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曾經住過的房間在王宮比較偏僻的地方,和稍顯華美的建築相比,實在格格不入,居然只是一個小屋子,正是獸族人最尋常的樣式。
周圍是寂靜的小花園,因為沒人打擾,顯得十分幽靜,花園里有一片花畦,里面的花還在旺盛地盛開,看來哥布林對這里很用心,一直在打理。屋子看起來干干淨淨的,屋檐連只蜘蛛網都沒有。
推開木屋的門,哥布林族長躬身說道︰「請進吧,我就先不打擾您了。」
海蒂的屋子一直被人打理,木板也沒有灰塵,門的右邊是一張小床,最顯眼的算是一個書櫥,里面是她從大陸帶來的書籍,夏伊坐在窗前的書桌旁,這樣的環境讓人心平氣和。
夏伊翻看著書桌上的東西,有各式各樣的儀器,樹上記錄著很多筆記。
「蒙多。」夏伊輕輕地喊道。
蒙多正在發愣,扭過頭去偷偷擦著眼角,說道︰「伊,我現在的感覺很奇妙,就好像,和海蒂待在一塊似的。」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他們一直待在小屋子里,直到天黑,靜靜地看著月亮和星星升起,今天天氣不錯,花園里還有昆蟲的叫聲傳來。
夏伊沒有安慰蒙多,他需要的一定不是安慰,而是好好享受這段時間。
「好了,我們去看看哥布林的莊稼發生了什麼事吧,解決了這個麻煩,我們還得弄一只船去海妖部落呢,行程不能再拖沓了。」
蒙多本來想拿一些屬于海蒂的東西作為紀念,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吧,他不想破壞海蒂生活的痕跡,以後來哥布林島嶼,他還能看到這個小木屋。母親是他最尊敬的人,她是個偉大的冒險者,沒有強大的武力。卻做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等等,蒙多。我們看看有沒有什麼筆記,對我們有用的。」
夏伊從書櫥里面抱出一摞書,和蒙多翻看起來,涉及面實在太廣了,每一本書都被海蒂記錄著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她的字跡娟秀,絕對想不到她是個喜歡冒險的人。找了很久。並沒有發現有幫助的東西,夏伊只好把書放回原處。
「要不是靈魂之力強大,看這麼多書我一定會頭昏腦漲。」
夏伊伸了個懶腰,右手踫到了掛在牆壁上的畫。是比較粗糙的水彩畫,已經發黃了,勉強能看出一男一女,男人魁梧英氣,只是兩只貓耳讓威嚴的氣息盡除。女人比較嬌小,穿著藍色的裙子。
「這就是你父母吧。」夏伊注視了一會兒,說道,「海蒂也是虎族人,為什麼沒有你這樣的耳朵?」
蒙多搖頭說道︰「不知道。而且她是黑色的頭發,看起來是如此與眾不同。也許這就是她受到虎族人排擠的原因吧,才會嫁給我父親。」
「唔……」
因為不同,所以被視為異類,這很平常。
夏伊走到牆邊,慢慢地把畫取下來。
「怎麼了?你想帶這幅畫回去嗎?說實話,畫得可真爛。」蒙多撫模了一下畫布,很粗糙。
「不,蒙多,你沒有看到它和平常的畫布不同嗎?」夏伊認真地說道。
蒙多湊近看了看,說道︰「比平常的畫布粗糙……不,這不是尋常的畫布,是羊皮紙。」
「是的,它的材質和海蒂給你的卷軸一模一樣。」
夏伊把畫鋪在書桌上,這時候,月光正好從窗外傾瀉進來,朦朧的月光讓畫上顯現出淡淡的藍色字跡來。
「是海蒂寫的,你怎麼會知道這上面會有字?」蒙多驚呼。
「只是猜的,因為這明顯是和你的卷軸一分為二,邊上還有剪裁的印記呢,既然她用一半制作了一個卷軸,那另一半應該也是做了同樣的用途,而且是前後不久用月亮文字寫的。」
夏伊和蒙多腦袋湊在一起,開始閱讀上面的文字,一共有兩段。
「親愛的旅人,我並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從哪里拿到這幅畫,更無從知曉你是哪個種族,是獸人還是精靈或者人類矮人,這些並不重要。你能發現月亮文字,就證明你的學識和運氣都很出色。
不知道你有沒有听過我的名字,我叫海蒂,一個獸族女人。說說我的事吧,很簡單,我把年輕的時間全部用在游歷上面了,而大堡礁,應該是我最後第一次冒險,遺憾的是,我不能繼續往東,看看東方是否有另外一片和我們一樣的大陸。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在研究地精歷史的時候,發現在現在稱為‘亞人’的文明末端,地精受到獸族人類的排擠,退到大陸的最荒涼貧瘠的地帶,也就是現在的多瑙荒原,文獻上記載,他們妄求另一個家園,可是大陸富饒的地方已經被佔據,所以他們決定在大陸外找到他們的目的地。
哥布林擁有最出色的造船技藝,可是當時的亞人數量眾多,哥布林根本沒辦法承受這樣規模的遷徙,潮汐人也不能橫渡大海,他們無法長時間離開陸地。有學者說,哥布林拋棄了他的近親同胞,獨自出海,所以定居在如今的大堡礁。
但是我並不認同,設身處地,如果是因為缺少船只,那麼哥布林完全可以先到達‘另一片大陸’,再接他們的同胞,最好的解決方法,當然是四個種族各帶派遣一部分人,乘坐船尋找大陸,畢竟無法肯定能不能找到另一個家園。
他們一定是按照我說的做的。
很顯然,他們並沒有找到另一個適合生存的地方,出海的人也沒有接他們的同胞,以至于地精生活在多瑙荒原,潮汐人生活在大陸架,而精怪成為了流浪者。那麼,歷史的遺漏又出現了,為什麼現在大堡礁只剩下了哥布林,其它一同出海的人去了哪里?
