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念終于開口了。
她將手慢慢收回來,攏在一起,表情淡然︰「這些任務都不簡單嘛。」
廢話,誰不知道這些任務難?如果簡單,大家早就做了,還輪得到你?
有些早就妒忌唐承念的人,算是終于抓到了機會。
一個人率先酸酸地對同伴說道︰「只會講這種漂亮話!」
有些心思復雜的,便來軟刀子︰「常長老只怕是看錯人了吧……」
一黑黑倆。
說唐承念名不副實,也說常心宸識人不明。
常心宸頓時漲紅了臉,要說什麼卻為唐承念勸住。
她起身,大大方方地轉過了身,環視四周,眼神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想必有人覺得我的名聲是夸大了吧?覺得我只會說漂亮話,覺得我佔據了不該屬于我的風光?可我倒要問問,假如我不能完成這十個任務,在場諸人,誰能完成?你們是能殺了天荒陵外圍的泉色青鱗蛇,還是能屠光輕風坡的暴烈藍紋狼群?」
去風樓取牌匾,將天空浮城十大惡人榜一網打盡……
這十個任務里,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想要一眼挑出個稍微容易的,都少有人做得到,何況是親自完成?
她問的這段話,倒是的確問倒了不少人。
誰能完成呀?
嚴雲魁忽然站起,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拍在了櫃台上︰「我看,根本沒有人能夠完成!」
「我不是小看外門諸位。」他說完上一句,立刻補充道。
唐承念與嚴雲魁仿佛心有靈犀一般,一人一句唱和起來︰「不錯,這並非是說外門弟子當真就不如內門弟子了。當年,多少內門弟子,不是從外門苦心孤詣擠進去的?然而今日呢?然而你們看一看,內門卻瞧不起外門了!」她言辭懇切,又帶著七歲女孩軟糯可憐的聲音,立刻又引發了外門弟子同仇敵愾的心。
他們可能還有人會嫉妒唐承念,但更多人,終究還是怨恨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內門之人!
「內門與外門,終究是一體,比如有現在的掌門鎮著,唯有初一年才有一個杜遮難為我們。再瞧瞧昔日,內門那些人,就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泥腿子!你們可不要覺得這話說得好笑,在內門人眼中,我們這些人,可不就是事事不如他們的泥腿子嗎?可誰還記得,這些高高在上的謫仙,不還是從我們這些泥人身邊冒頭長出去的?」嚴雲魁的話說得土氣,與他這一身高貴打扮實在不符合。偏偏他這精明人就長了一張老實臉,一臉真誠地說著這樣的話,倒比唐承念還令人信服三分。
唐承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倒不開口拆台。
雖然不知道這人怎麼忽然就和自己不謀而合了,但他說到底還是幫了她。
「恐怕內門出這種任務,就是為了整我們吧。」嚴尚墨忍不住喃喃自語。
他的聲音不大,然而在場諸人長的耳朵又豈是用來听「大」聲的?
于是一群人又熱熱鬧鬧地吵了起來,群情激奮。
「我看,內門人就是在整我們!」
「如這位小哥說的,他們就是瞧不起我們呢!」
「憑什麼嘛!」
「內門有什麼了不起!」
眼看著話題越說越偏激,唐承念也不得不出面調停。
不過她很清楚,在所有人都激動的情況下,她越是需要冷靜。
「諸位不如听我一言。」唐承念跳出來,一個七歲的女孩子開口,這群大男人們自然不好意思再打斷。
見眾人安靜下來,唐承念才溫然將心中所思慮的辦法娓娓道來。
「我與諸位的看法一致,內門人一定是看不起我們,故意為難我們,才將這種任務交托出來。」
嚴雲魁在一旁也不說話,就拼命點頭。
見眾人沒再插嘴,唐承念繼續言道︰「總得讓他們吃個教訓。」
說到此處,就再一頓。
這話斷得突兀,卻也激起了听她發言的一眾外門弟子的爭相討論。
「不錯,不錯,得讓內門那群人吃個教訓。」
「他們的眼楮朝天上長,是該吃癟。」
「這樣才痛快。」
「可,該怎麼讓他們吃到教訓?」
怎樣讓內門之人吃教訓,這才是重點。
但外門弟子們討論了半天,卻得不出結果,只好又將目光投向唐承念。
他們太期冀自己等人的心火能有個出口的地方了,若是能出氣,他們個個都要拍掌慶祝。
但這一謎題,似乎無解呀。
唐承念抿唇一笑,只再說了一句話︰「完成任務,自然教他們不敢再小看外門。」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嘩然。
「你說得倒容易!」
「哪有這麼簡單?」
還有人不乏嘲笑︰「終究是個孩子,只曉得說這種孩子氣的話!」
「是啊,說得輕巧!」
唐承念听著,只是抿著唇,淡淡地笑,一言不發。
眾人吵著,鬧著,爭執著,譏諷著,終究都落了空。
她看起來根本就不在乎。
這群人終究還是也都不說話了,主角根本不在意,他們吵翻天又有什麼用?
