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未央在這一擊之下,七孔流血,被震得幾乎魂不附體。鬼哥奮起最後的余勇,大喝之中猛然揮鐮,竟然一下將這巨大的金獅法相掀翻。無數修羅亡靈齊齊發出一聲歡呼般的低沉呼喝,再次向金獅斬落。
巨大的金獅法相被轟然擊破,化為無數道金光,縮回楚未央體內。楚未央猛的噴出一大口血,頹然栽倒。但就在此時,鬼哥的力量也幾乎耗盡。再維持不住修羅陣法,這一片無邊的黑暗扭曲之中,夾雜著無數修羅亡靈的低吟,被瞬間收回修羅玉之中。
此時神武已經坐了起來,卻遠遠在陣法之外打坐。霍空神月復中之劍也已被拔出,雖然重傷,但面色也有了一絲血色,顯然並不致命。
葉唯喻與青兒被神武救醒,正擁著閉月散人。但閉月散人卻是雙目極為黯淡,顯然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眾人都守在突然出現的陣法之外,等待著這一戰的結局。不過眾人對楚未央的力量,都有所猜測,九烈燈加上獅魔身可不是說笑的,就算他還沒有真正結嬰,也至少擁有元丹級別的實力。
是以沒有人會認為鬼哥能戰勝他。只要他拖到足夠長的時間,讓神武恢復一些元氣,也許還能有回天之力。
但是沒有人能想到,居然一連兩三個時辰,陣中黑漆漆一片,根本沒有任何聲響傳出,連靈覺都無法探尋,似乎這陣法硬生生將這一片地域從世間分割了出去。眾人心中都有些意外的欣喜,想不到鬼哥居然可以一人之力,施展出如此神妙的陣法。
可等到第四個時辰,眾人都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勁。憑楚未央的實力,應該不會被這無名陣法困住如此之久。連神武也有些納悶,不知到底出了什麼變故。葉唯喻更是急得坐立不安,不時到神武身旁詢問。
待鬼哥與楚未央露出身影,已是四個半時辰過去。黑暗的陣法驟然消失,眾人乍見雙雙臥倒的鬼哥與楚未央,全部驚呆了。楚未央全身是血,形象淒厲可怖。
而鬼哥卻毫發未傷,只是似乎失去了力量。神武霍然站起,但卻沒有邁步。他突然看見,鬼哥居然艱難的爬了起來。
葉唯喻驚聲叫道︰「小心
但楚未央已經一把抓住了鬼哥的腳踝,只不過這一抓,已經沒有半點力量。他此時已是無髒俱裂,元魂欲散,這一動,立時又噴出一口血來。
鬼哥低頭看見他淒慘的臉面,只听他艱難的開口道︰「給我個……痛快
鬼哥面無表情,但卻堅決的搖了搖頭。雙目神光凝聚,一道烏光電閃而出,玄冥刀正中楚未央前胸,魘殺術立時發動。鬼哥施展完魘殺術,立時又頹然倒下。而楚未央卻立時發出了一陣陣淒慘的嚎叫。
鬼哥听著他的慘叫,心中默默對天說道︰娘,孩兒替你報仇了。
眾人都沒有動,只是看著這一場本為父子間的殘殺。慘嚎間陰風四起,似乎隱約有陰魂怪笑,讓這陰森的帝陵更添戾氣。但鬼哥卻隱約似乎旁邊有人耳語,只是听不清說什麼。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喻兒,你去殺了他閉月散人陰森的話語,說了數次,才傳入葉唯喻的耳朵。
「師尊,他已經死了葉唯喻見楚未央慘叫已絕,身體已經冒出黑霧,知道那是殺魘火在燃燒。
閉月散人厲聲道︰「我讓你殺了這孽種,快去!」
