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秦亦才離開不到半小時，竟然又回來了。
王玲正在看電視，看見他進來就調低音量，覺得奇怪地問︰「秦亦，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回來是因為想給你看個人。」秦亦笑著讓開身子，把後面的雷寶秀了出來，「這是我朋友，她剛好也來醫院，她很喜歡小動物，我把情況跟她說了，她很樂意領養我們的小狽。」
秦亦介紹完之後，才發現面對面的兩個女人神色都有些奇怪，「怎麼了，你們認識？」
「誰認識她啊，不認識。」雷寶剛要說話，卻被王玲搶先了。
秦亦看王玲這態度，顯然這兩人一定認識，而且關系還很特別，他抱歉地朝雷寶笑說︰「你別介意，她的脾氣就是這樣，沒什麼惡意。」
「秦亦，你憑什麼替我說話，誰說我沒有惡意，我就是滿肚子壞水的壞女人。」王玲用力瞪著雷寶捂著肚子的手，「還有你，干嘛一直捂著肚子？你懷孕了？」
「我……」雷寶都還沒回答，王玲就跳下床跑到秦亦身邊，還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正好我也懷孕了，三個月了，真是有緣。」
秦亦的黑眸閃過一片陰影，皺起了眉頭。
雷寶倒是不疑有他，也忘了反駁，開心地送出自己的祝福，「那恭喜你了。」
「沒什麼好恭喜的，彼此彼此，不過我們的婚事還要拖一段時間，畢竟肚子大了穿婚紗不好看，到時結婚了，你們務必要來參加我的婚禮。」王玲演戲還演上了癮，越說越溜。
「嗯，只要有時間，我們一定會過去，秦亦也是我們的好朋友啊。」
「就這樣說定了，你身體不舒服就早點回去，小狽我會讓秦亦幫你送過去的，你路上小心，掰掰。」王玲從頭到尾都保持著熱情的笑容。
「好的，謝謝，再見。」
雷寶就是王玲最討厭的那種沒心眼的傻女人，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可能被賣了還會幫忙數錢，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下意識撒了謊，但看著雷寶幸福得完全不知憂愁的模樣，她就很氣，憑什麼雷寶就可以這樣輕而易舉地得到幸福，
然而王玲撒了謊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逞強又有什麼用呢，人家才不會在乎她，他們有自己的幸福，她怎麼樣又關他們什麼事，她到底是怎麼了？居然為了這些不在乎自己的人鬼扯那麼多。
也不知道被晾在一旁一聲不吭的秦亦怎麼樣了，他是不是很生氣自己亂說？他們兩個根本從來沒有討論過結婚的事情，何況……何況他們兩個交往之初，秦亦就跟她說明白了，他是個隨時都會變心、會離開她的人，現在她這樣亂說，他鐵定很生氣。
雷寶已經走了，病房內只剩下兩個人，彼此的呼吸都可以听見，王玲卻偏偏不敢抬頭去看秦亦的神色。
「秦亦，你別生氣，我說我們結婚都是胡說的，我絕對沒有逼你的意思，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抬起頭來看著我。」秦亦終于開口了，但那聲音卻跟往常截然不同，冷冷的、強硬的，不容拒絕。
王玲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抬起頭，「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秦亦你別生氣好不好？我是一個病人，我……」
「你喜歡的人是沈錯？」秦亦冷冷的聲音打斷了王玲的語無倫次。
王玲瞪大了眼楮，不可置信地望著秦亦，「你怎麼知道？」
「這還需要問嗎，當然是你告訴我的，你的表情、你的動作都在告訴我一個事實，你嫉妒雷寶，嫉妒得腦袋發昏，所以才會一看見雷寶捂著肚子，就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懷孕了，甚至還不惜撒這種謊。」秦亦越說越激動，突然一腳狠狠地踢翻了椅子。
王玲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本來她心存愧疚，還擺出了低姿態想求得秦亦諒解，但一見秦亦這麼張狂，咄咄遙人的質問，她也不爽了，雙手插腰，抬起頭不甘示弱地與秦亦對視，「對，我是撒謊了，那又怎樣，你剛才為什麼不揭穿我的謊言，現在反倒跟我秋後算帳？」
「王玲，你……」秦亦氣急攻心，但偏偏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王玲說的沒錯，他如果真在乎她撒謊這件事，他在雷寶在的時候就可以揭穿她，但他沒有，他腦子里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原來她喜歡的是沈錯，原來她還喜歡他，所以看見雷寶才會表現出嫉妒的一面。
這些事情在他腦海里翻來覆去，以至于後來她和雷寶又說了什麼，他都听不進去，一等雷寶離開，他就控制不住地質問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身體里裝滿了火氣，卻怎麼樣也找不到合適的出口發泄，整個人暴躁得如同困獸一般，這樣激烈而糾結的情緒對他而言是生平第一次。
王玲看秦亦被她氣得臉都紅了，腦袋好像也要冒煙了，倒是先心軟了，「好了，秦亦，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知道是我不對，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激動，沒控制住脾氣，你不要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也別再問沈錯和雷寶的事情了，過去的就過去了，我不想再提他們了。」
秦亦還是不吭聲，王玲過去晃動他的手臂，「秦亦、秦亦……」
她也沒干嘛，只是一遍、兩遍、三遍……不厭其煩地叫秦亦的名字，也不知道到了幾百遍的時候，秦亦就忍不住了。
