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貴姬被「入水即不見」的沐容下了一跳,再看到她時,她已在十幾丈開外的地方了。
冒頭喚了口氣,沐容壓根不理會還在岸邊的穎貴姬現在是個什麼反應,復又潛下去繼續游著。
你丫敢推我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實用生存技能!
在接近湖心的地方停下,沐容回過身來,腳下踩著水,對著穎貴姬一聲冷笑——離得遠了,穎貴姬倒是看不到她的表情,卻大致也能猜到……必定不是什麼好臉!
蛙泳、仰泳、自由泳……
還有令人折服的蝶泳……
沐容在湖心炫技中,每種泳姿游上個十幾米就切換下一種然後折回來,一時甚至懊惱當年偷懶沒報花樣游泳班,要不然驚呆岸上那個賤|人!
實際上,即便沐容不會花樣游泳,岸上那位也已然驚呆了……
就見沐容穩穩地躺在湖面上,兩腿有節奏地蹬著,濺起水花無數,雙臂不停的「掄」著,游得那叫一個自由自在……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不動了,仍是平躺在水面上,腿往下垂著,半天沒有反應。
——死了麼?穎貴姬霎時松了口氣,剛念叨了一句「死了就好」,她就又動起來了……
這回成了趴著,仍是雙腿濺起水花無數,雙手劃上來又打下去,還是游得自由自在。
穎貴姬的神情變得很是復雜,簡直覺得自己遇上了個怪物。
眼見岸上的人已僵住,沐容心里樂了︰你有本事來推我,你有本事一起游啊!別站在那兒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岸上!.
「……什麼?!」賀蘭世淵一驚,手上一滯。本是饒有興味地在沐容的房里轉悠著,順帶著看了看她練字的成果。正暗笑她字丑呢,就听說她掉湖里了,一壁往外走去,一壁心說我不就是背地里嘲笑你兩句麼?你至于麼?
皇帝走得急,一眾宮人快步跟著,听皇帝問道︰「救上來了麼?」忙應道︰「沒有,但是……」
但是她好像沒什麼事。
皇帝一路都沒在說話,看得出神情緊張。站到岸邊的剎那間,卻是整張臉都沉了下去。
一眾御前宮人本就是听人回了這事故而去稟了,也不知沐容具體是怎麼個情況,目下抬頭一看,也都傻了眼。
——這真的是「落水」嗎?
皇帝睇了眼不遠處站著發愣的穎貴姬,無暇多做理會,叫了宦官過來,明顯口氣不善︰「把她撈上來。」
幾個宦官大氣都不敢出地應了一聲「諾」,趕緊去照辦.
正在水里玩得開心的沐容遙遙瞧見一艘小船劃了過來,也隱隱看見上面的宦官,心中自然設著防——誰知道這是不是那穎貴姬派來的人?要是把她拽上去再按水里淹死怎麼辦?這可也是宮斗常見戲碼……
扭頭就跑,不對……就游!
為了節省體力,沐容也不仰泳自由泳了,蝶泳更是免談,直接蛙泳走起。時不時地回頭看看,知道那船比她走得快些,估計她還沒到岸邊就能被追上——就像一道很常見的數學題,A從甲地往乙地走,十分鐘後B從甲地往乙地走,B的時速比A高若干,問B多久能追上A……
「次奧!」沐容回憶著童年,頭悶在水里一聲低罵,小學時真是恨極了這種題,覺得計算這個有個毛用,還美其名曰「應用題」,到底哪兒能應用得上?!
結果……還真「應用」上了……
情況一點也不好……
于是在B快要追上A時,A決定沉下去……
明明不差幾丈距離了,船前的沐容突然沒了。兩個宦官自不知她是因防著穎貴姬才跑,見她沒影了不禁面面相覷︰還躲?這丫頭又等著陛下罰呢?嫌命長?
在岸上等著的賀蘭世淵把一切盡收眼底,本來陰沉的面色莫名其妙陰不起來了,看著船停下、船上的人四下張望著,不禁一聲輕笑,蹲下接著看。
站著累…….
沐容琢磨好了,憋足一口氣潛下去,從船底下「爬」過去,趁船上的人還在那頭找她的時候,玩命往來時的岸上游,岸上就一穎貴姬,要打架誰怕誰啊!
而且她還真不信她都月兌成這樣了,穎貴姬那個學慣了三從四德的天子宮嬪還敢上手跟她掐!信不信她喊非禮!
于是沐容成宮地潛了下去、成功地模對了方向、成功地到了船底、成功地到了另一頭……
然後她還沒來得及敞開了游就被撈上來了。
小風一吹涼颼颼的,沐容在驚呼中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水,望了望旁邊的情況︰臥槽?