葉唯喻一驚道︰「他不是惡人,為什麼要殺?」
閉月散人道︰「他是陽鬼,是怨念所化,今日不殺,早晚為禍世間。就算他不為禍,早晚也落入別有用心之人手中,趁他力竭,必須除之以絕後患
閉月散人所說,確有幾分道理,但葉唯喻如何能下手。只是推月兌道︰「霍公子是正道之士,修為又高,是師父多慮了
閉月散人聞言大怒,反手一個巴掌便打在葉唯喻臉上。恨恨道︰「我養你二十年,今日你看我將死,竟敢忤逆。如若不從,我立即捏碎你的命簡
葉唯喻立時跪伏道︰「師父息怒,喻兒不敢
閉月散人嘆道︰「我就要斷氣了,生前就只剩這一個心願,你到底殺不殺?」
神武與霍空神見此情狀,也不知該如何勸解。閉月有她的道理,又死在頃刻,二人竟無論如何難以開口。葉唯喻嬌軀不住顫抖,眼淚滴滴流下。
青兒連忙道︰「尊主息怒,青兒去殺了他
說著立時化出長槍,就要向鬼哥奔出。但葉唯喻卻驀然一閃身,將青兒攔住。轉頭向閉月散人道︰「我來
說罷手中藍光一閃,藍冰刃立時現在手中,緩緩走到了鬼哥身旁。鬼哥此時的臉已經筋肉抽搐,因為他已經將鎖心針插入了心間。這種絞痛比之當初被玄冥刀在元魂留下千瘡百孔更難忍受,而且心髒每一次幾欲跳動,這痛苦便立時會達到一個難以想象的高峰。
鬼哥心頭不由又響起白修羅的話,如若心跳三次,她便會死在面前。眼見閉月散人手中,果然正掐著一枚玉簡,鬼哥更是大為恐懼。
再看見葉唯喻的雙眼,鬼哥只覺心中的痛似乎忽然間微不足道。只是她愁眉不展,目含哀怨,令人憐惜。鬼哥很想幫她擦去淚珠,卻偏偏痛得無法動彈。
神武終是忍耐不住,一閃身攔在了葉唯喻身前,低喝道︰「葉丫頭,有老夫在,你殺不了他,回去跟你師父復命吧
但身後的鬼哥卻扯住他披風,嘶聲道︰「讓她來吧,不要緊
突然之間,青兒發出一聲尖叫。眾人不由齊齊轉頭,只見青兒一掌擊中閉月散人額頂,登時將她彌留中的元嬰打死。原來青兒突然發現,閉月臉上現出一絲陰毒之色,欲將葉唯喻的命簡捏碎,立時便反手擊在她頭上。閉月沒有半點反應,立斃當場。
葉唯喻一聲悲呼,轉身向閉月散人奔去,青兒忙不迭的一邊哭一邊向她解釋。葉唯喻只是傷心欲絕,泣不成聲。
鬼哥登時長出了一口氣,只見神武低下頭來,已經剎時間發現了鎖心針。剛要為他拔除,鬼哥卻連忙抓住了他手。神武略一沉吟,立時低嘆了一聲。只是幫他輸入了一道靈元,又打出一道法訣護住心脈。
鬼哥只覺力量迅速恢復,心頭的劇痛也一下子減輕了許多,竟然不幾息便有力氣爬了起來。此時再看楚未央,已經尸骨無存,地上空留了一盞九烈燈,一塊黃天盾。
這一場慘烈的廝殺,最終以四個元嬰修士的兵解而告終。無論是被攝入此陵,還是主動進入。最後能活著離開帝陵的,除神武與六公子外加二女,只有三人。其中兩個並非武林人士,只是運氣極好的凡人。
而第三個竟然是以著稱的歡喜禪師,這和尚進入帝陵便尋了個角落躲了起來,等眾人離開之時,他竟奇跡般的剛好撞上。
雖然上玄宗已經幾同覆滅,霍空神與獨孤帝心無論如何不肯拜神武為師。在鬼哥的聯絡之下,二人被允許隨時進入九玄塔修行。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但鬼哥將玄帝令交予二人之後,就蹤跡全無,連他們也尋之不見。
