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履奇緣之雲華傳 第66章 陸拾陸知微出言

作者 ︰ 寒無牙

煉缺躺在樹上,半醉半醒之間,忽有一道清亮婉轉的女聲闖入他識海之中,那女子咯咯笑著喊道,「憨貨,快快起來!」

煉缺恍惚之間以為是朱志凌,伸手推搡了一把身旁仍在醉夢中的人兒,哼聲道,「志凌,別鬧!讓我再睡會兒……」

那女子繼續笑著喊道,「憨貨!我可不是那個不男不女的丫頭片子!」

「那你是……」煉缺呢喃著,意識仍舊迷蒙。

「你猜猜……」

「猜猜……你是……我攏共才認識幾個女子……」煉缺含混道,「我……猜不出來……」

女子輕斥道,「憨貨!果真比星染還笨!」

煉缺愈發糊涂了,「星染?你……是辰河……不對……辰河已經不在了……我這是在夢里嗎?」

女子笑罵道,「快起來啊,憨貨,你再不醒過來,讓你師父見著你喝醉了,還跟個丫頭片子躺一塊兒該生氣了!」

「我師父?」

「你師父——墨雲華啊,他不是不喜你飲酒嗎?」

「哦?你認識我師父!」

女子咯咯笑個不停,故意拖長了尾音,听著格外調皮可愛,「墨雲華呀——我認得他,他卻不認得我。」

「你,不知道你是誰了……」

女子可著勁兒的催促道,「呆子!你快起來便是,你師父馬上就要過來了!」

「哦……」煉缺掙扎著從醉意朦朧中醒過來,四處一看,身旁除了醉得不省人事的朱志凌並無他人。他從雲桃樹上躍下,兩腳剛著地便見墨雲華從虛空之中踏步而來,心里驀地一緊,暗自慶幸自己被夢中人叫醒了。

墨雲華原是出來尋人的,他見煉缺出門一天徹夜未歸不知發生了何事,哪知才出了止水峰便聞到一股濃烈酒香從紫微峰上空飄來,猜度煉缺定是因為前夜之事氣悶,躲在這處偷著喝酒。

煉缺乍一見墨雲華,連連暗自運氣欲將體內的酒氣發散出去。墨雲華冷斥道,「喝都喝了,還做這些無用功作甚?」

「師父……」

墨雲華掃了一眼仍在醉夢之中的朱志凌,皺著眉頭訓誡道,「煉兒,你已成年,須懂得做人的禮法了,與一名女子醉臥此處成何體統?門中清規戒律甚多,你二人即便清清白白也莫要讓旁人拾了牙慧,如此對你有甚好處?」

煉缺垂下頭低聲應道,「弟子知錯了,師父訓誡必謹記在心。」

墨雲華攏了攏眉頭,眼神里透漏著濃重的不悅,「男女有別,七歲便不同席,這不僅為護女子清白,也是為維護男子聲名。為師知你二人情誼深厚,可你們長到這般年歲,一經酒醉便橫臥一處,讓人見了,成個什麼體統?外人只說為師沒有好生教你,使你不能知廉恥懂禮儀,可你成年已久,這樣簡單的道理難道還不明白?為師通告了此女師父,一會兒會有人來將她接回去,眼下你立刻回到止水峰閉門思過一年,這一年不許與此女來往!」

煉缺從未見墨雲華發過這麼大的火,雖然覺得有些不明就里,卻不敢表露出來,只低著頭默默听著。他識海中卻偏偏傳來一道幸災樂禍的笑聲,「憨貨,我叫你早些醒來不是!墨雲華看起來很惱火哪!」

