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的臉色似乎更白了一分,舌頭似乎都打結了︰「主子,那,那可是慕,慕尋上神啊!」
我斜眼看他。
「慕,慕尋上神乃是司戰之神,您如何,如何能與他匹敵?和上神他作對,可是要灰飛煙滅的啊!」說著還仿若身臨其境般狠狠打了個寒顫。
他這話雖將我比襯也得忒寒磣,但從另一方面也表達了對慕尋他的深深崇拜之情,因此本上神我大人有大量,也能勉強原諒他。我鼓了鼓腮幫子,點點頭道︰「自然只可智取,不能力敵。」
「如,如何智取?」
本上神再次鼓了鼓腮幫子,很是誠實地回答︰「還沒有詳盡的計劃。」順帶著伸手扶了一把搖搖晃晃幾欲向前撲倒在通往瑤池、橫架在忘仙池上方的這僅容三人並行的狹窄回廊上擋一回路的小鬼官,接著道,「不過吧,慕尋這個人呢,雖然一直都是任由你說任由你做他自不听不看的淡漠性子,但你若是能拋卻臉面節操就那麼纏著他,他也是拿你沒辦法的。」
小鬼官幾乎快軟到在我身上了,一副沒了骨架的形容。他這番揩本上神的油揩得很夠本,傳出去絕對足以讓整個三界但凡劃分在公的一列的生物皆視他為公敵,他既這般佔了我的便宜,我自然也是要從他身上撈回些成本來的。于是我將他扶正,又伸手為他整了整略凌亂的衣衫︰「所以呢,計劃的第一步,就是慎言你先拋卻臉面節操,去把慕尋身邊的貼身小廝篤行搞定,好給本上神制造拋卻臉面節操纏上慕尋的機會。」
他的身子又要朝我軟過來,我忙一手將他撐住,方又湊過脖子去在他耳邊輕聲提點他︰「別忘了,你的成仙大計!」
慎言聞言渾身一個激靈,骨架頓時就又回到他身上。本上神沖他笑笑,甚是滿意。
※※※
蟠桃會還未開始,眾仙友卻已蜂擁而至,將宴會所在之地的瑤池大殿團得滿滿,老遠便能聞得那片笑語樂春風。慕尋不喜繁鬧,此刻必不會留在那處。我幾乎是想也不想,便朝著瑤池東方那片開得最好的薔薇花海走去。
臨近那一片奼紫嫣紅的時候,腳步便不由自主頓了下來。在那一簇簇怒放綿延百里遠近明媚的薔薇叢中,那人便著一身黑色的衣衫,靜靜地遺世**,一如他腳下的綻放的花,沉靜,妖嬈,傲骨錚然。微風拂過,他那如墨如瀑的長發便隨著身畔的各色薔薇花瓣一起浮動,似是也能送來那花氣撲鼻的微潤淡香。
縱然是號稱最美艷之神的本上神我,也不覺呆呆立在一旁,猶豫著不敢上前,生怕輕輕的一踫便會致使眼前這似美酒醉人的畫面碎裂成沙,隨著流動的風消逝而去。
多久沒見他了呢?明明一千年的蟠桃會上才見過,我卻覺得,這千年,不,這六萬年的時光就恍惚定格在那個毫厘,他跪擁著懷中瀕臨堙滅的少女,雙鬢一瞬灰白。
腦中似是還閃過很多紛雜的碎片,他望著那人時唇邊溫柔寵溺的笑意,那只橫劍相向的手和那刺體而過的寒鋒,各種莫名的情緒蜂擁而來,頭便有些痛。我伸手撫了撫額,正要提醒自己別忘了這趟來蟠桃會的目的,斜眼就瞅見已快行至我眼前的篤行,便飛快地朝身後跟著的慎言使了個眼色。
小鬼官為了前程很是賣力,不用本上神多說便很自覺地朝著篤行迎了上去。我眼瞅著他一把拉住篤行,在篤行試圖反抗掙月兌他的時候發了狠地將眼一閉,提著篤行的領子便親了下去。
瞧著篤行一雙眼瞪得堪比牛眼大,我心中不由默默月復誹,慎言這孩子方一行事便能彪悍至此,真是後生可畏也。想著伸手抹了把額上被他這舉動驚出來的黑線,便乘著此刻篤行被小鬼官纏著一時月兌不了身來擋我的間隙速速朝著慕尋走了過去。