除鬼哥外,黎州六公子其余四人,都被神武收為弟子。神武上人將葉唯喻的命血從命簡抽出,為她還入元魂,雖然神武上人也欲收她二人入門,帶她們一齊回歸九黎島,葉唯喻與青兒還是拿不定主意。
因為神武上人明言,去往九黎島的傳送大陣,雖然不怕人多,卻是一次性的。只要一經踏入,不達到元神境界,是不可能回得來了。
自離開帝陵後,葉唯喻這三日都沒有見到鬼哥。經過這一場驚變,二人都需要冷靜休息一段時日。但神武上人的消息,還是讓她不由得有些心急。可是出陵當天,她便收到消息,原花衣幫鬼哥的十八個兄弟,全部被人將頭掛在了城頭之上。
通過洪勇與羅直意等人的追查,很容易就找到了凶手,正是沒有進入帝陵的拔都與他那僥幸未死的佷兒瓦圖那。至于幫凶,卻是鹽幫的陳忠。鬼哥沒有出手,在他得訊之前,便有一個神秘高手,已將這幾個首凶殺了個干淨。州司衙門隨即將鹽幫其余首腦盡數捕拿問罪,取而代之的則是黎水幫。
鬼哥找了塊風水寶地,將十八位兄弟的首級埋葬,在墳前一坐就是三天三夜。在這三天之中,他一字一句的思量白修羅說過的話。從鷹王想到楚未央,從喬老滿想到喬玄,從獨孤帝心想到白明夷,從小志想到葉唯喻。
數不清的嘆息之中,鬼哥還是斷定自己的確是個害人精。他睜開眼站起身來,凝出玄冥刀,摘下黃巾,一刀刀將頭發盡數剃去。
第四天黃昏,天空飄起了零星小雪。鬼哥來到了聞玉閣前,輕輕叩打門環。
不多時,青兒跑出來拉開了門,看見他已經換了一身麻衣,背後斜掛寶劍行囊,而且剃了一個光頭,不禁驚得合不攏嘴。青兒心思伶俐,隱約猜到了什麼。正在猶豫是不是要讓他進來,葉唯喻的琴音卻已經飄了過來。
青兒引著鬼哥,來到聞玉閣中,葉唯喻一見鬼哥的裝扮,立時面色大變,琴弦再一次崩斷了。
「我要走了鬼哥面色平靜,心中卻是一陣陣刺痛,但還是毫不猶豫的開口。
「我也要走了葉唯喻很想問為什麼,也想問如何能留得住他。只是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問也沒有用了。
「神武前輩會是個好師父,這樣也好鬼哥听她這麼說,反而心下稍安,起碼有神武庇護,不用為她的安危擔心。
葉唯喻忍不住問道︰「你要去哪里?」
鬼哥微笑道︰「雲游天下,做個行者。說不定哪天,我會走到九黎島
二人都听神武說過,九黎島在離恨海之中,便以元嬰修士的遁術,到此也得四五百年。鬼哥此話,顯然是在說笑。葉唯喻也笑了,只不過一行眼淚卻止不住的流出來。
鬼哥看見那滴淚水,卻不敢再看它的源頭,只是強忍著心頭鎖心針再次帶來的劇痛,戴上大笠轉身離去。
鬼哥就這麼走了,葉唯喻的面前留下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是鬼哥的護魂法寶蓮光珠。葉唯喻拿起此珠,面色淒然,驀然一口鮮血噴出,將此珠染得血紅。
三日後深夜,神武一行連人帶船消失在大正河之上。近五里河道一片神光,映徹天際經久不散,左近凡人都以為是河神顯靈,紛紛殺牲祭拜。
帝陵深處,一座破敗的巨塔頂層,從殘窗透露出點點靈光。一身白衣的楚還舟驀然睜開雙眼,右手捏著一塊玄帝令,目中泛出一陣陰寒。
(第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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