煉缺登時一驚,這回他可是听得明明白白,確實有位女子在同他講話,他轉著眼珠四下飄來飄去一心想要找著這位不速之客。

墨雲華見他不老實,斥道,「煉兒,你亂看甚麼?越來越沒規矩了!」

那女子听到墨雲華訓斥煉缺,愈發樂不可支起來。

煉缺如何還敢四下張望,老老實實立在樹下一動不敢動,心里琢磨著,「到底是何人在峰頂窺視?怎的連師父都未發覺?」

誰知那女子竟插、進、話來,「我是正大光明的觀看,何時窺視你了?」

「你!你!你!」煉缺心喊道,「你竟然能通曉我的心意,你到底是何人?」

「憨貨!」女子冷哼一聲,「教你死了也猜不出來,我是知微啊!」

煉缺大為驚奇,「你!知微?你竟能說話?!」

女子嬌聲笑道,「我怎就不會說話,以前是你元神未出,听不見我說話罷了,愚笨至極!」

既是知微,煉缺便放下心來,暗自恭聲道,「謝謝知微前輩先前喚醒我!」

知微怒道,「別前輩前輩的叫我,我有那麼老麼,呆子!」

「哦,晚輩省得了,知微,莫非……你是女子?」

知微狂放笑了一聲,道,「我啊……我想做女子時便是女子,想做男子時便是男子!你難道不知我是這世上最善變的嗎?」

煉缺驚愕得大張著嘴,「連……連性別都能隨心所欲嗎?我倒是頭一回听聞這等奇事,看來真是我見識少了。」

知微得意洋洋道,「對我倒是小事一樁!」

「知微,我現在是與你心血相連了嗎?」

「憨貨!星染未死,我為何要棄暗投明與你心血相連?」

煉缺險些一個趔趄,「什麼?!星染前輩沒死,那他現今身在何處?」

知微道,「呆子,我一直同你在一處,又如何會知道星染身在何方。只是他曾用血術將我與他連結在一起,此刻聯系未斷,星染自然是尚在人間!」

「哦?辰河先前一直認定我是星染前輩托生,我還以為星染前輩他……」

知微怒道,「那個臭丫頭懂什麼!星染就是錯看了她,多番縱容,才有了這麼個門中敗類!」

「你為何沒有告訴辰河星染前輩的狀況?辰河因為當年引發仙魔大戰牽累了星染前輩,一直心存愧疚呢。」

「那個丫頭是听不見我與她說話的!否則我天天咒罵她,依她的性子定會捉弄我。」

「辰河都听不見麼,那我為何能夠感知?」煉缺十分不解。

知微嘆了口氣,「呆子,只因你體內尚有一絲星染之氣,自然能與我產生聯系。」

煉缺驚疑道,「這又是何故?」

「我如何會知道,星染做事向來讓人模不透,等你以後見著星染了,問他便是了……」

墨雲華靜立在旁看著煉缺兀自在那擠眉弄眼,一驚一乍,失了魂般,冷喝道,「煉兒,為師與你說話,你卻魂不守舍眼神飄忽?越大越不知禮儀規矩了!」

煉缺經這一喝罵醒了神,連忙撇過知微,老實望著墨雲華,見墨雲華滿臉不悅,雙眸冰冷,一副雷霆之勢,心底竟生出絲忌憚。

他與墨雲華相伴這麼多年,雖知墨雲華性情冷清,脾氣卻不暴躁,極少動怒,這回怕是真的被惹惱了,才會三番兩次的出言訓斥自己,怯生生道,「師父……弟子知錯了!弟子原本沒想那許多,只想著友人十幾年不見,一高興便喝了些酒,以後……以後再不敢這樣胡作非為……師父莫生氣了。」

這時,紫微峰上飛來一位女修,向墨雲華道明了來意,便將沉睡著的朱志凌帶走了。峰頂剩下師徒二人,墨雲華冷聲道,「隨我回去!」便頭也不回獨自踏入虛空,一轉眼不見了身影。

煉缺繃著的心在那一瞬間松了下來,繼而又涌出一段悵然——這還是墨雲華頭一回撇了他獨自離去,雖然紫薇峰離止水峰很近,可是……

——「看來師父這回是真動怒了。」

煉缺滿臉失落,不再去理會知微的幸災樂禍,卻聞虛空之中飄來墨雲華的薄怒聲,「還不過來?!」他心頭又是一喜,急匆匆御空前去了止水峰。

墨雲華立在峰頂等著煉缺,臉上的怒氣還未淡去。煉缺追到跟前央聲道,「師父莫氣惱了,是弟子不對,這就去閉門思過……」

墨雲華揮揮手,「沒有為師吩咐,不得出來。」

遣了煉缺,墨雲華獨自坐在蓮池邊暗自惱怒。他昨夜撫琴到天明,感知到煉缺與一名女子離開了山峰徹夜未歸,便踏出虛空想要尋找。當他望見煉缺與朱志凌毫不在意醉臥在那日選中的山峰之上形色曖昧時,心里莫名騰起一股怒火。

這些年,他一直耳提面命,告誡煉缺要戒情戒欲,莫讓情念牽絆影響了心性,可煉缺卻左耳進右耳出,任著性子驅策,渾身上下帶著一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恣意姿態,讓他十分惱怒。只是煉缺這般天性,他也不是頭回得知,耐心教誨便是,他卻不知自己今日為何控制不住怒火將煉缺大肆痛喝了一番。