最合乎常理的猜測,應該是其他人葬身在大海了。
這也太巧了,不管是遇到海難還是海族的襲擊,他們不可能單單留下哥布林一族。所以我猜想,他們並沒有淹沒在大海,而是乘著船,繼續遠航。
如果你要我說他們到底有沒有找到‘另一片大陸’,這也是我遺憾的地方,我的船在出海一個月之後,就遇到了強烈的風暴,我的船被海浪擊碎,我抱著酒桶,漂流到了大堡礁,很幸運地流落到了哥布林的島嶼。
我本以為哥布林的島嶼會是一番兵工廠的景象,畢竟哥布林好戰是出了名,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們生活得很貧瘠,婦孺甚至沒有生存的保障,因為這塊土地居然比多瑙荒原還要貧瘠。
是的,我幫助了他們。
我把從大陸上帶來種植燒陶建築等等技術教給了他們,所以他們一直稱呼我‘神賜者’,還以為我是神靈的使徒。
或許你會說,我幫助了一群匪徒,可是我不這麼認為。
大陸上的沿海地帶,常常受到哥布林的搶劫,但是他們很少搶劫人類的金幣,掠奪最多的,是食物和衣服等等,我到了大堡礁才發現他們的窘迫,我並不是可憐這個種族,而是幫助大陸上的人,如果他們擁有了足夠多的食物,能夠自給自足,或許他們能讓加侖炮火熄滅。
這是我的希翼。
事實也是如此,這兩年,哥布林一心陶醉于種植,很少再跑去大陸燒殺搶掠。
文明本該是交融的,而不是彼此**的。
我在哥布林的島嶼學到了不少他們的技藝,並且將之帶回了獸族。一共往返三次,大堡礁的瑪瑙珍珠等讓獸人更加富裕,建立了王國,而從大陸帶去的糧食,讓哥布林的生活越來越富足。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
我即將回到獸人王國,因為我受到了王族的通緝,還有人類貴族們的施壓,他們認為我給大陸上的種族的威脅。
等這次旅程結束,我應該很難再來大堡礁了。我很愛我的丈夫,可是因為常年在外,他開始對我冷淡,我知道,他並不是對我有任何不滿,相反,在我的行動里,他提供了許多幫助,他只是被王族逼迫的。
或許所有女人的歸宿,就是相夫教子,年輕的時候我肯定那不會是我海蒂做的事,可是現在,或許有個安定的生活也不錯。
朋友,我探索的路程止步于此,希望你能繼續走下去。
歷史總是謎團重重,但這也是魅力所在。——海蒂于大陸公歷第十二紀元959年。」
看完所有文字,夏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佩服海蒂的胸襟,她留下來的筆記中,沒有一句抱怨,也不存在任何的種族歧視,她站的角度是整個世界。
「她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夏伊感慨道。
蒙多有些哽咽,長舒一口氣,輕聲念著下一段文字︰
「致親愛的蒙多︰
以後如果有小孩的話,他一定是叫蒙多,如果是女孩,那就叫蒙朵。
我不知道你長什麼樣,但你一定會是個討人喜愛的小孩,最好是金黃的頭發,和你父親一樣的耳朵和眼楮。
天啊,我還沒有做好成為一個母親的準備。
不過,我愛你,我親愛的小孩。」
夏伊和蒙多都噗嗤一聲笑了,不過蒙多眼楮亮晶晶的,他熟悉的海蒂,從來不會對他說教,無論他做什麼事都是夸獎。母親一定是用這種方式告訴他,要記得微笑。
ps︰
小樂已經走火入魔,不要管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