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履奇緣之雲華傳 第86章 捌拾陸雲華領罰

作者 ︰ 寒無牙

墨雲華阻難道,「慢著!賀長老,我有一事承明!盜看昊天完全是我犯下的過錯,我徒兒煉缺只是因為心系于我,不忍我因思母傷神,才隨我同去了大殿。請賀長老念在煉兒年紀輕輕,資歷尚淺,一切皆因我而起的份上,今日免了他的責罰,既是我教導無方,他那一百杖就由我受了吧!」

煉缺聞言騰的起身,此番波及墨雲華已讓他悔恨不迭,若是再讓墨雲華代領自己受罰,他還如何自處?

他喉嚨里呼嚕作響,掙扎著欲起身說話,卻被墨雲華一把拉下,冷聲喝止,「煉兒,跪下!此處是執法堂,豈容你在這里放肆!」

煉缺回頭才覺出墨雲華氣血翻涌,嘴角滲著血絲,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手心冰涼,手指都在微微顫抖,定是傷得不輕。他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死告活央的望著墨雲華直搖頭,只求墨雲華道出真相,好讓自己受了這刑責。

墨雲華卻是心意已決,吞下一口鮮血,直逼視著高台上三位長老。

高台上三位長老接耳私談了一會,賀銘冶又起身征詢了玉隱子的意見,斟酌少頃才宣布道,「經本座商議,止水峰座下弟子煉缺,念你天資聰悟,年紀尚輕,被人唆使才動下妄念,又是初犯,本座今日便免了你的杖責,只是你觸犯門規,仍需薄懲,這回收了你參加清剿小隊的資格,回去面壁思過半年!墨雲華,你無視門規,因私偷用鎮派之寶,杖責一百,且你身為人師卻教導無方,唆使弟子作亂,加責一百,杖兩百,即刻行刑!」

賀銘冶言畢,從執法堂的大殿里沖出來四名身穿臧色勁裝的執法弟子,分作兩兩,一面拉開了煉缺用捆仙索將之束縛了起來拖到廣場的側邊,另一面兩人則押解著墨雲華將之推至中央。賀銘冶一招手,從廣場中央的地底下慢慢升起一個雲英砌成的刑台,那兩名執法弟子將墨雲華推搡到刑台之上。

煉缺被帶到人群之中,兩名執法弟子並排站在身後看守。他滿心焦灼的盯著刑台上的墨雲華。見墨雲華氣息不穩,腳步虛浮,任由執法弟子推搡,蹣跚著上了刑台,心里難受至極。

事已至此,他縱再多悔恨也來不及改悔了,悲從中生,怔忡之間暗聲質問著自己——我……當初忤逆了師父選擇尋訪爹爹的下落當真是對的嗎?既是遵從本心,可我……為何……為何這般心痛?

……

文浩然一臉冰霜的走向東側,直挺挺站在了煉缺身旁望著刑台,失了往日溫文爾雅的氣度,周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賀銘冶見墨雲華已站上刑台,抬起袖袍,從袖袍之中飛出一條金色繩索,他冷喝道,「行刑!上鎖靈繩!」

兩名執法弟子得令接過鎖靈繩,將墨雲華扎扎實實的捆綁了推倒在地,這鎖靈繩將墨雲華體內的靈力封鎖得嚴嚴實實,接下來便只得以肉身扛過杖責。

這時,一名弟子召出一根黑金刑棍,這刑棍一亮出,在場的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就見那刑棍靈光熠熠,重達百斤,棍頭上綴滿尖銳鋒利的勾刺,散發著森冷的氣息。

煉缺一見那根森黑鋒利的刑棍,驀的從頭涼到了腳板底。他萬萬沒有料到門中實施笞刑責罰弟子竟是要先封住人的真元,僅靠肉身扛過靈棍的鞭笞。

「師父……師父本就內耗空虛,還如何受得住這兩百下?」他心悔欲死,只恨自己當初為何沒有好生細讀門規,不曉得門中刑罰竟然如此嚴酷。

——師父,弟子愚笨,弟子該死!我若早先料到,先才在大殿之中時必放斷了盜看昊天鏡的心念,不敢牽累師父半分……

可說這些,還有何用?

他被捆仙索捆住不得動彈,除了能眼睜睜的一旁看著,還能做什麼?

