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負面消息隨著時間逐漸煙消雲散,那巽予也不打算再追究,大伙的重心都放在發表會上,直到發表會前夕,那巽予做了個決定。
「喏……要剪什麼發型?」裴君凡雙手按在那巽予坐的椅背上,看著鏡中的他。
地點就在魔發師沙龍里頭,工具一應俱全。
「專業一點的發型設計師,通常都會替客人找出最適合的發型。」
「很好,那就隨我開心了。」裴君凡準備著剪發用具。
「你怎麼會突然決定要剪掉頭發?」容禎走到他身旁問著。
「因為我的心願實現了。」那巽予笑睇著她。
「嗄?」
「你沒听過長發為君留?」
「為我?」
「為了許願而留的,為了許下得到你的心願而留的。」那是西方人的一種儀式,他姑且相信,就連被醫生宣判了死刑,覺得半點希望都沒有,他還是沒將長發剪掉。
也許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吧。
「怎麼不干脆等到明天發表會後再剪?」
「就因為明天是發表會,所以我當然挑今天剪,讓明天有一番新氣象。」
容禎點點頭,勉強認同他的說法。「那就將頭發留下來當紀念吧。」她輕撫著他的長發。
「我也是這麼打算。不過,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發型不是我的專業,應該要問姊姊。」
「不要,她會要我理光頭。」
「喔……那,不如就來個妹妹頭吧。」
那巽予無語。
再一次印證,果真是姊妹,眼光一致,同樣狠毒。
「隨便啦,交給君凡就好。」她聳了聳肩。
雖然她是有那麼一點認真要他剪妹妹頭,但他要是不願意,她當然不可能勉強。
「對,沒錯,交給我就對了。」
裴君凡手拿雙剪,耍得咻咻作響。
看著鏡中一臉歹毒模樣的裴君凡,那巽予突然覺得自己請裴君凡為自己剪發是個再錯誤不過的決定。
他忘了,男人也是很小心眼的生物。
是說,都已經坐在這里了,似乎也容不得他說不了。
裴君凡先剪下他的長發,然後開始甩著利剪,不一會,在裴君凡的快刀法之下,多層次又俐落的發型完成,再經過他親手洗、吹之後,完美呈現。
「滿意嗎?」裴君凡問著容禎。
容禎眉頭微皺著。
「不會吧,你不滿意我的手藝?」裴君凡怪叫了起來。
容禎直睇著那巽予,他的發絲濃密帶著微卷,如今那削薄的發絲被抓得蓬松有型,極薄的瀏海斜落在眉上,讓他立體的五官更加出色,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更顯慵懶邪魅。
「……還是妹妹頭比較好。」這樣太搶眼了,她不喜歡。
那巽予怎會不懂她的心思?
他放聲大笑著,反觀裴君凡,可憐地窩到角落里,開始懷疑自己的技術退步了。
☆☆☆
發表會當日,舞台就設在京都百貨十二樓的活動特區里。
舞台周邊管制得非常嚴格,出入的工作人員必須別上SB或京都百貨公司的工作證,更有京都百貨公司的干部守在出入口,確定沒有記者假裝工作人員混進來。
「不好意思,請問這位是——」
十二樓的幾個電梯出口,全都站了一位百貨公司員工看守,只要有人出入,就請對方取出工作證。
而此刻出現在電梯口的,是負責後台控制的麥。
「不好意思,因為中控出了一點問題,所以我請我在台灣的朋友臨時過來幫忙,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他無奈笑著,指了指身後戴著鴨舌帽的外籍男子。
百貨公司員工看了一眼,但因為對方帽沿壓得極低,看得不是很清楚。「能請對方讓我看一分證明文件嗎?」
「呃……他只有護照,可是我急著帶他過來,就沒帶上,要是再回去拿,就來不及了……」麥一臉為難地看著他。「幫個忙吧,我用我自己保證,我帶來的人不可能是什麼危險人物。」
