮後山的櫻園里體悟到飄零劍法的第一層劍之意境,生發之境。煉缺練劍四十多載,一直欠缺一絲引動的機緣讓他觸踫到劍之意境,此回有離苑相助得了帝休,得了這一絲機緣打開第一層劍意便水到渠成了。
離苑在一旁也看得賞心悅目,煉缺修為雖低,劍法卻十分精妙,他身形頎長清俊,舞起劍來身姿靈動,飄忽若仙。離苑心道,「果真還是有些辰河的靈性,只是不知星染如何讓他轉世成了男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那枚還元果到底去了哪里。」只是兩人初得信任,見煉缺對身世也是十分茫然,離苑並不打算多說。
待煉缺收了帝休,擦了擦汗,才謝道,「離苑,還要多謝你,助我體悟到了劍意。」
「不必客氣。」離苑笑答,「我這里剛好有好酒,為你此回境界更上一層慶祝一番罷。」
離苑說完領著煉缺進了離苑宮,待煉缺坐下,他去酒窖搬了數壇好酒上來,「這些都是我親自釀造,配方秘而不宣,當年我貪戀好酒,將酒神擄到此處替我釀酒,後來時間一長,自己也琢磨出不少心得,現今我這釀酒的造詣怕是早就超過酒神了,哪日上界若缺人了,我便去頂個閑職。」
「閑話少說,拿來喝上一壇再做定論。」煉缺一把奪過一壇好酒一氣喝了半壇,酒液從嘴角溢出,沾濕了衣襟他也渾然不知。
離苑單手頂著腮看著煉缺,揶揄道,「原來你也會豪飲,先前在歸星居為何做個娘們架勢?」
煉缺隨手拿衣袖擦過嘴角,爭辯著,「喝酒自當痛飲才覺爽快,只是我那時不知你身份,還想著留著凌霜吸引魔尊呢,你卻引誘我。」
離苑爽朗一笑,「說得好!甚得我心意,男子喝酒當是豪飲才覺痛快,酒逢知己千杯少,我這好酒數之不盡,你不必小心翼翼了。」
煉缺喝完一壇,答道,「知己難逢,當今世上能與我品酒論樂的也只有離苑你一人,雖我二人仙魔不同,我卻不在意道統之分,只是今日我不能久留了,我在這里停留數日了,還有位前輩等著我的魂珠救急呢,下次再有機會,必定不醉不歸。」
離苑知道他此行有約,也不強作挽留,「既然引我做知己,那以後有的是機會,這回就不強留你了。只是青鸞還得跟在我身邊,這可是我與辰河的信物,待你下回轉世,切記投做女人回來找我,我再將青鸞還你。」
煉缺面上現出豪邁之色,朗聲道,「我這一世必證仙道,你不必苦等了,青鸞我便代辰河贈與你吧,以報你贈劍之情。」
兩人走出殿外,離苑一頓,指間彈出一團綠光飛入了帝休劍中,帝休得了這團綠光,變得更加靈動起來,竟有了幾分仙氣的飄逸之姿,「這是我當年在王母的花園之中收服的瑤草之精,于我無用,帝休既然同為木屬,就用它當作劍靈吧,權當回報你贈青鸞之情了。」
煉缺心中微暖,知離苑是有心幫他,「大恩不言謝,在我心中,你便是朋友了。」
兩人乘上青鸞,不一會便沖破虛空來到日月山頂。分別在即,離苑拋過來兩個儲物袋,「這一個儲物袋有十壇辰河生前最愛的酒,我一直替她留著,她既然不在了,就悉數給你吧。另外一個儲物袋的十壇,乃我親自釀造,今日一別,聊表心意。」
「辰河喜愛的是何酒?」
離苑狹促道,「纏夢。對了,還有你那魂珠,剩下的便自己帶在身上,這魂珠還有一個妙用,能記錄你的夢境,我若有一日在魂珠中見到你曾夢見我,管你男女,我都過來找你,將你擄到我重黎殿,到時你不可推辭!」
煉缺不以為意,揮揮手,「我告辭了。」隨之飄然離去,留下離苑一臉意味不明的站在日月山上。
作者有話要說︰我小時候就喜歡金庸先生的書
喜歡快意恩仇的男人,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做大俠,各種功夫片一直是我年少時期的至愛
金庸先生的小說人物我最喜歡的還是令狐,黃島主
雖然俺也愛蕭大俠
但是但是,大家能夠懂得
還是不如喜歡令狐沖來的痛快
所以,在自己文里我希望有一個快意之人
他可以無視規矩,快意恩仇,並且重情重義,于是有了離苑
另,小伙伴們,俺勤勤懇懇碼了20萬字了也
各位大俠哪個好心的打賞我一回
給我來了長評慶賀慶賀
慰藉我那幾斤干涸滴小心髒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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