……

那刑台之上,刑罰已經開始,一名記數弟子立在一旁用平板的語調冷漠地宣讀著「一」,接著就是「啪」的一聲,刑棍鞭打在肉身發出一聲巨響,便見那根黑金刑棍重重砸向了墨雲華的脊背,身下人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泛白的指節死死扣在刑台的石縫里,硬忍著吞下了哼聲。

刑棍上端的勾刺全部砸進墨雲華的肉里,帶出絲絲血肉,迎著正午的烈日,照亮了勾刺上掛著的鮮紅的血珠,灼目得刺眼。煉缺迎著烈日,雙目艱澀。這一棍揮下去如同砸在了他的心尖上,他的心跳在落棒的那一瞬幾乎停止了,全身血液冷凝,看著墨雲華忍不住顫抖的身子,他恨不能立馬沖過去抱住墨雲華,可他卻被捆得死死的,心,撕扯得劇痛。

「二!」平板的聲調再次旋繞在廣場上,又是一棍,墨雲華白色的衣袍上已染上了斑斑血跡,森冷的棍頭上又添足了一分血腥。

「三!」

「四!」

「五!」

「六!」

……

「十九!」

「二十!」記數的弟子一遍遍冷漠的報著數字,緊隨而來一聲聲棍棒落地的聲響,一冷一熱,趕馬場似的喧囂擁擠著在煉缺的耳旁炸開,震得他耳膜發聵嗡嗡作響。他強睜著眼盯著墨雲華,只想確認墨雲華還……好不好。

墨雲華的手指死扣在刑台的石縫之中,因較勁過猛,指甲擠壓在石縫中成了烏青色,他性子孤高,不肯在眾人面前發出痛哼,只借著手勁忍著。

數字仍在不斷增加,棍棒仍舊無情的落下,先才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在這嚴酷的杖刑面前漸漸冷卻了下來,圍觀之人無不整肅容顏,心有戚戚焉。文浩然呆滯地望著那一起一落的行刑棍,面如死灰。唯有管平濤不痛不癢的扎在人群之中一臉冷漠,面露譏諷。

……

「八十!」一聲棍響之後,墨雲華終因吃不住痛發出了一聲細弱的悶哼,他趴在刑台上已不能動彈,只見得到一片血染的艷紅,石縫里滴答出血液,蜿蜒流淌在石英台上,開出幾朵刺目的紅梅。

那聲悶哼微不可查,卻如同一個平地驚雷在煉缺的耳旁猛的炸起,驚得他一個哆嗦,他死守在眼眶里近半個時辰的眼淚就在墨雲華這一聲細弱的悶哼聲下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稀里嘩啦的涌了出來,再也止不住的迷蒙了雙眼。淚雨之下,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墨雲華背上那一片觸目驚心的紅,他的耳只听得見揮棒報數之聲和墨雲華那痛苦微弱的申吟,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到。

心——隨著刑棍的揮揮落落起起伏伏,幾欲沉淪。

是了,此時此刻對于他來說,比自己躺在那刑台之上還要痛苦一萬倍,當真是傷在墨雲華身,痛在他心。

痛!

痛!

痛!!!

痛不可擋!

他無法出聲,無法發泄,只得死死攥緊手心咬牙切齒的看著,文浩然投來的憤怒的視線如同兩把澆了油的火,燒得他皮開肉綻似的疼,還有周遭眾人探尋的目光,這一切,他必須忍著,受著,強逼著自己鎮定,只因為……行刑過後,他還要扶著墨雲華回去,他還要照顧墨雲華……

墨雲華被按在刑台上,哪里還剩了半點氣力。這刑棍重負百斤,又具金戈之力,拍打在身上如同一把燒紅的烙鐵,勾刺鑽進肉中,如同熔岩沖進骨血,全身焚烤般的又辣又疼。多輪下去,摧殘的不僅是肉身,還有心志。墨雲華幾乎咬碎了牙齒才忍到將才,可是現下,他心志幾欲模糊,耳旁那如木偶般的機械的報數聲,傳到他耳中如同地府傳來的喪鐘。頭一次,他發覺這世上竟真存了他無法忍受之事,悶哼便在他無力控制的時候從他口中逸泄了出來。

待一百杖責過後,手持刑棍的執法弟子輪值完畢,由另一名弟子開始執行下一輪施刑。

文浩然實不忍目睹慘況,猛地跪地,朝玉隱子哀求道,「掌門師祖,我師弟墨雲華這些年一直謹守道心,從不犯戒,此回……此回念母……情切……實難自抑……才動了昊天鏡的心思,試問誰無父母,念母之情……情有可原,求掌門師祖念其一片孝心……剩下一百杖責就……免了吧……師弟催動昊天鏡已耗費了三十年真元……本就虛弱……如何還承受的住……還望……」

文浩然話還沒有說完,賀銘冶起身肅聲打斷,道,「胡鬧!你赤松一派都是這麼目無法紀的麼?執法堂豈能容人隨意徇私?我上清門自立派萬余年來,棍杖之下從不論及情面,他既犯了錯,又是心甘情願代弟子受罰,豈能說免就免,若都如你這般,往後執法堂說的話可還能夠作數?!繼續!」

文浩然被這一痛喝,心灰意冷癱坐在地上。他與墨雲華原是姑表親戚,墨雲華之母原是文浩然的親姑姑,當年,文家本是北域凡間一門朝廷重臣,卻遭逢政變,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文浩然被家族中最小的姑姑帶著逃了出來,一路東奔,穿山越嶺,來到了上清門,為了躲避追殺,終是棄了塵緣入門清修。姑佷二人相依為命潛心修行,文浩然視姑姑如姐如母,後來問心池之故,文浩然則將對姑姑的全部情念放在了墨雲華身上,赤松子問心池改過的那百年間,便是文浩然照料著墨雲華長大,對墨雲華的情分自是他人所不能比擬的,此時教他親眼見著墨雲華受罰,心里如何過得去?

