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與路 二一五章 掌中大勢

作者 ︰ 再墮輪回

沈素心驀然起身,擎矛而立,非天矛陣陣磅礡之威散漫開來,將銀光盡數迫在百丈開外。

鬼哥見她眼光如同熊熊烈火,也盡自駭然。但他心下卻十分清楚,沈素心靈元大耗,而且受傷不輕。

這柄非天矛縱然是絕世神兵,可實際上並不容易操控。憑沈素心的修為和現下的狀況,催發非天矛之威已是極限,而且絕不可能長久,更沒有進擊之力,只不過想多給他一些恢復的時間罷了。

想到此處,鬼哥不由眉頭緊皺。

透過這重重銀光,遠方傳來一陣陣巨大的震顫和響動。沈素心雖面不改色,可終究有些慌張,身在絕地又面對強敵,除了拼死一戰似乎再無別的出路。

但眼看著鬼王與王不愁操縱的詭異靈力,她心下盡自知道在如此陣術中絕無勝望。

這場爭斗自修羅國與西靈國的怨仇延續下來無數年,今日的成敗即使並非終結,也足以對後世產生難以估量的影響。

若能奪得聖種並逃離此地,那麼修羅國的復興指日可待。可一旦失敗,或許修羅一族的氣數也就盡了,而這氣數,如今就在她二人身上。

斜看了一眼盤坐在地的鬼哥,既不行功也不言語,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這銀色靈元在王不愁的陣術操縱下,根本已經不是元嬰修士所能抵擋,再加上一個鬼王……

只有用那最後的禁法了,倚仗非天聖矛之利,從這陣法中突圍應該有八成把握。如若分頭逃逸,說不定有一人能從追擊中活下來。

‘若死的是我,活的是他,會否是更好的結果呢?’沈素心暗自猶豫,心亂如麻,可望向鬼哥的目光卻愈發柔和,只是不覺中身披的修羅戰旗之上,血色迅速凝聚成了一個殷紅的戰字。

還未待沈素心出手,原本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鬼哥突然閃身而出,竟直向銀光中的古王二人撲去。沈素心大驚之下,要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非天矛之威尚且如此,當真施展開來,威力足以撼天裂地。可也正因為如此,沈素心不免投鼠忌器。殊不知對面鬼王古九陰和王不愁的震驚,比她更為之甚。

這銀光的威力絕強,其本質實是一種凝煉到無以復加之地步的靈元。任你是何等妙法奇術,在這等靈元之前也要俯首稱臣。就算是法寶,卷入其中也只能灰飛湮滅。

也只有非天聖矛這修羅傳國神兵,才能于其中來去自如。若有修士想憑煉體之術闖過,無異于泥牛入水,根本就是尋死。

王不愁以陣術將沈素心與鬼哥死死困住,陣法靈力的壓力從未中斷過,就是要大大消耗沈素心的實力。時間拖得越久,她成功突圍的可能就越小。

但困獸猶斗,這最後的決死一搏是免不了的。所以鬼王與王不愁實際上都在以逸待勞,等待這最後一擊。完全沒有人料到,鬼哥會突然發難。

百丈左右的距離,在這個級別的戰斗中已經幾乎是瞬間即到。縱然諸人反應神速,在這種情況下,也不禁慢了一線。就這一線之機,鬼哥的右掌直接穿過銀光之幕,迎面向二人擊去。

這一掌乍看平平無奇,連沈素心都以為鬼哥是要犧牲自己,為她爭取突圍的最佳時機。

但面對這一掌的鬼王與王不愁卻不這麼想,二人立即便感覺到,這一掌越近越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意蘊,似乎無論如何退避阻擋,這一掌都會拍上自己的天靈。

鬼王大駭之下,直接展開遁法,直接逸上高空數十里。但他卻也只能顧及自己,不敢再有絲毫分心。可是從這般的一掌下退避,並非人人都可辦到,王不愁便不在此列。

他雖然能操縱銀靈,那是倚仗血脈秘咒。要說真正的修為見識,便與鬼王差著不止一籌。

面對鬼哥這一掌,他只覺眼前發黑,心中怦怦亂跳,根本就看不穿此掌厲害在何處,只是靈覺被死亡的陰影籠罩,幾乎被嚇得魂不附體。

但他畢竟也是修行數百年,身經千百戰。在此等情狀之下,硬著頭皮接掌還是辦得到的。而且王不愁畢竟才智不淺,並未蠢到以掌對掌。而是甩出袖袍,劃出一道銀弧,正正迎上鬼哥這一掌。

但就在掌袖交擊之際,王不愁的耳中突然一片空白,就像是這一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眼睜睜看著鬼哥的身影彈了回去,王不愁的心中似乎一下子空了,全身再沒有半點力氣,身體便軟軟的委頓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不愁才發覺一只大手按上了自己的後背。耳听得有人喝道︰「站起來,重新結陣!」,才反應過來這是鬼王的聲音。

可王不愁眼見周遭所有的光幕都被盡數震碎,如同煙霧一般繚繞在周圍,仍是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滿耳只是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鬼哥一個倒翻,回落在沈素心身側。轉過頭時,卻發現她兩串晶瑩的淚水正掛在臉上,目光中掩飾不住的狂喜。而且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麼,讓鬼哥也不禁有些胸口發熱。