許是被這邊的動靜驚動,一直背對著我的慕尋轉過身來,看見我的一瞬他神情微變,卻又很快恢復如常,瞥了眼一旁正抓著篤行大行猥瑣之事的小鬼官一眼,沖著我涼涼道︰「我倒不知,兮歸上神這些年身邊越發人才濟濟了。」
我咳了咳,湊上前去將他收在背後的手拉過來握在手里,干笑道︰「你知道冥府一向都是走在三界風向之前沿的不是?這不,為了順應潮流,前些日子府上特特出了項新指標,鼓勵在職人員說身為冥府人就要有隨時準備著為搞基事業而獻身的先進意識。我無情司向來都是冥府的中流砥柱,身邊的鬼官比其它處更為踴躍實屬正常,正常。」
本上神私以為,我的這番話將慎言現下此舉推在冥府所推行的大政策上正能將自己指示屬下輕薄他身邊貼身小廝的責任撇得一干二淨,實為上乘之謀略,雖然即便我也知道,以慕尋他的性子,必不會就此事而責怪于我。
便又討好得再次沖他笑笑,將他欲從我手中抽離的那只手重新拉回來,雙手摩挲著他的為他取暖,略有些心疼地道︰「這九重天又不似人間有寒暑之分,你的手怎的如此冰涼?」
慕尋只低頭看著我,並不說話。我抬起頭,正迎上他那雙漆黑透亮的眸子。萬物生靈的這雙眼,當中黑色的瞳孔太小會變成俗稱的白眼狼,太大又過于凸顯,終是不甚和諧。然慕尋的這雙眼,瞳孔與眼白比例卻生得真正最是合適不過,從哪個角度看皆覺曼妙,合著他眼中的瀲灩之光,便足以為他這副本就已是天上地下難出其右的面皮再添十二分的顏色。
而此刻,這樣一雙眸子正靜靜望著我,那漆黑瞳孔里倒映著的,也唯我一人的影子。我一陣恍惚,心道這個時候如若不醉上一醉,實在對不起此時此景「美人在懷」四個字。于是我的目光從他的那雙眼往下緩慢移動,順過他那高挺的鼻梁,來到那雙微薄的唇。咽了咽口水,我踮起腳尖,嘟著嘴巴朝著那雙唇貼近過去——
「咳咳!」耳邊這時卻傳來兩聲重重的咳嗽之聲,慕尋條件反射地往後撤了撤身子,我卻沒能來得及收住身形,于是只听撲騰一聲,本上神重重撲倒在了這漫天花海之中。其實如果只是花海也就罷了,左右也不過落得與花追逐的風流之名,然則此刻我所跌倒的這片花海,其間一簇簇開得正好的,卻是那帶著刺的薔薇!我這般撲將過去,自然就被扎成了馬蜂窩。
我心下正欲問候那不長眼的多事人的上八代,抬眼卻見慕尋已在我身邊蹲下,不由心急地驚呼出聲︰「哎,小心那薔薇的刺!」
他卻全然不顧自己也會被周遭那些鋒銳的刺傷到,只皺著眉頭伸手來撫我的額頭。我順著他從額上撤回的手,看到了一抹血色,心道一聲不好。他一向是個護短的性子,這六萬年來雖不待見我,然而听聞我闖了什麼禍時卻仍會不惜余力救我月兌離困境,更是見不得我受傷。
我初初為了能多見他幾面,幾千年都活得很混賬,故意四處點火,卻發現他雖也每次都特特趕來替我滅火,卻回回都刻意避開與我相見,便也知曉了他的心意,雖在他府前做睡了一宿,然後便讓自己的日子恢復正常。
如今見他臉色沉了下來,我便忙撫著他的廣袖輕聲安撫他︰「不過是被刺了下,我本體好歹也是座石像,最是堅硬,不礙事,不礙事。」
慕尋再次伸手撫上我額頭,我感到他指上不同方才冰冷的溫度,便知他是在為我愈合被刺劃傷的傷口。心下覺得他能如此關懷于我,我這趟做馬蜂窩其實算得上是因禍得福,便又不自覺地將腦袋往他手上貼了貼,感覺他雖動作一僵,卻沒有拂袖推開我,更是心花怒放。
「我說,」耳邊再次響起不和諧的聲音,我嘟了嘟嘴,嫌那多事之人又來打攪本上神的好事,便皺著眉頭斜眼去看,卻只見 辛那廝于不遠處一臉訕訕地模了模鼻子,「你們再這麼親親我我下去,可是要誤了開宴之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