刑台之上換了名執法弟子,第二輪杖責又開始了。

煉缺望著墨雲華鮮血淋灕的後背,心,早已麻痹。他木訥的呆望著新一輪刑執的弟子走向了墨雲華,手心攥得擰出了血。

「一!」

「二!」

「三!」

喪鐘般的報數又開始了,墨雲華本就靈元不濟,又被鎖靈繩攝住,刑棍一次次砸下來,只教他意識沉浮,知覺全無,完全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一般,直挺挺伏在刑台上如同一具尸體。

圍觀的眾人看到此處皆心生後怕,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執法堂的杖刑但凡見識過的,听到名字都免不得生出個寒顫,若是放到往日犯下戒條,懲處個幾十棍保準教人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身體上的虧耗更須得一年半載才能修補。盜看昊天本是門中大罪,一百杖責已是極刑,一般人若是受不住這懲罰,死在這刑棍之下也是有可能的。如今,墨雲華卻領了兩百杖責,眼下這般淒慘,還如何承受的住?其間,有些人實在無法直視這等殘酷的受刑場面,紛紛尋了借口悄然離開了。

已是日中十分,雖烈日當頭,碧霞峰卻陰風慘淡,異常森冷,見不到一點太陽的溫暖。煉缺如同身處冰窖,遍身酷寒。眼淚流干了,眼楮卻澀得發疼,如同眼底埋著針。

「七十八!」

「七十九!」

「八十!」

……

他努力辨听著報數聲,不敢錯過一聲,生怕記數弟子報錯了數字,害墨雲華多遭了罪。墨雲華背後已是血肉模糊,衣衫襤褸,在劇烈的痛苦之中醒醒昏昏,早不由意念支配。

刑棍的勾刺上掛滿了墨雲華的血肉,掄起來時猩紅模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味,令人作嘔。

執法弟子仍舊一絲不苟的執行著杖責。四周人群只剩下了先前的一半。

待到第二個一百執行完畢,賀銘冶站在高台上冷聲道,「刑責完畢,撤掉繩索,散場!」

煉缺負著的捆仙索被人撤了去,手腳發麻,心砰砰的作響。過去了兩個時辰,他被墨雲華封住的天突穴終于有了松動,他逼出勁力沖破了墨雲華設下的封禁,踉蹌著胡亂甩著腿朝墨雲華奔過去。

臨到跟前,眼淚再一次沖刷了他的眼。他目及之處全是一片猩紅,墨雲華的手指長時間扣在石縫里,早失了原來素淨修長的樣子,十片指甲掉了精光,黑紅色的血液凝固在指尖上,如同硬甲。

煉缺慢慢蹲下來,欲出聲才覺得嗓子異常干噎,連話都不會說了,只得小心翼翼拾起墨雲華冰涼的手腕,往墨雲華手腕中注入太陰真元,墨雲華得了一點真元,不多會睜開了眼,勉強辨認了來人才啞著嗓子問道,「煉兒……你的手怎麼了?」

煉缺何曾想過墨雲華到了這個時候還在關心自己,心里頭萬千般的委屈悔恨終于找到了泄口,嗚嗚的嘶嚎了起來,此刻,他那因痛心過度的嗓子早已說不出話,也不知道能說什麼話,悔恨,心痛糾纏在一起,無法排解,恨不能狠狠捅自己一刀。

一旁看著的人群無不觸景傷情,紛紛避過。

墨雲華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奈何全身如同被鋸斷了般,根本不受意念控制,哆嗦著動彈手指輕踫煉缺,啞聲道,「煉兒……扶為師回去……」

煉缺胡亂擦了把眼淚,正要動作,文浩然赤紅著眼眶沖過來,將煉缺狠拽到一邊,攬著墨雲華的肩將之慢慢扶起來。

「師兄……煉兒送我回去就好……你不必勞煩……」說罷,墨雲華借力靠在了煉缺肩上。

煉缺心酸不止,別過一眼文浩然,使勁聳動著喉頭,道,「師父,我們回家吧……」

「嗯……」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寫了個苦逼一點的章節

不過還是要祝大家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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