這是個魚抄子麼……特大號的魚抄子?仨宦官一起握著桿就把她兜起來了?
這什麼裝備?算開掛吧!
然後她被擱在了船上。
「喲呵,撈住了。」皇帝在岸上一副看得很開心的樣子,馮敬德抬了抬眼皮︰陛下,您合適麼……
船上有五六個宦官,直到把沐容撈起來才發現她上面就一件抹胸、下面就一條中褲,幾個人便很默契地把船圍了防止她再逃,卻是誰也不敢看她——就說宦官不算男人吧,可這個時代背景,就算這是一船的宮女估計也沒人敢抬頭看她。
太傷風敗俗了!
于是沐容孤零零地待在傳中央,抱著膝蓋發抖。畢竟已是深秋,適才在湖里游得爽運動量大不覺得冷,被撈上來吹風可一點都不舒服。
初中物理告訴我們……水蒸發……吸熱……
宦官們一路听著沐容上下牙打顫發出的節奏感極強的聲音往回走,起初還下意識覺得怎麼就忘了給她拿件衣服或者被子,仔細一想——沒拿也就沒拿吧,在御花園里月兌得這麼干淨,鐵定不是杖斃就是賜死的事兒啊!.
沐容上了岸之後,本來看得很愉快的皇帝也再度沉下了臉去——他也是剛注意到沐容居然……月兌了……
完!全!樂!不!起!來!
眉心狠一跳,一邊的馮敬德清楚地看到了皇帝額上的青筋,心說這下沐容真是完了,不死也殘。
皇帝居高臨下地淡看著她,白色的中褲被水浸透後貼在腿上,露出些許肌色;抹胸亦是緊貼在身,把身材走向勾勒得甚是清晰……
「陛下……」沐容被凍得嘴唇發紫,話語中的顫抖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是凍的還是嚇的……
為什麼皇帝在這兒啊?!
穎貴姬人呢?!
這事兒是不是哪里不對啊?!
「回成舒殿。」皇帝面色陰沉異常地扔了句話,轉頭就走,沒再多搭理她。
十幾步外的穎貴姬見一行人準備走了才如夢初醒,看了看皇帝的神色……不敢跟過去。
又怔了一會兒,皇帝卻突然快步折了回來,在穎貴姬面前站定了,一伸手︰「褙子。」
「……啊?」穎貴姬一愣,回過神來半點也不敢耽擱地褪下了褙子交到皇帝手里,不知他什麼意思.
遠處湖心的那座石橋上,瑞王微一笑,吩咐身邊的宦侍說︰「回府去,取些治風寒還有創傷的藥,送去給沐容。」
「諾。」那宦官一揖,細一琢磨卻不禁一怔,「創傷?」
「這麼沒規矩,皇兄免不了罰她。」瑞王說著一喟,凝笑又道,「就她這樣,倒還真敢在御前侍奉。」
皇帝一路沒吭聲,沐容也一路沒吭聲。
沐容一路只听見隨行宦官的細碎腳步聲,皇帝一路都听著沐容發抖的「」聲。
活該,早知道連褙子都不給她,凍著!
于是眾人就見皇帝在前頭步履穩健走得淡然,心下都听沐容擔心著——回去的責罰是一方面,這來往的宮女宦官這麼多,全看見了沐容這個樣子,沐容會不會扛不住半道撞牆尋思啊?
擔心的太多了,還不如像皇帝那樣淡定就好。為沐容這種神經大條的生物瞎操心……那真是瞎操心!
沐容明顯光顧著怕冷了,什麼旁人的目光都不在意了,就算察覺了,她心里也想著……看什麼看?灑家不就是「濕身」了麼?灑家又沒真月兌得一|絲|不|掛!多大點事啊真是的!.
御花園離成舒殿可不算近,走到成舒殿的時候,沐容都吹得半干了。中褲在身上貼得不再那麼緊,透出的顏色也朦朧了許多。
皇帝剛要進殿,就听身後一聲「阿嚏……」
回過頭瞅了她一眼,皇帝口氣森冷︰「進來,旁人都在外候著。」
所以這個「進來」……是對她一個人說的。
沐容繼續發著抖︰好歹先讓我洗個澡換身衣服行麼……就算要殺我你也先讓我洗個澡換身衣服行麼……
內心大義凜然狀︰讓我有尊嚴的死去!
算了,被人跟魚一樣拿抄子撈上來,還有什麼尊嚴。沐容適當地給自己泄了氣,調整心態。看皇帝面色不善,該認錯得認錯,就算是同樣的話,在態度上也得扭轉。
比如……假如皇帝真要殺她的話……「讓我有尊嚴的死去!」這句話只能委婉地表達成——「陛下!留個全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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