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蒼穹 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轎中診病(上)

作者 ︰ 全歌

田保雖大字不識一籮筐,但這些年耳濡目染見識也有些,如今皇子中有能力對瑜王爺構成威脅的卻只有奕忻。從古至今帝王家中兄弟常常是不相容的,即便是個在家閑居,沒有任何實權的皇子也有被猜疑的時候,更何況是奕忻這樣手握兵權的兄弟,有人拿著劍槍在旁窺視,哪個皇儲能夠放心睡覺。

最近一段時間,田保有時十分可憐自己這位主子,街頭的販夫走卒平日里缺衣少食,但聚在一起說說笑笑還有個樂的時候。六王爺這幾個月來,整日里除了見見幾個官,或與府里的馮先生說說話,其余的時間就是窩在書房看書、發呆。人每日里雖然人參、黃 等補著,但臉上的紅光之外,灰白之氣看著還是那麼明顯。

奕忻的儀仗出了城,野外還是黑乎乎的一片,偶聞道旁百姓家看家犬吠叫幾聲,今天是祭祀的大事,驛道兩邊早被禮部派人點亮了一溜長明燈,昏黃的燈光如同夏日的螢蟲蜿蜒伸向遠方。寒風推開了大轎的轎簾,吹的奕忻不由得打了個寒噤,田保連忙起身將轎簾掖好,回身看了看主人,心中暗暗的嘆了口氣。

思緒繁雜的奕忻側靠在軟靠上想心思,他可沒在意田保在那里想什麼。他知道現在到了決定自己命運的關鍵時刻,雖然自康熙爺那會兒就定了祖制,不公開立儲,但幾代皇帝都有先例,被皇帝囑意的皇子就是未來的皇儲,乾隆皇帝、嘉慶皇帝。還有自己的父皇,莫不是最為先皇喜愛。又是諸多皇子中最先被封為親王的。前例不遠,難怪朝中的大臣都已看好了奕。原來的騎牆派早就倒了過去,好在把握朝廷大權的穆彰阿一派還站在他的身邊,局勢還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對于穆彰阿和耆英等人,奕忻是十分放心的,數次生死相見的奪嫡之爭,已經絕了他們返身投靠奕的路,他們只有一個心思的跟著他奕忻,才有可能扳回局面,保住自己的地位身家。

幾個月來。奕雖有些放浪形跡,並在許多人的「幫助」下,讓老皇帝也時常耳聞奕的不端之舉,但父皇對他的寵愛好像沒有絲毫減少,就連這次祭天,道光也是托辭身體不爽委派奕代為主祭。為了模一模老皇帝的底,奕忻索性以退為進,幾個月來曾數次以自己不慎墜馬,身患腿疾為由向老皇帝提出辭了兵部的差事。奕不諳軍事是朝野上下皆知的。現在又忙于听戲、看百戲、玩蛐蟲,要不是杜受田、端華等幾個鐵桿幫著,政務那攤子就搞不下地,即便老皇帝讓他兼了兵部的差事。下面干事的官員都是自己的人,他疲于應付也難免多做多錯,于自己也是有益無害。奕忻的折子遞進去。以穆彰阿為首的軍機處當然是竭力挽留,老皇帝也不允。只是恩準奕忻在府視事。既已把儲位內定為一個兒子,又將兵權給了另一個兒子。老皇帝的舉動給奕忻帶來了新的希望,他又試探性的上折子,將自己兩個在步軍統領衙門掌握兵權的門人外調出京,看老皇帝是什麼態度,折子遞上去了,奕忻以為總要等兩天,沒想到老皇帝沒有耽擱當天就批紅允了。奕忻怕老皇帝年紀大了,眼力不濟,又上一折,這次外調了六名京畿武營的軍官,都是他恭王府的包衣奴才,這下連瞎子都會知道他奕忻是什麼意圖了,折子上去了還是沒有耽擱,老皇蹈速的批了紅。試探一番後,奕忻好像是被老皇帝帶進了一個漆黑的山洞,什麼都看不見,還把退路堵死了,使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向前走。

「唉」奕忻嘆了口氣,但胸口依然悶悶的,沒有絲毫作用,他只好仰躺在轎椅上盯著轎頂發愣。

馮謙學本就著轎中的明燈看書,此時見奕忻的模樣,不由得微微一笑,合起書本探問道︰「六爺,可是有煩心的事?我有個習慣,心煩的時候就看看書,也許就能將心結解開奕忻苦笑一聲︰「是心煩,也是身子不爽說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從懷里模出個小瓷瓶,掀開塞子喝了一口,接著說道︰「沒有什麼,只不過心口有些發悶,可能是受了風寒,吃了幾天的藥也不見好馮謙學呵呵一笑說道︰「在下不才,早年游學五岳,遇得幾個山野高人,略通一點醫道,如信得過在下,待某給王爺診治一番,必可藥到病除,心神暢快,身輕體健,王爺可要試試?

