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夢見凱利沉沉睡去,走到窗邊將窗簾放下。眼角瞥到瑞格殿旁邊的那座院落,一瞬間,心里還是像被利器狠狠劃過一般,撕心裂肺的疼。
納特的臉在腦海里浮現起,希夢拼命的搖頭,希望把他甩出腦海,卻只能發現他的臉越來越清晰,甚至,許多已經快忘卻的記憶又像退去的潮水般涌回。
剛剛好不容易被凱利轉移掉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原點,希夢望向躺在床上的凱利,想起他鄭重的告白,想起來諾克斯星前珀斯特一遍又一遍的囑咐,想起苔碧斯的趾高氣昂,想起卡娜的氣急敗壞……最後卻還是想起了納特深深的失落。
他還是騙了自己。希夢想起自己最恨被騙了,但對納特卻恨不起來。她知道自己真的是很沒用。希夢沮喪地從落地窗前走回床邊,熟睡的凱利對她的難過一無所知。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床頭櫃前,因為沒有椅子,她直接坐到了地上。
窗簾拉得不是很緊密,抬頭望去可以看見鵝黃色的月亮遠遠掛在天際。據說,月圓也是人團圓的時候。希夢想起阿利達的少有的圓月和滿天的繁星,想起和納特在月下靜坐,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的看著柔美的夜空。
她想起和納特說好了的,他答應自己會多抽些時間陪自己。然後他們會一起去風沙渡,看拉伊湖清澈的水和見侃山多彩的樹;他們約好了去花樹林看淡粉的花瓣彌漫在整個天空下,他們約好去愛爾莊園看真正的曼陀羅華,約好了秋天去海島上的別墅度假、吃最大的魚……
他們還有那麼多約定沒有完成,怎麼說分手就分手了。希夢想起,自己今年對情人節的美好幻想就那麼破滅了。她想起納特走前說會有驚喜給自己,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分手的消息。她終于承認了,自己是怯懦的,不然為什麼至今連分手的原因都不敢問。
火辣辣的眼楮里又有什麼要流下來的樣子,希夢忙抬頭,伸手擦去了還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在這一瞬間,她又想起,納特現在在帝國與聯邦對戰最激烈的交火線作戰,不由得擔心起他的安危。
天生萬物,惟人性懦。希夢覺得自己是越來越不爭氣了,明明早就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他了,卻還是怎麼也忍不住。想他,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成為了刻在骨子里的一種習慣。
希夢突然想起,納特是戈亞的人。寒冷在一瞬間蔓延到了身體里的每一個角落,她想起格倫在因遲星一字一頓地說過︰「要是讓我拿到證據他圖謀不軌加害我們,我一定、馬上、就、殺了他!」
門突然被打開,希夢被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哆嗦了一下。葛妮婭站在門口,借著外面的燈光,看到希夢坐在地上,凱利躺在床上,她開燈問道︰「公主這是怎麼了?怎麼直接坐到地上了?」
「沒事希夢調整了情緒從地上站起,「你來有什麼事嗎?」
葛妮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凱利,沖希夢一笑︰「我本來是來找皇子殿下的,他吃了藥後需要睡覺,但看樣子不用了……」然後,沖希夢的笑變得更意味深長了。
希夢覺得她笑得和凱利的一樣邪惡,真不愧是凱利教出來的人。葛妮婭見自己在這里有些礙事,希夢又被自己看得有些窘迫,她說道︰「那我給殿下搬把椅子吧說著,也不等希夢答應就轉身出去了。
希夢轉身看了眼凱利,想起他的告白和葛妮婭剛剛的笑,臉不自覺的紅了起來。女人,真是善變的生物。葛妮婭很快就搬來了椅子,希夢往旁邊讓了讓,她直接把椅子放到了床邊,然後對希夢說道︰「皇子殿下就麻煩公主了
「客氣了希夢和她假客氣,「可是殿下就這樣留在我這里好嗎?」見葛妮婭不明白,希夢補充道︰「如果殿下的病情突然惡化,我這里沒有任何醫療儀器
葛妮婭一笑,示意希夢放心。她說︰「殿下的病情已經穩定很多了,醫生說暫時不會出現惡化的情況。而且,如果有事的話,公主可以用通訊器叫醫生她說著交給希夢一只通訊器,「這個請公主收好,皇子殿下如果有什麼異常,只要按下通話鍵,就會有醫生接听和趕來
希夢接下,草草看了眼通訊器,發現是最簡單一款。看來,他們對自己還真是不放心那。希夢暗想。怕被葛妮婭看穿直接的心思,她隨口問了句︰「平時都是誰來看護殿下的?」
「是我們輪流照顧殿下的葛妮婭答道,在她看來這是很正常的事,然而希夢卻動容了。她想起自己病時,愛麗絲徹夜的守護。她想起凱利自幼喪母,戈亞又忙于政務,自然沒有多余的時間來陪他,平靜心海像是突然被投進一塊石子,引起一片漣漪。
葛妮婭見她出神,問道︰「公主?」見希夢回過神來又說道,「公主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沒事了,你去休息吧說著,希夢對她露出了個笑容,示意她放心。
待到她離去,轉身的時候又掃到了天邊鵝黃色的圓月,希夢突然想起,納特也是孤兒呢。她想起第一次問他家里的情況時,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緩緩說了一句︰「我是孤兒那時的他,眼神空洞,失落的令人心疼。
而這時,遠在帝國邊境的納特從睡夢中突然驚醒,心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幾乎要從口腔中跳出來。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仿佛跟誰在搶一樣。他渾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得濕透濕透,過了很久,他才意識到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可怕很可怕的噩夢。他打開燈,發現才凌晨兩點半,吐出長長的一口氣,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做那樣恐怖的一個夢。
他夢見凱利和希夢結婚了,結婚那天,希夢告訴他自己懷孕了。他卻突然之間發了瘋一般撲向希夢,希夢想逃,卻被自己一把抓住了頭發。然後,自己居然開始不顧一切的猛踹希夢的小月復,直到她躺在地上鮮血淋灕都沒住手。
最後被趕來的凱利阻止,而自己卻趁凱利不備——殺了他。他看到自己的手穿透了凱利的背,自己的手上、腿上,全是血。而倒在血泊中連哀求都做不到的希夢,卻艱難地不斷向自己爬來,告訴他,孩子是他的……
納特看了看自己的手,在燈光下顯得很蒼白。在夢里,他的手上沾滿鮮血。希夢那樣的哀求,他卻無動于衷。他閉上眼,希夢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又出現在腦海里。他仿佛都能看到自己站在同樣的血泊里,一滴滴鮮紅的色彩就像一張張面目猙獰的嘴臉,好像要把他全部吞噬掉。他才發現,原己也是那樣的脆弱。
「希夢……」他發現自己嘴唇顫抖,連平時最喜歡的兩個字都不能清楚的說出來。他用力撐起自己疲倦的身子,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自己的軍衣前,從最貼心的的口袋里拿出了那枚原本準備情人節向希夢求婚的戒指。折射著燈光的鑽石閃閃發光,仿佛誰眼中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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