百貨公司員工想了下,他這幾天都守在這里,看著麥出入很多次,尤其他又是那巽予極為倚重的後台控制,于是沒再多說什麼,放行讓他們通過。
「真是太謝謝你了。」麥熱情地送了個飛吻,隨即要身後的男人跟著走,等走了一段距離,確定身邊都沒有人時,他才壓低嗓音道︰「穆勒,我就只幫你這麼一次,Boss現在人應該在中控室里,你有什麼想跟Boss說的,就找他說一說,然後趕緊離開吧。」
「麥,謝了,我會很快地處理完畢。」拍了拍麥的肩,穆勒立刻朝中控室走去。
麥看著穆勒的背影,很想直接帶他去找那巽予,可是發表會就要開始了,他真的沒有時間再陪他走一趟。
收回目光,他趕緊朝後台的方向跑去。
舞台搭建得像座純白城堡,有三扇大門,往前走則是T字型的伸展台,此刻工作人員早已經在T字型的伸展台周圍擺上椅子,所有前置作業幾乎已經準備得差不多,而後台——
「豬頭,是誰把我的發蠟拿走了?」
「啊……我的彩繪被我抹掉一角了!」
「容禎,我的鞋跟好像被我踢歪了!」
後台一片兵荒馬亂,吼叫聲此起彼落,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巨大壓力壓得這一票人似乎快要爆開。
「我去找備份,等我一下!」
容禎必須拉開嗓門,對方才能听得見她的聲音。
沒有辦法,在發表會正式開始前,大伙都會陷入亢奮又緊張的歇斯底里之中。
容禎走到隔壁長廊的衣物間里,從一堆編了號的鞋盒里尋找她要的。
然而她背對著敞開的大門,逕自找得專注,壓根沒發覺有抹身影,踩著發亮的皮鞋,拉長了陰影逼近——
「哇!」容禎找到鞋盒,一回頭,嚇得原地跳起。等到確定站在身後的人是誰時,不禁雙手叉著腰嗔罵,「嚇我很有趣嗎?那先生。」
「我覺得還不錯,那太太。」那巽予伸手將她摟進懷里。
「我忙得要死,放開我。」
「那太太,你最近好冷落我。」事實上,就連昨天晚上的晚安Kiss,她都忘了,那就更別提今天的早安Kiss。
「那是因為我很忙,但是忙過今天,我就可以閑得天天纏在你身邊,纏得你大喊救命。」
「听起來真教人期待,我還沒喊過救命呢。」
容禎听出他話中含意,雙頰微微發燙。「不正經,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中控室嗎?跑來這邊做什麼?」
「剛剛公關公司那邊有人找心平,他下樓去了,所以我就順便繞過來看你。」他說著,忍不住把臉貼向她的頰。「不知道,就突然很想你,想說看你緊不緊張,有沒有什麼問題。」
他的心跳莫名的有點失控,出現了難以平息的心悸,心悸引發了強烈的不安感,所以讓他特別想見她。
「還好,沒什麼大問題,一些零星的小麻煩而已。」她聳了聳肩,注意著他的氣色。「今天狀況呢?」
怕影響病情,所以發表會前的瑣碎小事,全都是由她和安心平包辦。
「好得不得了,那太太。」他揚開大大的笑,不讓她看穿他的不適。
看他的氣色不錯,她微噘起嘴跟他抬杠。「不用叫得這麼親昵,姊姊說沒有婚禮就不算數。」
「早知道我就先設計好婚紗,借著發表會的時候順便辦婚禮。」他很扼腕,怪自己的想法太自我,沒想到還有其他可能性。
「就等你設計一套呀。」
「這有什麼問題?」他勾笑,俯近,她毫不閃避地接受他的吻。
她喜歡他溫柔的吻,彷佛帶著許多渴求,卻不敢躁進,一點一滴地索求,直到他的吻開始變調變得萬分狂野,她趕忙喊卡。
「喂,人家還在等我的鞋子,發表會已經快要開始了。」她害羞地推開他。
「嘖,真是殺風景。」
「這是你的發表會耶!」她沒好氣地拍他的肩。「你看,只剩下三十分鐘了。」
他嘆口氣,正要說什麼時,卻見麥在門口敲著門。