奕忻還未答腔,田保卻搶著說道︰「哎呀,馮先生還懂得行醫呀,太好了,小的早就看王爺貴體有恙,可王爺就是不準我去太醫院請太醫,您老快給王爺看看吧!」

「太醫?嘿嘿,不是我夸口,你田保就是把太醫院全部搬來,也治不了王爺的病!」

奕忻整日里與馮謙學朝夕相見,從沒听說他懂什麼醫道,現在口氣很大,不免有些錯愕,只當他是在玩笑,也不在意,將衣袖向上一拎露出手腕,開玩笑道︰「沒想到先生還有診病的手段,是把脈還是畫符,本王可要看先生還有何絕學」。

田保忙道︰「哎呀,這個當口,也沒帶香爐和符紙啊,馮先生您老稍候,要不我差人回府里去拿只見馮謙學微微一笑,搖頭道︰「你個田保,當我是跳大神的麼,還燃香畫符什麼的。不過我也不望聞問切,俗醫才拘泥于哪些,我只憑藏于元神中的天眼就能診斷病因。嗯,我看王爺這個病,是由內而發,三焦失調,聚于心脈,淤積沈中,難以發散。王爺近來可是時常胸悶氣短,干咳無痰,而又四肢無力,五心煩躁,夜不能寐呀?」奕忻听後淡淡一笑道︰「這些年,忙于政事,晚間無眠也是有的田保在旁邊興奮的一拍掌,嚷道︰「先生診的太準了,爺這幾天是有個干咳的毛病,夜里更厲害些,咳起來就是一個整夜,只有四更天才能眯瞪會兒,望著人就憔悴了。先生既診的準,快說說如何治?」馮勤學面帶微笑道︰「別急,別急,奈何好斷卻不好治啊!」

田保急道︰「馮先生只管開方子,不管什麼難覓的藥,什麼千奇百怪的藥引子,我田保保證給您抓回來

馮謙學把手中的書本一合,一本正經的說道︰「尋常藥石只能治表,焉能及里,要是尋常的方子能治病,何須我親自來給王爺治病。小田子你先回避一下,現在離祭天的時辰還有一個時辰,我只需半個時辰的時間,你吩咐轎子慢慢走,在這半個時辰內,如有外人打擾,不管是誰,一律擋駕,就是侍衛們也要離這轎子一丈以外,若是不出我所料的話,等會兒到天壇我就還給你個活蹦亂跳的主子

高人的規矩就是多,田保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他急忙出了大轎,指揮前後的侍衛離轎子遠點,吩咐轎夫們腳步走穩些,不要影響了馮先生施法治病。

奕忻當然不會像田保一樣,相信馮謙學有什麼天眼,等田保出去後,他就坐起身子,眸子里散發出一股精光,一改剛才萎靡的樣子,正色說道︰「我這個病,自解不得了,早等先生教我了馮謙學微咳一聲,將手中一直把玩的書放在了轎子中央的小幾上。奕忻好奇的看去,竟是一本《東周列國志》,馮謙學循著奕忻的目光,呵呵一笑道︰「實不相瞞,王爺早了相詢之意,我也知道,前些時反復思量了病癥,我也想出了一劑藥方,但就差著一味藥引,無引之方終究不能成事,于是我就想在書中找一找,這藥引在四庫全書中找不到,在這里卻有。王爺,您奇怪吧,我看的為什麼是這樣一本市井走徒熱衷的演義?」他用手撫了撫幾上的書,繼續說道︰「我這書我蒙童時就看過,現在又拿起,還看了好幾天了,終于讓我找到了藥引。本來,還想再等幾天,看王爺的病能否自愈,今日既說到這了,就索性拿出來吧

奕忻挺直身子,躬身抱拳施了一禮道︰「奕忻著實病的不輕,還請先生為我下方吧!」

馮謙學忙回了個禮道︰「在下就托大了,我就先講講這本《東周列國志》,王爺知道書里講了東周數百年的歷史,里面故事繁雜,東城陶然茶館說書的拿這本書可以說上一年,但說來說去無外乎就是一個字!」

「一個字?」

「對一個字‘奪’,國國相奪,君臣相奪,臣臣相奪,主奴相奪,父子相奪,還有兄弟相奪,既然是‘奪’,就會有贏有輸,您看贏的一方都靠什麼?」

「當然是靠實力和計謀奕忻不假思索的答道。他又沉吟了一下,接著說道︰「嗯,還要時事相濟

「王爺聰慧,不過只這些,然,也不盡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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