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蘭薇坐在煖轎里,揭開簾子望著外面仍在飄個不停的雪花,若有所思。
不知該說自己這一世幸運還是上一世太淒慘。兄弟二人,一個是算計過後將她棄之一邊、一個是把她捧在手心里處處念著——誠然,後者興許只是一時興起,但至少沒有前者的那般陰毒的算計.
直到她踏進漪容苑雪都未停,輕盈盈的雪花在黯淡的陽光下隨意地飄著,有時隨風一轉,倒映出點微光來。
還有屋檐上、枝葉間,四處都覆著白,折出瑩瑩光點,每一處都很漂亮。
心底蔓出的笑意直達唇畔,挑起一抹輕微的弧度,連步子都輕快了些。沒等宮娥抬手就徑自掀開珠簾進去,珠簾相踫間一陣歡快的響動惹得候在房中的秋白清和俱是一驚。
匆忙回過頭來,對上席蘭薇的一臉笑意,均有一怔。秋白啞了一啞,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娘子怎麼了?」
方才來傳席蘭薇去的宮人分明冷著一張臉、同到了之後更是尋了由頭打發她二人先回來,一眾不怎麼親近的宮人倒是得以留下。秋白清和心知這多半是皇帝不快,心下擔憂不已,誰知……回來時竟是一臉喜氣?
席蘭薇也愣了一愣,把笑容斂去了兩分,卻仍有殘存的一抹掛在臉上。她避開二人的視線往里走,更弄得二人模不著頭腦,清和蹙著眉頭問她︰「奴婢一直擔心著呢,娘子快透個準話出來,是什麼事開心成這般?」
「……」席蘭薇兀自倒著茶,低眉想著,才覺得自己也不知道是高興個什麼勁兒。
方才在煖轎中想事的時候,明明還是喜憂摻半,放不下的顧忌很多、前世留下的傷痛更多。
怎麼……好像沒意識到自己什麼時候笑了起來?難道只是因為雪景太美?似乎也不至于。
目光在心思迷茫間漫無目的地移著,落在執著茶盞的手上,短短的一剎那間,眼前驀地騰出兩手相握的景象,又在她的一驚中消失不見。
秋白清和看著眼前服侍了多年的人倏爾雙頰躥紅、又很快恢復正常……只覺得真是愈發莫名其妙了!.
晚上,霍祁回到宣室殿,目光凝在案邊加置的席上。
一時還沒撤走,靜靜地擺在那里,讓他一下就想到那里之前坐著的是誰。
席蘭薇,跟他賭了好幾天的氣,終于還是他忍不住了,把她叫來一口氣解釋個清楚——這麼一想,突然發現自己方才好像都沒給她什麼「說話」的機會?
多是點頭搖頭來著,最後手指一點,道破了他接下來要去哪里。
他居然還滿心的愉悅,覺得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是的,全然沒意識到一直是自己在眼巴巴地解釋。
好像對著她,耐心就會格外地好。不知是不是她不能說話的緣故,總讓他心底多兩分憐惜,覺得她已經受過一次重傷,他狠不下心再去「欺負」她——甚至對她初入宮時,自己對她不好一事,都很內疚。
「袁敘。」皇帝從思索中回過神來,眉宇微動,吩咐得四平八穩,「擺駕漪容苑。」
「諾。」袁敘一揖,行出去兩步又折回來,「陛下……」
「嗯?」皇帝扭過頭,袁敘輕咳一聲,小心地詢問著︰「您看……是不是臣想個法子……把彤史女官支開?」
「支開她干什麼?」皇帝月兌口而出。繼而很快反應過來——上次去漪容苑就沒動席蘭薇,彤史女官在外頭看得一清二楚。一次無妨,次數多了,女官還不一定多什麼心呢……
雖則彤史女官到底是在宮里為自己辦事的人,但皇帝想了想,覺得袁敘也有道理——放個「多」那份「心」的人在身邊到底別扭。
滿意地一點頭,皇帝給了袁敘答案︰「支開吧。」.
于是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彤史女官未隨聖駕一同到長盈宮。皇帝著意下旨關上宮門,一刻之後,匆匆趕到的彤史女官站在緊闔的宮門前神色復雜。
只得安慰自己,先前是大監吩咐她做別的事去了、後來是皇帝把自己擋在了外頭,不能算她不盡職.
席蘭薇望了望皇帝身後,沒看到彤史女官的身影,一貫敏銳的她自然覺出不對勁。
皇帝也隨著她的目光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然後轉回來問她︰「看什麼呢?」頓了一頓,了然笑問︰「彤史女官?」
蘭薇默默點頭,明眸中滿是疑惑地望著他,看得他又一笑︰「擋在外面了,朕覺得別扭。」
覺得……別扭?!
因為是床笫之事所以別扭?
席蘭薇听得面上一陣紅一陣白,霍祁睇著她的面色覺得好笑,解下斗篷,沒理會旁邊候著的宮人,一手拎著丟給她︰「因為沒什麼事,還有個人瞧著,所以別扭。」
原來如此……
蘭薇在他伸手間下意識地伸手一接,斗篷恰好在落在兩臂間的同時被她抱緊了。剛從外面進來的狐皮斗篷帶著一陣涼意,弄得席蘭薇一哆嗦,連忙轉交給宮人去收拾。
心里難免念叨一句︰既然不打算……這個時候來干什麼?
霍祁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坐到了榻上,萬分清楚席蘭薇現在是如何地緊張。薄唇輕啟、口氣淡漠地出言道︰「來說說那日杜氏殿里的事吧,你覺得是誰?」
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得不對——大晚上的,皇帝來找嬪妃聊一樁宮里的疑案?