「你的手怎麼樣?」沈素心一臉關切,語聲有些哽咽。

「不礙事鬼哥看了看已經血肉模糊的右手,已有多處能看見其中玉骨,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疼痛。可這點傷痛對于如今的他來說,確實不算什麼。

沈素心見他除了右手被銀光灼傷之處,確實並無異狀,這才放下心來。又低聲問道︰「這是什麼掌法?」

鬼哥微微一笑傳音道︰「確切的說,這不是掌法,而是掌勢

「掌勢?」沈素心聞言若有所思,隱隱有些恍然,卻也是似懂非懂。

鬼哥點頭道︰「不錯,這一擊的關要並不在掌,也不在力,而是在勢。俗話說勢如破竹,其實便是這個道理。竹子這東西,韌性十足,但找準它的弱點,就容易料理了。不過想要將它破開,還得有把趁手的家伙才行。

此理用在修行之中,更是變化無窮。王不愁的這個陣勢,就是以陣術令其勢生生不息,雖然只是借來之勢,卻也足稱得上是一門絕學了

這個道理說來簡單明了,但仔細思量,其實卻玄奧之極。就算是破竹,從哪里破,用什麼破?這分認知與眼力從何而來?

而竹是死物,對手卻是活的,陣術更是博大精深。要以勢破勢,先得自身成勢。這和柴刀劈竹完全沒有可比性,想要在強敵手中得這個便宜,非得自身之勢堅利強過對方極多方能辦到。

若細究起來,日月盈虧,風雲變幻,五行生克,竟無一能逃出此道的蕃蘺,這才是令沈素心最為驚詫之處。

可以說這個道理,在修行之中,比砍竹子要復雜了千萬倍。能領悟到這一層,已經是頗為罕有。而且‘知道’與‘運用’之間,更有一道難以逾越的巨大鴻溝。

以沈素心對鬼哥的了解,自然知道他此前並沒有這等本領,必然是剛剛領悟而出。可是鬼哥一經領悟,便能直接用以對敵,並取得了這般驕人的戰果。可她雖得鬼哥詳細解說,卻仍然遠遠掌握不到此中竅要。

鬼哥心下也在暗自驚詫于這一掌之勢的威力。

這‘勢’之一說,他不過是剛剛在修羅王的提點下略有所知。但他心思極快,與自己諸般所學一加印證,便立刻發現了勢之神妙。因為他手中的那本菩提掌精要所載的十八訣,盡數與勢之一道吻合。

換而言之,其實勢之一道,他早已開始修煉,而且是日益純熟精深,只是自己茫然不知而已。

可這菩提掌確是一套不世奇功,就算他一時不知,隨著修為漸深眼界漸廣,終究同樣會領悟到這一層。只是修羅王的一番話,卻在無意間幫他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其實這勢之一道,于世間各種變化之中常露形跡,就算是普通人也看得出想得到。但要真正令自身成勢,掌握這‘破竹’之利器,卻需要極其強大的念力方能凝聚。否則就算有所明悟,也不可能將其切實的施展出來。

凝聚成勢這股念力的要求極度苛刻,按步就班修行的元丹修士念力是完全沒有指望。就算是釋門與魔門這等對念力專精手屈一指的宗門,恐怕也得到元嬰大成之上,才有少數運氣好的修士可以略做嘗試。但真正要成勢,還必須要自身擁有元神境界的魂力為根基,才能避免念身魂被這股大勢壓垮或者沖碎。

鬼哥是一個異數。當世釋魔雙修者雖非絕無僅有,本身卻已經極其稀少,而同時將這兩門功法修行至法身境界者,那就太過罕見了。

單止如此還不足以施展這一掌,聆天音真經而一夢十劫,開天魔剎而震三千魔音,更先後得到大德聖僧與修羅之王的提點,這種種際遇不但使得他修為突飛猛進,更使他的眼界極大的開闊,方才能有可堪容納世間之勢的心境。

就好比一個沒見過修士的凡人,你告訴他世上有仙人,並讓他走上修仙之路,他多半是不肯信更不肯做的。但若是他親眼見過飛天遁地的法術神通,那麼再引導他修行,自然也就無需多言。

這個道理說來平常,可實際上卻是千難萬難。沒有這份見識,就沒有這份信念,更沒有這份心境,種種抵觸形成的鴻溝,豈是一朝一夕能夠逾越。

而鬼哥一經頓悟,那便是茅塞頓開水到渠成,這道關坎竟是暢通無阻的通過。菩提心法再經運轉,其勢便自然而然的形成。

菩提掌精要其中五擊六式七手,五擊為發勢,六式為蓄勢,七手為變勢。以他現下所及之境界,七要同施之下,這一掌之勢已然初顯鋒芒。

可此勢之強,縱然身骨還能勉強承受,元魂卻萬萬經受不起。但此間卻並非真的順風順水,他參悟之間自身念力自行蓄勢而成,修為之上的限制卻仍然存在。憑他的魂力,所蓄之勢很快便到了極限,那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卻沒法顧及自己是否能夠承受發勢時所帶來的壓力了。

可巧的是他的修陀羅魂天賦異稟,魂力大異于普通人,承受力更是強大之極。而且恰好此時,他體內的血脈之力正在被諸蓮燈之靈的壓制,彼此反而形成了一個緊密的護盾般,正將他元魂封在其中。

勢發時的波動,竟然也難以捍動此間的聯系,他只在對掌那一瞬間感覺到了欲要全身月兌力,最後卻若無其事的扛了下來。

可這如同天神降世般的一掌,確是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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