秦亦還是生氣，還是沒來由地惱怒，但他也心軟了，拗不過王玲的執著，「好了，我可以不生氣，你只要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只要你不生氣，一百個都不成問題。」王玲答應得非常豪爽。
秦亦微微扯了扯唇角，「不用了，我只要一個，王玲，這個問題你要好好想，想清楚再告訴我答案，這個問題就是……你還喜歡沈錯嗎？」
「不是說好不談他們的事了嗎？」王玲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秦亦比她更不高興，「為什麼不能談？」
「不能談就不能談。」王玲生氣得一**坐回床上，「秦亦，你到底怎麼了？你以前從來不會管這些事，你知道那是我的一段傷，你從來不會揭我傷疤。」
秦亦的眸色更黑，里面仿佛有無數個漩渦在打轉，「如果傷好了也結疤了，把疤揭了才能露出光滑如初的皮膚，王玲，你這麼避而不談，其實是你還喜歡他吧？所以我談起他，你才會覺得是你的傷。」
「才不是，我沒有喜歡他，我只是……」她只是不想再談沈錯，她是個好面子的人，當初愛沈錯愛了十幾年，最後還被雷寶搶走了，如果秦亦不認識雷寶還好說，但現在他連雷寶也見到了，一個胖乎乎的笨女人輕而易舉地讓她一敗涂地，這種丟臉的事情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再提起，更不想跟秦亦分享。
秦亦顯然誤會了她的意思，他冷著臉點頭，「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你真的知道？」
「嗯。」
「你終于想明白了。」王玲如釋重負，「秦亦，以後都別談這些了好不好？」
「知道了。」秦亦推開王玲伸過來的手，「你自己休息吧，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回去把小狽幫雷寶送過去。」
「惺，也好。」王玲點頭，望著秦亦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她心里忽然覺得怪怪的，秦亦真的想明白了嗎？
秦亦是真的想明白了，以他自己的方式。
原來王玲還喜歡沈錯，怪不得她三番兩次跟他說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了，其實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除了沈錯，她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了，包括他秦亦。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秦亦渾身的火氣突然都不見了，胃里卻冒出一個個接連不斷的酸泡泡，酸得他好像也胃痛了。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秦亦沒經歷過，他不知道，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舒服，好像生病了，好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卻偏偏還是走得動。
于是秦亦遵守承諾，從王玲家取了小狽送去雷寶那里，
雷寶看見小狽十分開心，抱著親來親去，秦亦恍惚間看見了王玲的影子，下意識地叫出了王玲的名字，
「啊，秦亦，你怎麼了？我是雷寶。」雷寶把小狽交給佣人，走到秦亦面前晃晃手，「話說你臉色好蒼白，不會身體不舒服吧？」
「不是，我……」秦亦一肚子疑問，正想找個人說說，難得有個現成的人選，說一說倒也無妨，便把自己對王玲各種莫名其妙的情緒都說了出來。
「哈，笨死了，秦亦，你是愛上她了。」雷寶轉眼一想又不對，「秦亦，你不是要和王玲結婚，連孩子都有了嗎？怎麼又冒出一個女人來？」
「這個女人就是王玲，我們雖然在一起了，但感情的事還在確定中。」秦亦危尬地解釋，他還是沒有揭穿王玲的謊言。
雷寶很好唬弄，「我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先上車後補票對不對？」
秦亦十分尷尬，但有些問題還是要問清楚，「雷寶，你為什麼斷定我是愛上她了？我以前跟很多女人交往過，但……」
雷寶打斷他，「看你這副患得患失的樣子，除了愛還有其他原因嗎？相信我吧，我可是戀愛教主，你也知道我是畫漫畫的，漫畫中的男女主角怎樣戀愛、怎麼在一起，可都是我一手策劃的，你說我懂不懂感情？至于你之前那一票女朋友，到了今天都沒讓你嘗到吃醋的滋味，你對她們的感情多只能算是獸欲。」
「原來是這樣。」想不到雷寶的一番話卻讓秦亦茅塞頓開，原來愛情就是這種滋味，原來不是他不懂愛，不是他情感有缺陷，而是他還沒遇上對的人。
雷寶見秦亦一會駿眉一會笑，擔心了，「秦亦，你還好吧？那個……我其實也只是隨便說說，你沒必要完全當做……」
「不，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早該想明白的。」秦亦拍了拍雷寶的肩膀，「謝謝你，小狽就拜托你了，我要回去了。」
「嗯，有空再過來。」
秦亦告別了雷寶後，就馬不停蹄地往醫院趕，然而趕到醫院門口的時候，他又硬生生地停下了腳步，現在他搞清楚自己的感情了，但王玲呢，她心里是不是還記掛著另一個人？他這樣莽莽撞撞地沖進去，一言不合，兩人說不定又會吵起來。
秦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後，萬萬不想在這方面再跟王玲吵架了。
他在醫院門口徘徊了好一會，最後卻拿出手機撥了王媽媽的電話，「老師，是我，秦亦，嗯，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
把王玲托付給王媽媽後，秦亦離開了醫院，又回到王玲的家。
他望著明顯缺乏生氣的房間擺設，腦子里忽然有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