果然,只要他們一閉嘴,唐承念就開口。
或者說,只有他們閉上嘴,唐承念才願意說話。
「你們不能完成,不代表我不能。」
如果他們能學習一些後世的流行詞匯,大約就明白這態度叫酷炫拽。
不過,雖然他們並不知道酷炫拽三個字,還是被唐承念震驚了。
這態度……這態度……簡直目中無人啊!
好在群情激奮前,這群人中的一大部分比較理智,或者說,已經習慣被唐承念無視與冷嘲諷了。
總之先等等,先冷冷,听听唐承念的說法。
免得他們吵起來,又被唐承念當成透明人甚至是不存在的空氣。
大部分理智的人不說話,小部分人也不是干脆沒長腦子,畢竟是修仙的,能窺大道,不算完全的白痴,于是也一個個都閉上嘴,此時跳出來當出頭鳥?嘿,他們又不蠢。
唐承念覺得這群人還算孺子可教也,能交流。
于是也不拖拉,很快將自己月復稿了好幾遍的話緩緩到來。
「我可以以自己的修真道心擔保,這十件任務里,我至少能夠完成一件。」
這話算不算夸大?
以任務本身而言,誰說自己能完成,都要被嘲諷,而且還是被群嘲。
但唐承念不一樣,她是「瘋」過的人,何況,還以道心擔保。
道心,在修真界中,彌足珍貴,沒人敢拿道心輕易起誓,那不是開玩笑,說謊,拿來玩,將來可是能被天誅的。就算沒有,也基本斷絕了修真大道,絕對沒人敢拿道心,也就是自己的未來來開玩笑。要知道,對修者而言,一點進步,就可能是活命的長與短的區別。
「你敢拿道心擔保?」有人壯著膽子問。
在這群兢兢業業修行的外門弟子眼里,敢拿道心起誓的都是不要命的。
俗語有雲,橫的也怕不要命的,難怪這群人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唐承念照樣不在乎,溫和無比地一笑︰「是啊。」
「可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也有人問,語氣中帶著濃烈的狐疑。
是啊,誰做事真的不要一點利益呢?有人圖利,有人圖名,總有所圖。
「坦白地說吧,內門的態度讓我覺得不爽,他們根本不把外門之人放在眼中。」唐承念的語氣中帶了一點不屑,「可沒有他們的幫助,我照樣能勝過他們,我想證明這一點,但我也不願意單槍匹馬地作戰,我知道我是哪里的人,我來自外門,和他們一樣,但我不會有他們那樣目中無人的脾性。」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也是外門弟子,這麼些日子以來,我不曾佔過內門一點便宜,我所得,皆與內門無關。」她這是暗稱自己是個地地道道的外門弟子,即便與事實不算太相符,可是對于那些不清楚她真正背景的人而言,唐承念的話也算不上太虛偽。
其實,唐承念也是靈光一閃,臨時想到的。
她本來只想要證明自己,在內門中打出名氣。
但在看到這十個任務之後,唐承念的想法變了。
內門太狂妄了。
她不信自己完成一個任務,獲得了足夠的宗門貢獻值,就能打入那個剛愎自用的集團。
事實上,她原本也沒打算進入那些集團里。
她看出來了,內門長老們,其實對掌門明月初——她的大舅舅,也並不是多麼服氣。
在明月初即位之後,杜遮還敢挑釁他。
而之後的事情,又顯然顯示明月初和這群人也並非一路人。
唐承念自然要站在明月初那一邊,為了這,她也不能和那群人攪和到一起。
明月初是個眼楮里揉不得沙子的,雖說最近忍著,但肯定不會永遠忍著。
只看這群內門長老要怎麼作死了。
唐承念倒是想借著這個機會,也讓明月初和明月晉刮目相看。
如今她勢單力孤,又不能借兩位舅舅的名望,且她自己本身也想靠著自己的能力闖蕩一番。
若是能夠敲山震虎,給內門一擊,明月初與明月晉一定會覺得相當欣慰。
如何讓內門之人受到沖擊?唐承念思來想去,便覺得如今就正是一個大好機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