一听這個,席蘭薇倒反而冷靜了,覺得這也確實是個大事,難怪他要專程跑一趟來問。
讓宮人在榻上置了小桌,又取了紙筆來。蘸好墨,落筆前卻又有些猶豫,不知自己先前的那番猜測如此同他說了好是不好。
抬眸覷一覷他,席蘭薇濃密的羽睫輕輕一顫,遂又覆了下去,筆下寫道︰「臣妾只是憑空猜測,陛下莫怪。」
——顧慮還真不少。霍祁睨著她,冷言冷語地答她一句︰「有話就說,你哪次真是‘憑空’猜測了?」
分明都是有理有據的,說這話擺明了是怕他怪罪。
席蘭薇听出他語中有些不悅的譏意,紅唇淺抿,不再推月兌地書下兩個字︰「泠姬。」
「泠姬?」這答案有點出乎霍祁預料,但見了這二字後,想想從前的傳言覺得也在情理之中,遂一點頭,追問她,「為何是她?」
「陛下記得臣妾曾說過杜氏把孩子托付給景妃的事麼?」席蘭薇寫著,提醒皇帝她曾經告訴過他的事。
皇帝一點頭︰「是,但與泠姬何干?」
「泠姬素來與景妃交好、與杜氏則有舊怨。」席蘭薇又寫道,「若景妃為得孩子而拉攏杜氏,必重杜氏而輕泠姬,日後泠姬日子不好過。」
所以泠姬一方面因從前的舊怨不希望杜氏生下這孩子、另一方面又不肯失了景妃這靠山,便設計除了杜氏之子?這倒是也說得通,只是……
皇帝緩一搖頭︰「在理,但未必就是她。」
「不,就是她。」席蘭薇寫得篤定,笑容輕輕柔柔的,「杜氏投靠景妃之初,泠姬就曾在舒顏宮內設計,讓杜氏看到臣妾與其交談、繼而誤會是臣妾將事情透給泠姬——此事大抵是景妃仍還信得過泠姬故告訴她始末,泠姬卻從中算計了一道。」
所以是從泠姬當時耐不住性子的作法判斷出此事也是她?皇帝仍覺得有些說不通,卻也沒再駁她,安靜思量著。
「而後,景妃的母親張夫人,送了杜氏罕見的南紅。」席蘭薇寫到此處,抬頭望了望他,水眸一眨,復又繼續寫下去,「比陛下賜臣妾的那串不差,皆是前朝大燕傳下來的的東西。杜氏寶貝得很,日日帶著。臣妾著人打听,偏那日泠姬也在,張家如此示好,泠姬必定心中不快。且……」筆觸一頓,蘭薇托著腮猶豫這話解釋起來是不是麻煩了些。霍祁眉頭一皺,催促道︰「不許吞吞吐吐,快說。」
不打算說又把那轉折處的「且」字寫出來,簡直成心吊人胃口。
「陛下大抵不知女子這心思——再好的稀世珍寶,除卻父母所贈、自幼戴到大的不提,旁的東西,便是再精致漂亮,若與衣著不搭,也不會時常戴著,除非……」接下來的一個字她剛寫了兩筆,就听他先一步續了言︰「為了炫耀。」
是的。
「這炫耀讓泠姬不舒服了。」他又說,深邃若寒潭的雙眸凝睇著席蘭薇,她點了點頭。
「臣妾覺得,這般炫耀杜氏絕不曾掩飾過,在景妃面前都不曾掩飾——而景妃也未管,便等同于默許了杜氏借孩子去欺泠姬。」
因而泠姬自然會想,杜氏這孩子還未生下來、還是個區區從五品美人,自己便已無力反擊了,如若等這孩子生下來……後宮可還有她的棲身之所?
新賬舊賬疊在一起,足夠她狠下心去除那孩子了。再想那宮女下的狠手,端得就是沖著要「一尸兩命」去的,可見必是有刻骨的舊仇在先,才會有這樣的授意。
刻骨的舊仇……宮中傳言,是杜氏害了泠姬的孩子。
霍祁注目于眼前不知不覺已寫滿了三頁紙的字跡。紙上無格無線,這娟秀字跡卻寫得整整齊齊,漂亮得可以拿來當字帖用了。視線移轉,與她的明眸一對——她也正看著他,該寫的寫完了,要等他個回復才是。
「嗯,說得都對。」他點了頭,首先贊許了她的推斷。繼而略作忖度,噙笑又道︰「朕再給你補一條。」
……什麼?
席蘭薇不解間,皇帝低道了一聲「袁敘」,伸出手去,袁敘將一卷絲帛恭敬呈上。
絲帛卷軸在席蘭薇面前緩緩展開,寥寥數字而已,卻是頭四個字就讓她一怔,薄唇輕動著,眸中顯有不解︰「孫氏胞弟?」
「杜氏身邊那宮女是孫氏。」皇帝笑意輕緩,慢悠悠地將這上面的內容總結成一句要緊的話,說給她听,「她弟弟,是泠姬家中的僕役。」
這才著實讓席蘭薇一驚。合著他也早就開始查了、且不偏不倚地同樣查到了泠姬頭上?
她才要發問,他隨意地側躺下來,手支著額頭在她身邊悠然道︰「愛妃既然‘兼顧’著查案了,朕不能總躲清閑,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蘭薇一直在查案陛下表示不服氣##玩家霍祁決定扳回一局##玩家霍祁已完成任務「扳回一局」#
oШ謝謝「朕」、彧雅琳灌溉營養液!
oo謝謝蘇打、mint夏、夜月凌love扔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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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宋楚惜沒想到,
隨便救個人都能把小命給弄沒了。
再睜開眼時,
她重生成了不受寵宮嬪,
而那堂上之君……
竟是她曾救下的少年。