「Boss,音樂好像有點問題,你要不要過來听一下?」
「快點,過去看看吧。」容禎推著他。
那巽予沒轍,兩人一起走向門口,他交代她,「你先過去,待會我再過去後台看看。」
「你不要過來後台。」
那巽予哈哈大笑。「有哪個設計師在發表會前沒先去過後台的?」他知道,她是不希望他看見衣衫不整的模特兒。
事實上,SB創立之初,很多事情都必須事必躬親,他還幫女模換衣過呢。
「至少再二十分鐘再過來。」容禎確定那個時候,大伙會是光鮮亮麗地準備完畢,等著出場。
他勾笑,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走了兩步,麥低聲問著︰「Boss,你有見到穆勒嗎?」
那巽予一愣,橫睨著他。「穆勒在這里?」
「呃,他……」
「我不是說過,他已經不再是SB的一分子?」
「Boss,話不是這麼說的,再怎麼說,大家都是合作多年的伙伴,沒必要因為一些事而鬧僵,況且……穆勒說他想跟你道歉,所以我才帶他進來的。」麥一臉苦惱,他當然知道自己這麼做等于違逆那巽予的命令,可他跟穆勒有多年友情,也不能不管。
「問題是這時間點不對。」前一陣子的新聞亂炒一通,容祺為了證明容禎並非靠關系而和SB合作,于是舉出很多例子,炒做著新聞,讓所有媒體一面倒地批向穆勒之所以會被趕出SB,是因為他恃寵而驕,不求進步。
為了保護容禎,穆勒被說得一文不值,要說在這種情況下穆勒還為了道歉而來,他無法相信。
「對呀,我也有跟他說要他晚幾天,可是他偏不要,剛剛我帶他進來,跟他說你就在中控室,他沒去找你嗎?」
那巽予怔住,心髒劇烈震顫著,不安幻化為手,幾乎掐得他不能呼吸。
如果穆勒是來找他的,早該找到他……不,不對,如果看背影,他會盯住長發的人,因為穆勒不知道他已經剪了長發,如果找不到他,穆勒也許會轉移目標……若是如此,他又是如此熟悉整個發表會流程,每個物品的放置處……
「容禎!」他回頭狂奔。
另一頭,容禎邊走邊打開鞋盒,確定盒里裝的是不是備份的鞋子,才剛要走過轉角,迎面有抹陰影籠罩過來,她瞥了一眼,心想,巽予的動作真快,居然可以繞到她前頭。
這游戲他還真是玩不膩呀?
正要抬眼糗那巽予時,卻听到後頭他喊著,「容禎,退後!」
那聲音,讓她一愣,回頭望去,驚見他朝自己狂奔而來,那……擋在她面前的是誰?
她回頭,先看見的不是那人的臉,而是那人手中銀亮的刀子,她完全無法反應,眼前的世界像是慢速播放的影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刀子逐漸逼近自己,然而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扯住了她,而那改變軌跡的刀子,直朝身旁刺下——
她的雙眼眨也不眨地直盯著替她受苦的人,無力地筆直倒下,她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是真的。
「穆勒,你瘋了嗎?!」
麥狂吼著急奔而來,容禎卻看不到也听不到,她的雙眼只看得見臉色瞬間蒼白的那巽予。
她渾身顫栗不休,爬行到他身邊,看著那插在他心窩上的刀,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在作夢,可是……膝蓋手掌的痛楚這麼清楚,怎會是夢?
「穆勒,你站住!」
「發生什麼事了?」
「啊!怎麼會這樣?!」
「叫救護車,快!」
耳邊有好多人在說話,但她卻覺得時間像是暫停的,空間是靜止的,她的眼只看得見他,他卻無法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