這麼多年,他原以為自己早已心平如水,無論遇上何事都能淡然處之,此刻才恍然發覺自己面對煉缺時卻屢屢控制不住,忍不住生出來頹意。

他心境起伏頗大,昨夜一夜撫琴也無甚用處,只好獨自坐在蓮池自省。

煉缺抄完經書已過子時,見墨雲華還未回房,施施然走出洞府。

月色正好,墨雲華端坐在蓮池邊如同一尊玉像,孤清淡寂,似幻似真。煉缺拿不準墨雲華此刻的心緒,只站在遠處怯怯喚了聲師父。墨雲華驀然回眸,怔忡之時眉間那一點朱紅竟染上了愁霜,煉缺望著有些呆了,直到墨雲華喚他同坐才醒過神來,隨即走過去相伴坐下,並不敢吭聲。

師徒二人各負心思望著蓮池中的冰蓮愣神,當下無聲,暗流迷轉游走在二人之間,悸動斐然。止水峰相伴二十多年,煉缺對墨雲華的每一個細節都能如數家珍,甚至連屬于墨雲華的那一抹清冽淡靜的體香也能敏銳分辨。此刻,他的心緒迷失在墨雲華浮動的氣息之中,已是醺醺然。

月輝薄涼,離得這樣近,如同心靠在心上,煉缺臆想著自己的心熨帖著墨雲華心上的那一段淡靜,只覺得美妙至極。這種清靜自在的感覺是同任何人在一塊都不能獲取的,只有墨雲華,只有這個人能給他的內心帶來這樣的安寧,順而忘卻一切憂愁與不快。

良久,墨雲華打破寂靜,輕聲問道,「經書都抄完了?」

「嗯。」

「可有體會?」

「大致有些。」

墨雲華諄諄教誨道,「煉兒,你需知道,大道三千,並無取巧之捷徑,若要成就真身,必定有所棄才能有所得,歷經艱辛亦在所不辭。人生而靜,天之性也。達于道者,不以人易天。外與物化,而內不失其情。追求性之真靜便是無為清靜之道的唯一法門,雖然並不一定是最契合你的,可你既然選擇了此道,入了上清門,便是命中注定要依此道獲得真要,萬萬不能隨意忘身舍道,入了迷途。若生了兒女情長觸犯門規,門中絕不會姑息。」

煉缺深深望了眼墨雲華,凝聲道,「師父放心,弟子明白師父所講的道理,凡塵俗念皆是由情、愛所生,弟子會計較好處事分寸。我與志凌只是性情相投,並無男女之情,師父請放心。」

煉缺目色澄澈,墨雲華垂下眼眸,「今日為師說話重了些,你莫放在心上。」

「師父教訓弟子天經地義,弟子斷不敢計較在心。」

墨雲華點點頭,拿出桐皇,「煉兒,陪為師撫上一段。」

他二人許久不曾一同奏琴,煉缺素手輕撥,隨手來了一段《九羽霓裳曲》。他修為進境之後,對《九羽霓裳曲》的曲意理解得更為通透,彈奏之間銀華流瀉,太陰之力在琴弦之上舞出一朵素白靈花,瑤光音色清微淡遠,盤旋在峰頂繚繞不絕,墨雲華听得痴迷,隨著煉缺的間奏相迎相和。雖然同奏一曲,煉缺彈撥節奏頗快,曲境歡快和樂,墨雲華信手閑庭,曲境大器穩重,兩股音律交纏在一塊,一輕一重,一明一暗,互為映襯,互為烘托,化作樂之道纏繞在二人身旁。

煉缺通過瑤光感應到墨雲華心境,對《九羽霓裳曲》的理解又更通透了些,二人互為補取,桐皇瑤光受到共鳴,白玉琴軫和墨玉琴軫齊齊迸出光彩,伴有清越鳴喝,二人借琴相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心神共通。

曲歇,煉缺沉醉在先才的氛圍之中良久不能言語,他憶起那日離苑以笛聲相和此曲,不禁暗嘆︰若論知音,非離苑莫屬,若論知己,天下則唯師父可以當之。

作者有話要說︰哎喲,今天提早發了

最近改文滴壓力

狂躁癥患者真的

每次發文前都戰戰兢兢

不知道咋辦才好

小墨的心防

一步一步滴在陷落呀

嘿嘿

我不厚道滴笑啦

另︰知音,知己,我自己做了拆解誤讀,擅自決定知己是更為深沉滴一種對人的認知

要是有童鞋不願意附和,莫糾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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